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岭市迎来了仲夏时节久违的雨水,这场雨来得很突然,像天被谁撕开了一个口子,天河的水猛地就流了下来,将滚烫的大地浇了个痛快。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将王辞吵醒。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沉,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此刻又在哪里。

    第一眼看见的是向母,她坐在床边低头削苹果,向父抱着手坐得远些,向瑶则站在窗边望着外头。

    三人都一言不发,像是三张照片里的三个人,彼此都无法交流,然而等王辞稍稍一动,他们马上进入了一个世界,拼命聚到床头,一个个眼神饱含关切。

    向母抓着王辞的手说:“团团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向父连忙拍向瑶说:“快去叫医生!”

    “哦哦!”向瑶点点头马上跑出去,带回一名医生和几个护士。

    王辞老老实实让他们检查,其实她清楚这具身体受的是内伤,但不严重,凭她的自愈力两三天就能好,果然医生的结论跟王辞想的差不多,开了些药再嘱咐说让她静养几天。

    向瑶送走医生护士,回来时王辞正啃向母切的苹果吃。她叹口气说:“小舞,是姐姐没保护好你,以后这种事姐姐不会让你参与了。”

    王辞说:“这跟姐姐没关系,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想炸公交车。”

    “这段时间他被我们逼得很紧,生魂难取他就想先得死魂。为了一己私欲害死那么多人,简直丧尽天良。”向瑶气恼地咒骂。

    向父说:“团团刚醒,让她休息一下吧。你们也一宿没睡了,我在这儿陪她,你带你妈妈去休息。”

    向母马上摇头说:“我不困,我就在这儿陪团团。”

    向瑶也懒得劝,就在这时,有人敲门后进来,贺佐与汤永浩走进来,贺佐权当无人在场,拉了张椅子坐下。汤永浩笑眯眯地对他们道:“听说向舞醒了,我们就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她休息。”

    向父道:“感谢局长关心,医生说团团没什么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

    汤永浩点头,病房突然变得安静,只有大雨的沙沙声和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单调又清晰地在病房内延续,等着人来打破。

    终于,贺佐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说:“你们先出去,我跟她谈谈。”

    所有人都愣住,却没人出言反对,甚至是多问一句。眼前那个青年无形中透着一种压力,饶是向父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对贺佐都是小心翼翼。

    汤永浩向夫妻俩抱歉一笑,做个请的手势,向父便搂着向母离开了。

    向瑶跟着汤永浩出去时,忍不住问:“大人跟小舞有什么好说的?不会是为了佘万斐的事要怪罪她吧?”

    汤永浩拍拍她说:“大人他有分寸的,你安心。”

    王辞低头默默吃她的苹果,偷偷抬头见那男人正皱眉看着自己,眼神不像生气,但也绝不友好,让王辞咀嚼嘴里的苹果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思考一阵,发现自己这心情很像做错事被老爸发现的熊孩子,徒然觉得自己连吃苹果的资格都没有,自觉地把手里的苹果放下,赔笑说:“大人,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是关于那场爆炸的吗?”

    贺佐眉一皱,冷声道:“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再说!”

    王辞心里一怵,冒出一股预感,但她一直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顽强精神,这情况仍然还抓着自己的马甲不放,泪眼婆娑委屈地问:“大人要我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贺佐当即站起,气势汹汹地走到床前,吓得她缩到了角落,这一下真不是装的,完全发自内心!

    他臭着一张脸,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丢到她面前。

    是一捧蓝色的楔,看着很新鲜,花瓣还沾着雨水,只是被他窝在怀里,硬生生弄折了大半,皱巴巴的看上去很狼狈。

    王辞认得这种花,叫勿忘我,只有凡界有。

    第一次见它是一百多年前。

    那时候凡界还不是这样的现代大都市,女孩子喜欢穿各种各样的旗袍,男人则是西装或者教书先生那样的长衫子。人类用的是拨盘电话,会用带着大喇叭的留声机听歌,人类开的车跟现在也有很大区别。

    时过境迁,很多东西都变了,但也有些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比如说这种叫勿忘我的花。

    那年她在街角的花店看见它,小小的蓝色花瓣轻柔地绽放,跟她的真身长得特别像。王辞很想买一束回去,但女扮男装的她突然跑去买花,一定会惹人笑话。

    她活了这么久,因为假扮的男子身份放下的已经太多,实在不差这一件,于是她习惯性地把心思无视,后来再没机会见到,直到现在。

    看她捧着花不说话,贺佐气呼呼地问:“妈蛋你喜不喜欢说句话!?”

    王辞摸着勿忘我,将一朵皱巴巴的花瓣捋平,嘟囔说:“好好的花弄成这样,丑死了。”

    “靠,不要还我!”他气不打一处来,作势要夺回。

    她拼命躲开,说:“送的东西又要拿回去,你要不要脸!”

    “比起你这个不要命的,我不要脸算得了什么。”

    听他挖苦自己,王辞好笑地问:“我要是不要命,还会这么拼命演向舞吗?做这个小姑娘需要很大勇气的好不好!”

    贺佐冷哼:“既然这么想活命,为什么不找我帮忙?你明知道我是谁!”

    “以我现在的处境,还敢向谁求助?”王辞认真地说,“我杀了我师父还勾结魔族,你应该知道这两项罪名又多大。谁要是帮我,以后被天局追查出来就是同罪!我怎么能害你?”

    贺佐咬牙切齿道:“说得倒好听,可你为什么找那个姓甄的沙雕?”

    姓甄的沙雕?

    王辞的脑海中浮现甄宥材茫然又无辜的脸,险些笑出来。

    她说:“他不算,他不知道我是谁。反正谢谢你的好意,我就当你也不晓得,我的事你别管。你没把我绑起来交给天局,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随便你吧!”他的脸色比起初更差,直接摔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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