“你,你让我去买药给你敷嘴唇上的伤?”二十年来良好的教养,所有的矜持在这一刻崩溃,仅剩的理智也丧失,狠狠的一口咬上了他的肩。

    有多气、有多恨咬的力气就有多大。

    他的手抡起,像是要朝我打下来。

    闭上眼,他要打就打吧,我是死也不会松口的。

    尝到了血腥味,我依旧没有松口。

    奇怪的是,他的拳头并没有落下。

    过了许久,我才松开了口,已气喘吁吁。

    抬头恨望着他,他痛得一脸苍白,却很奇怪的盯着我看。

    咬着下唇冷然转过身,发疯似的朝弄堂外跑,多待一刻,我怕自己做出更疯狂的举动来。

    出了弄堂,我躲进了一处树阴下,在那一坐就是一整天。

    是刻意没让小洛与南伯找到我,这样才能有一个理由回去。

    同时,也尽情哭泣失去的初吻,还有发不出来的怒火。

    天快黑时,我已将委屈和怒火尽数压下,又将衣着与发丝弄得更乱些,再用些泥涂在脸上,特意遮住了嘴周边的伤痕,才朝家里走去。

    当爹爹看到我这模样时,一如我所预期爆跳如雷,发誓要将那二名乞丐抓获。

    在我故意的引导下,爹爹认为是那二名打斗的乞丐抓了我一天,且对我百般虐待,又将身上值钱的东西搜了去,他们见我素装打扮,以为是相府丫头,才放了我回来。

    自然不能将实情说出,要查出那小少年是谁极为容易,可他若说出今天发生的事……后果难以想像。

    不过,比起抓人来,爹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住相府上下的口。

    皇上钦点的太子妃人选,怎能遭受这样的屈辱,要是传了出去,相府颜面何存?

    秋夜凉风袭人,静坐于窗前,心里还是难平,竟被一个小少年……说不上来的……

    ‘碰――’一手推落了窗前的金菊,花盆碎了一地。

    感觉到手骨疼痛时,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

    向来的冷静与自制力在此刻全部瓦解。

    可恼,实在可恼――――

    “小姐?”小洛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身,就见着小洛眼底的惊讶,是呀,在她眼中,我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主子,从小到大,别说砸东西,就连骂人也没有。

    “小姐,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都怪奴婢不好,没有好好保护住小姐。”小洛跪下,悔恨的哭咽着,声音里尽是心疼和懊恼。

    “不关你的事,起来吧。”对着夜空深吸了口气,再度平复心情。

    “小姐?”

    “快起来,就连那几个护卫也保护不了我,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呢?”无奈的笑了笑。

    小洛起身,擦去眼角的泪珠,不一会,眼泪又扑扑往下掉。

    “都过去了,你若再哭,岂不是又让我想起这恐怖的一天来?”

    我这一说,小洛赶紧擦掉泪水,强颜欢笑:“奴婢已把热水备好了,小姐快去洗洗吧。”

    点点头,是要好好洗洗,洗去这肮脏的一切。

    这一天之后,爹爹就禁止我出去了。

    而我为了不让府上的人看到我嘴上的伤痕,也未出过闺房。

    爹爹以为我是受惊过度才这样。

    小洛虽奇怪我唇上怎么有伤,且伤痕这般奇怪,但毕竟也想不到那儿去。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已入冬了。

    在镜前照着自己的嘴唇,伤都好得差不多,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我才松了口气。

    尽管已有半个月,心情还是无法平复,每每想起那天发一的事,就像被什么睹在心口,很难受。

    “姐姐,姐姐――”双儿开门进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什么事这么开心?”笑望着妹妹,尽量让自己微笑。

    “来了二十多个人宫女,说是来教姐姐宫中的礼仪的。”双儿拿手比划着,清脆的嗓音很是悦耳,叫人精神一震:“哇,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都优雅极了,妹妹们,二娘三娘她们都看呆了呢,连就日曜也看傻了。”

    “哪有这么夸张?”失笑。

    “真的嘛,姐姐快去看看吧。”

    轻扬了扬唇:“一会她们自会来见我,。”

    双儿愣了愣,拍手笑道:“是呀,姐姐可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她们的主子,双儿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呀,嘻嘻。”

    二十多个宫女教我礼仪?正当我暗附着时,双儿又激动的说:“艳妃娘娘还赏了好些首饰和丝绸给姐姐,二娘们说,太子的母妃现在都对姐姐这般好,进宫后婆媳关系肯定会非常好呢。”

    婆媳关系?呆愣了一会,连进宫的心理准备也没有,又怎么会去想和艳妃娘娘的关系会如何呢?

    在心中一叹,进宫?太子妃?

    只觉一头乱麻。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逝去,那天的事也在渐渐淡忘,只偶会想起时,就充满了无奈,女孩子最为宝贵的初吻没了,我这个年纪该有的一些幻想也就消失了。

    下雪的那一天,圣旨突然降临,皇上要见我。

    一陈繁碎的打扮后,我进了宫。

    皇宫是大气磅礴的,是宏伟壮观的,一墙一瓦,一砖一壁,一窗一花无不在诉说着它的神圣。

    进了正门,举止变得越发规矩,脚步、手摆、眼神,整个身子的动静都是端规端矩这就是我二个月训练的成果。

    一路上,不时有宫人偷望我,面对我近乎于完美的宫廷后妃走姿,每个人的目光都不敢稍有轻色。

    过了一道红墙,就进入了前殿,前殿是皇上临朝,看书,批折子,休息用的场所,而后宫后妃住所则称为后殿,前殿与后殿只隔了一道双重墙。

    刚进御书房,就听到了一陈陈的喘咳声。

    在皇帝批折子的地方,谁敢这般咳嗽?不用问,自然是皇帝。

    早听爹爹说过,皇上生病了,我虽不是大夫,但从咳嗽声中也能听出皇上病得不轻。

    一翻行礼毕,我规矩的站在一边,等候皇上训示,叫未来儿媳妇进宫,除了想见见我之外,估计就是训话了。

    上头传来一声沉稳却虚弱的笑声,伴随笑声的是和蔼可亲的声音:“你这般规矩,朕还真有些不习惯啊。”

    怔了怔,悄然抬头,一看之下,惊得张大了嘴,冲口而出:“你不是常来讨粥喝的那个老乞丐吗?”话完,才惊觉说了不该说的话,忙下跪请罪:“臣女说了不该说的话,请皇上责罚。”

    很吃惊,亦有些惶恐,面前坐的老者,当今圣上,竟然是我在今年六月份城外施粥时遇到的老乞丐,而我会记住他,不仅仅是他连吃了一个月的粥,还有他身上散发出不同于寻常人的气质。

    皇帝呵呵一笑,温和的道:“你说的是实话,朕若罚你,传出去岂非让世人笑朕是个容不下臣子讲真话的昏君了?起来。”

    “谢皇上。”

    又是一陈喘咳,立时有太监递上绢帕。

    “皇上,您咳嗽得很厉害呀。”我关心的道,比起六月份见面之时,皇上又瘦了些,高岸的身子骨已显得太态龙钟。

    “朕这病只在冷天发作,过了这个冬就会好转的。呵,你定在奇怪,堂堂一个皇帝怎么上你那讨粥喝?”

    慈祥的目光,可亲的声音让我轻松不少,言行举止也就不再那般拘秋了,诚实回答:“是的,方才臣女确是这般想过。”

    “哦?可有想出原因?”

    摇摇头:“想不出来。”

    “朕本是想看看百姓们日常都在做些什么,没想到刚碰上你在施粥赈米,朕在民间微服的那几日,主食就是你的粥。虽说你是在做好事,但乞丐与灾民又哪会这般安份?可你不仅让他们按秩序领粥,还解决了好几次的纷争,之间表现出的智慧和稳重,让朕印象深刻啊。”

    “臣女并没有皇上所说的这般优秀。”

    皇上略显苍白的慈容笑望着我,“朕亲眼所见,亲身感受,真是想像不到,华相竟然会调教出这么优秀出众的女儿。这就是在那么多闺秀中,朕会一眼相中你的原因。”

    “皇上,在众多闺秀中,臣女的才貌并不出众,臣女对此很有自知之明。”

    皇上双眼笑成一线:“确实,你的容貌并非上上之姿,但朕相信,你是最适合太子的。”

    “皇上去了解过每一个送上图像的闺秀吗?”

    “那倒没有。”

    “或许,在这些闺秀中还有比臣女更适合太子的人选呢。”我小心翼翼的说。

    “是啊,可朕已下了旨,就算现在出现一个更适合太子的人选,你当不了太子妃,也会当太子的妾妃啊,正妃与妾妃,你要哪个呢?”

    一愣,不经意瞧见皇上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恍然,显然,我的心思在皇上眼中一览无遗,他此刻已知道我无心进宫的,所以才给了我这么一句话。

    正妃与妾妃?苦笑。

    再次跪下:“臣女谢皇上厚爱。”

    “呵呵,起来吧,相爷有福啊,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女儿。”

    矜持的笑着,实则心里满是无奈。

    进宫当太子妃,已成定局。

    “孩子。”皇帝的声音变得语重心场。

    不解的抬头,却见皇上嘴角噙了一丝苦笑望着我:“朕今天宣你进宫只为讲这么一句话,你要听清楚了。”

    皇帝声音的悲沉,表情的沉重让我的心跳了跳,肃然答:“是。”

    “帝王之家的孩子,从幼时起就会经历阴谋陷井,位居高位的帝王之学也不容他将真正的自己展现在人前。还有后妃之争,后宫,是阴谋密布的地方。”说到一半,皇上又开始咳嗽,一旁的太监赶紧递上茶水,喝了茶后,皇上顺了顺气,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深深注视着我,像是在审度着什么,好一会,目光又有了笑意,才道:“朕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处理这一切。所以,朕将殷玉交给你了。”

    殷玉,也就是太子。

    “皇上,臣女不解您所说的。”

    “当你进宫后,慢慢的就会了解了。”

    “拿来。”皇帝对着身边的太监道。

    很快,太监拿了一个约一米长的盒子,小心的打开,拿出一根雕刻龙身的木棒和一道圣旨到我面前。

    皇帝示意我打开圣旨。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可还是依言打开了圣旨,见圣旨中写道:“太子弱冠之礼后,立娶华知秋为皇后,且十年之内不得废后。”

    听得皇帝道:“若太子有什么荒诞之处,这根龙棒一如朕亲临,明白了吗?”

    点点头,又摇摇头:“皇上,臣女不是很明白。”

    皇帝慈祥一笑:“有点明白就行了,这二样东西你要保管好了,是朕这个公公送你的礼物,或许是唯一的礼物。”

    我听着越来越糊涂,隐隐的又觉着自己是揽下了一个一辈子也抛不开的包袱。

    出了御书房,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奴婢见过太子妃。”

    侧目,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宫女站在一旁朝我施礼:“奴婢是艳妃娘娘的婢女,娘娘知道太子妃进宫了,特让奴婢来请太子妃过去喝喝茶,聊聊天。”

    我先是朝她颔首了下,便对一旁拿着盒子的太监道:“还请公公告知我父亲一声,我会稍晚些回家。”

    “是。”

    “烦请姑姑带路。”

    “太子妃请。”

    “我还不是太子妃呢,姑姑就别这样唤我了。”

    这姑姑虽是在笑,但笑不达眼,整个目光都是冷淡淡的:“是艳妃娘娘吩咐奴婢这样叫的。”

    心中有些忐忑,这艳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么她身边的奴婢就让人觉着不简单?

    殷玉,当今的太子,艳妃的儿子,又会是个怎样的人?

    我的一生,真的会托付在一个比我小二岁的孩子身上吗?

    一丝不甘悄然在心底衍生。

    艳妃,果然与她的妃号一样,美艳不可方物,犹其是她的眼晴,仿若桃花不笑亦含情,硬生生的能勾人魂魄似的,只那精致如玉的五官合在一起,妩媚中又多了一丝隐含的跋扈。

    而在她的身边,站了二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眉目之间与她皆有些相像。

    “臣女华知秋见过艳妃娘娘。”行大礼时,我在心里暗附着:艳妃这般倾城的容貌为什么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可能吧,若真的遇到过,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快起来,自家人以后就别行这样的大礼了,坐吧,施姑姑,上茶。”艳妃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切。

    “谢艳妃娘娘。”规矩的落座,不让自己出一点的马虎,此时,领我来的姑姑为我送上了茶,原来她姓施。

    艳妃轻抿了口茶,笑问:“这茶的香味如何?”

    拿过茶,掀开茶盖轻闻了下,我正要说时,身下的凳子脚突然断裂,身子一个不稳,狼狈的跌倒在地,手上的茶杯刚落在脚上,滚烫的开水覆盖了整只脚,烫得我差点尖叫,可在目光瞄到艳妃如刺般的目光,和她身边那二名兴灾乐祸的少女时,叫声硬生生卡在喉咙,只是详装无事的在施姑姑的搀扶下起身。

    “你们这些奴才怎么搞的,这条凳子破了不知道吗?”艳妃怒目站起,纤手指着早已跪在地上的一群宫人:“来人,将这些奴才都拖出去,打上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忍着脚上如刀割般的痛,我强扬起笑容:“娘娘息怒,臣女没事。”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叫御医来看看?”艳妃的表情很是担忧。

    “没事。”我的脸定是痛得苍白,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却见她详装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方才真是吓坏我了。对了,忘了给你介绍,”艳妃左右拉过那二名少女,眯笑望着我:“她们是李芙和李容,是本宫的亲侄女,与太子更是青梅马,二年前就嚷着要封她们为妃了,日后你们三人可要同心同德,共同好好服侍太子。”

    尽管无心成为太子妃,但艳妃这话,多少还是在我心底掀起了波涛。

    妻妾成群的生活,我并非不知道。

    我,也步入其中了。

    是不是该庆幸是元配呢?嗬。

    “姐姐。”李芙,李容上前一步朝我盈盈施礼。

    回了礼,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妹妹请起。”

    “好,好。”艳妃笑着:“时候不早了,太子妃就先回府吧,施姑姑,送太子妃出宫。”

    宫中宫,殿中殿,廊中廊,门中门,皇宫的格局精致秀美到了极处。

    我无心欣赏,脑海里闪过的是皇帝语重心肠的话和艳妃那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

    一旁的施姑姑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那目光,就算是笑着也给人一种犀利的感觉。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经过一处楔园,从花圃里跌跌撞撞的冲出一名衣杉不整,满脸红晕的妙龄宫女。

    在见到施姑姑时,满脸红晕瞬间消逝,嗫嗫的行了礼:“奴婢见过姑姑。”

    施姑姑目光一厉:“在宫内这般荒唐行径,是不想活了吗?”

    宫女吓得跪在地上:“姑姑饶命,是太子殿下硬要奴婢们打扮得这般模样捉迷藏,还说,说抓到了就要全身*,这样才有趣。”

    “放肆,在太子妃面前岂容你这般胡说八道,还不快下去,晚上再收拾你。”

    “是,是。”

    我心中虽想问个究竟,但毕竟还未入宫,还是自敛些好,心中浮上苦涩,区区一名宫女若没这样的事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诬蔑太子啊。

    我真要嫁给这样的一个人为妻吗?

    “太子妃别放在心上,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人。”施姑姑忙道。

    点点头,微微笑说:“快到正门了,施姑姑请先回吧,知秋谢姑姑相送。”

    从入冬已来,这已经是第七场雪了。

    雪花飘落在手上时,竟有拇指般大。

    再过一月,就过年了。

    自那天后,就没再进过宫。而这二个月来,那天入宫的情景总在脑海里徘徊。

    皇帝为什么要跟我讲那些话,他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太子,一国的储君,怎么能交给我呢?

    皇帝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头痛时,小洛跑了进来,紧着声说:“小姐,皇上驾崩了。”

    “你说什么?”一时反应不过来。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小洛点点头:“是在昨晚,听说是咳嗽时一口气没回过来。”

    “皇上死了?”太过意外,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一个英明的君王,就在昨晚去逝了……

    二个月前还好好的。

    窗外的大雪落着,天地之间已是银装束裹,白皑皑的,望不到尽头。

    公历445年十二月,殷朝第三代君王驾崩,举国大丧,守孝三年。

    三日之后,艳太后之子殷玉继位,国号英,百姓称之为英帝。

    然,新年刚过几日,就传出英帝夜夜与宫女嬉戏的消息,还逼使宫女全身只能穿着肚兜与他玩乐。

    一年之后,连封了二名女子为妃。

    按殷朝习俗,男子必须到弱冠之年才能娶妻纳妾,英帝这一举动使得整个朝野震惊。

    群臣和百姓都在背后议论英帝会不会不管祖宗体制在今年大婚,娶我这个相爷之女。

    议论责备之声犹在,不到半年时间,英帝又纳了五名宫女为采嫔。

    唯独没有纳后。

    当英帝行了弱冠之礼后,已有五名后妃,二十名采嫔,数不清的采人。

    在民间,每说起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皇帝时,百姓们都在背后称之为‘淫帝’。

    转眼,四年过去。

    公历449年,艳太后下旨,定于十月二十日为英帝与宰相之女华知秋大婚之日。

    小院中,到处是秋菊淡雅的花香。

    静静的坐于亭中,闻着花香,优雅的看着手中的书。

    再过八天,就是大婚的日子。

    四年来,我一直在做准备,入宫的准备。

    安安心心的入宫,稳稳当当的做我的皇后,几十年之后,老死于宫中。

    然这四年来,英帝的德行,让我寝食难安,甚至有夺门而逃,从此不再回相府的冲动。

    后半生真的要与这样一个昏君在一起吗?

    一生,只能托付在这样的男人身上吗?

    当然不愿,我抗拒着。

    但反抗不得,一时的冲动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本就爱静的性子变得更为安静,索性将自己和灵魂一起融于书中,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一声声的哽咽将我从冥想中拉回,抬头,就见双儿和雾儿红着眼晴走进了亭,脸上有着二道泪痕。

    四年的时间,双儿和雾儿越发出落得水灵了,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般,叫人移不开视线。

    “怎么了?日曜欺负你们了?”拉过她们的手坐下,关心的问。这个日曜,整天游手好闲,从小到大,没个学好的,说了他多次,也无济于事。

    双儿摇摇头,擦去眼角的泪水:“爹爹怎么也不听我们说,非要姐姐嫁给那个淫帝。”

    雾儿气愤的接道:“那可是姐姐的终身幸福,爹爹太过份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爹爹也有苦衷啊。”淡淡一笑,温柔的望着二个妹妹,对她们的关心,心中温暖:“抗旨,是要诛九族的。”

    “淫帝整日不管朝事,就知道宠幸女人,朝事都在艳妃娘娘和爹爹手中管着,艳妃娘娘现在要倚仗爹爹,只要爹爹开个口,还有什么不成的?”雾儿微哽:“我不要姐姐被那个昏君糟蹋。”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事关皇家颜面,艳妃娘娘也不会准的。”

    “那可是姐姐的一生幸福啊。”双儿急切的望着我:“姐姐,就再也没别的法子了吗?”

    我的幸福,比起皇家面子来,是比微尘都小的东西,甚至完全可以无视,又有何法子可想呢?

    抬目,就见不远处,一少年翩翩而来,俊朗的笑容,明亮的眸子,好一个阳光少年。

    “双儿,你看谁来了?”我笑道。

    二人都朝外看去,见着来人时,双儿起身迎了上去,下一刻,投入少年怀抱轻泣出声。

    “大姐,”雾儿吸吸鼻子,“如果你能嫁一个像子堂哥哥这样的男子,那该多好啊。”

    这个少年名叫君子堂,是本朝名将君万年的孙子,其双亲在五年前战死,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四年前,与双儿订了亲,本来今年就可以完婚,但老将军被派往战场杀敌,要到明年年底才会回来,这婚事也只好拖到明年了。

    “真是个傻丫头。”轻刮了刮雾儿的俏鼻,就见君子堂牵着双儿的手进了亭,朝我施了一礼:“大姐,三妹。”

    “坐吧。”四年来,君子堂常往相府跑,自老将军上战丑,父亲便邀他搬到相府居住,朝夕相处之下,我早已把他当成了亲弟弟看待。

    爹爹虽是为了拉笼老将军,但不能不说,君子堂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男子,双儿跟了他会幸福的。

    “再哭就不漂亮了。”君子堂温柔的擦去双儿眼角的泪水,笑说。

    “子堂,你想想办法吧,不要让姐姐嫁给那个淫帝。”双儿一脸哀求的看着他。

    “我没有办法。”君子堂无奈。

    见三人的神情极为伤感,我便详装轻松的道:“看你们这样,好像我进宫会过得多凄惨似的,皇宫里锦衣玉食,奴朴千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人,我可是去享福的,别再哭了,大姐只希望你们能开开心心的看着我出嫁,而不是这般哭哭啼啼,赶着送葬似的。”

    “呸呸呸,什么送葬,”拿着果子刚进亭内的小洛一听到我所说,忙朝四周挥着手,边挥边喊:“童言无忌,随风散去,童言无忌,随风散去。”

    “童言?”君子堂一脸好笑:“大姐这个年纪,应该不是童言了吧?”

    “准姑爷?”小洛跺了跺脚,责怪的横瞅了他一眼。

    ‘扑――’双儿与雾儿相皆失笑,悲伤的气愤消失了不少。

    见状,忙转了个话题,说起他幼时随父出征的故事来。

    我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的会插上几句,就让大婚的前八天,愉快的渡过吧。

    皇帝的大婚,不是着重在婚上,而在于这个‘大’上。

    场面之大,气势之阔,宫人之多,物品之全,礼节之繁,皆让人目瞪口呆。

    就连我身上的喜服,也是宫人穿戴了一天才戴整齐了。

    在宫人的搀扶下出了相府,坐上了凤撵,听着车外庄严而喜庆的礼悦,还有数万宫人的脚步声,我并没有感受到该有的喜悦,更别说是女孩子成亲时的娇羞之情。

    端庄的坐着,闭上了眼,双手死死的紧握着。

    夜,很快到来。

    当坐上绣着龙凤呈祥喜床的那一刻,竟发现自己的手心尽是冷汗。

    我在怕,怕这一夜,更怕未知的未来。

    “皇上驾到――”尖细苍白的嗓音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直冲进了心里。

    “奴婢们告退。”宫女们的脚步声出了殿门。

    “小姐。”小洛的声音中难掩紧张,更有着对我的深深担忧。

    “下去吧。”声音是压抑的镇定。

    “是。”是字刚落,喜帕之下,就见小洛下跪伏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看到了一双绣缝着龙身的靴子。

    带有着胭脂味的气息瞬间钻入我鼻下。

    对于他属于女子的粉脂气息,一丝厌恶从心底悄然而生。

    可我怎能去厌恶自己的丈夫?

    苦笑,厌恶、排斥这类词早在这个少年君王开始昏淫无道这时便从心底升起,每每被强行克制。

    一辈子的时间,心田不该让厌恶占满。

    强行压下欲夺门而出的冲动,从凤撵抬进皇宫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一国之母,不该再有孝子的举动和想法。

    “下去。”他轻落的二字,声音带着一丝轻挑和落雪一般的凉意。

    看到小洛在抬头的瞬间目光迷了一下,是被什么灼到了般,才惶惶退了出去。

    一动未动,等着他来揭帕,全身却已紧崩到了极点。

    没有让我多等,几乎是在小洛关上殿门的瞬间,他挑起了喜帕,一个轻随的动作。

    我垂着眸帘,优雅起身,盈盈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他‘咦――’了一声,下一刻,下鄂被挑起。

    冰冷的触感在碰上肌肤的瞬间,整个人被惊吓了一下,却在对上一张似熟非熟的面孔时,瞪大了眼。

    “是你啊。”他的眼睫扑闪了几下,带着孩子似的天真盯着我看,然后开始笑,笑达眼底深处,只这声音却没有讶异感,极平淡,平淡中又透着一种能震击人心灵的清脆。

    “你?”这张脸,这个无害的笑容,这一双清澈明媚得毫无阴影的眸子。

    深处的记忆被挖起。

    是他,四年前,青楼门前被冤枉,又被……

    他竟然就是殷玉,当今的皇帝。

    失望来得太快,压根无法掩饰。

    尽管百姓无不在说他的荒淫无道,昏庸无能,但没有亲眼所见,亲身所感,心底还是存了一丝的幻想。

    如今,所有的幻想破灭。

    十四岁就喜诬蔑他人,调戏女子的少年,长大之后,必会变本加厉。

    “小洛。”轻唤了声,声音像是碾过石子似的难过。

    小洛进来,眼眶红红的,特别是在见到我身上的伤痕后,落了泪,哽着声说:“方才奴婢想来叫小姐起床,就见小姐脸色好苍白,小姐,皇上怎能这样对你呢?”

    “着衣吧,还要去向太后请安呢。”眼角微湿,低低的道。

    穿戴完毕。

    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夜之间,面色苍白憔悴了好些,清丽依旧,却多了一分孱弱。

    “小洛,粉扑得厚些,不能在太后面前失了礼。”

    “是。”

    一路上,宫里的美景数不胜数,我却只是淡淡扫过。

    进了艳太后的‘慈祥宫’,一股清淡的花香迎面扑来。

    就见院中数百枝牡丹争相斗艳的开放着。

    院中的亭内,艳太后与数名女子在说笑着什么。

    远远的听不见他们所说的话,只那几名女子的笑声显得极为拘束,而其中二名女子的笑声则肆意许多,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往艳太后怀里撒娇。

    近了,数人的相貌也一一入了我的眼,艳太后一如初见时那般艳丽不可方物,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而那二个往太后怀里撒娇逗乐的女子,该是李芙和李容,艳太后的亲侄女,也正是在三年前被皇帝封为丽妃和惠妃的人。

    拿着干果的施姑姑从一侧走了过来,见着了我,忙行礼:“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施姑姑请起,四年不见,姑姑并不见得有什么变化啊。”淡淡一笑。

    “娘娘是更美了。请随奴婢来。”

    进了院中,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欢闹的园子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数双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臣妾见过母后。”进了亭,行了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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