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沟村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刻。

    南下广东的酗子竟然都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关键还是衣着光鲜的回来,一看就是在外头发了大财衣锦还乡来了。

    几个酗子齐聚在杨天友的大瓦房内,在一众乡亲热情的注目下,绘声绘色地讲起广东怎么怎么好怎样怎样的发财,开起大汽车又怎么怎么回乡的。

    人群不时发出阵阵啧啧称奇声,恨不能以身代之。

    赵老娘喂完了猪食,将瓢扔到潲水桶中,冷言冷语,“你那出息的回来了,怎么都不先来看望看望你?亏你平时牛皮吹上了天,人家回来还是先落老丈人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招赘出去的。”

    赵老头烦躁地嚷嚷,“他的房子不是被咱们拿来堆柴火了?回来住哪儿?幸亏昨晚没回来,大冷的天,难道让人家打地铺吗?趁着斗嘴的时间,你倒是把房间腾出来。他回来,正好商量定亲。别到时候新媳妇来了,看到的未来丈夫家,竟是一个堆柴的烂房子。”

    赵老娘不高兴地道:“柴火谁堆进去的,谁收拾出来。老娘没空!”

    当初那还不是你让堆进去的!赵老头气得鼓眼睛,又不敢和老婆顶牛,只得自己亲自去收拾屋子。

    来回跑了几趟,就厌烦起来,抱怨着赵仁虎,“当初让你在村里造个好房子,你非不听,现在可好了,定亲请客吃饭,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你不嫌丢脸,你老子我还嫌丢脸呢。在镇上造就在镇上造吧,结果造好了白白送给女人。老子生你养你,老子都没得一套房子,倒便宜外人。养儿子有个毛用,纯粹是老天派来收账的债主。”

    赵仁虎从门伸出头来,“爸!我回来了!”

    赵老头惊得双手一抖,张口就骂,“狗崽子,吓老子一跳。你至少提前出个声儿啊。”

    赵仁虎扯扯嘴巴,“提前出声儿不就听不到你嫌弃儿子的话了吗?爸,我的定亲宴准备得咋样啦?我至多待到初五,初六一早就得启程走。”

    赵仁虎整个人走了进来。

    赵老头看到儿子改头换面精神奕奕的模样,心里就喜欢起来。他的种,就是比赵老娘前头男人的好。看看赵仁虎,长得多英俊啊,光看模样,就比文武兄弟强上了一百倍,十里八乡数一数二的俊俏酗啊。

    赵老头咧嘴想乐,又想在儿子面前保持形象,再想想这个儿子干的破事,还要自己来擦屁股,就乐不起来了。

    赵老头冷淡地道:“初五太赶了,通知亲友都来不及。如果你不怕准备不充分,那就将就着办吧。”

    赵仁虎才不听老头的话,“都准备几个月了,这还赶呐。这辈子唯一一次定亲宴一定不能办寒碜了。你要是没准备,那就把钱给我,我叫上人,自己办去。”

    “那怎么可以!”赵老头跳起来,钱都被赵老娘刮去了,他上哪给去,“家里专门给你养了一头大肥猪,你自己杀了,整条猪都给你办席面,这还不够?如果这样你还觉得寒碜,那我不知道要搞什么龙筋凤髓吃你才满意了。”

    赵仁虎倒不在乎钱,但他想看老娘肉疼的黑脸,就愉快的答应了。

    赵老头还想叫赵仁虎一起收拾屋子呢,结果人家话一说完就跑走了。

    赵老头到底觉得自己当爹的人,不能太亏待儿子,只好又垂头收拾了起来。

    外头赵仁虎往猪圈瞟了两眼,嘿嘿奸笑。他也不进主屋,直接跑老村长家要了寄存的工具,再飞快地跑到赵仁友家叫上伙伴们,速度地去猪圈拉了猪出来,挥刀就把猪喉捅了个鲜红的血洞。猪血哗啦啦地喷溅出来。

    赵老娘听见响动,出来一看,刚刚喂饱的大白猪竟然就这么没了。

    她气得尖叫,“赵、老、三!”

    赵老头出来一看,顿时懵掉,不知所措的同时,居然还记得拿木盆子过来接猪血。看着手里一大盆子猪血,赵老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老三,你咋把猪给杀啦!”

    赵仁虎奇怪地道:“爸爸,刚不是你说的让我自己把猪给杀了吗?这话音才落下不到十分钟呢,难道你得老年痴呆了,这么快就把自己说出的话忘啦?”

    赵老娘转头对赵老头喷火,“赵、小、光!”

    赵老头吓得一哆嗦,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愿意折了面子,就道:“咋了,当初不是说的好好的,这头猪是给老三养的吗?之前你不是一直说没人杀猪,先养着吗,现在杀猪的回来了,不正好?”

    钱生友的妈妈立马帮腔,“老三拿八百块现钱回来办定亲宴,不办个全猪宴,怎么对得起这么多钱。”

    杨天友的妈妈也道:“是嘛。全猪宴都够不上那八百块,我看得给新娘子置办个大红包才行。嫂子,你家三儿子自己出钱办定亲宴,免了爹妈的责任,他是孝顺,但你们不能因为他孝顺就忽略了爹妈的责任呀,总得给新娘子封个大大的红包才对。”

    老村长太太也道:“小光媳妇,定亲的席面,你安排好没有啊?要是没安排,大家邻居都可以搭把手呢。”

    赵老娘被众女人挤兑,哽在喉管的气上不来下不去,半晌才阴阳怪气地道,“可是发了财了,大家都拍马来了。你们要安排,就安排去,我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猪,难道还不值一个大红包的钱?”甩手就进屋,啪地关上了门。

    文武兄弟从远处冷冷地看了赵仁虎一眼,拿着剪子径直去自留地里剪桑枝去。

    赵仁虎被大家团团围着,高高兴兴地将大肥猪解剖开来。

    门外传来阵阵欢笑声,扰得赵老娘心烦意乱,等听到钱碧芬的声音,说是要拿猪下水家去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奔出来,麻利地帮着收拾起来。

    有她在,谁也不准占了她家一分一毫便宜去。

    赵仁虎摊手,道:“二嫂,猪是妈喂的,你要下水得问问妈同意不同意。”

    钱碧芬撇撇嘴,“不是说这整头猪都是你的吗?咋就不能做主送嫂子一点呢。我又没要肉,我要的是猪下水!”

    “二嫂,我也爱吃猪下水呢。妈的手艺好,做的下水没味,好吃。”你做的下水就算我吃得着,也是一股猪屎味,给你做纯粹是浪费材料。

    旁边的人笑起来,“确实,咱们赵家沟的女人,就数你妈的厨艺最好了。”

    赵老娘听了好话,愈发发作不起来。

    钱碧芬便宜没占着,又不肯走,也留下来帮忙。

    赵老头倒是非常高兴,男人们看个表面和乐就行,管小肠子斤斤计较的女人心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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