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用完晚膳了，坐在凉亭里吃茶点，宫女太监以及青梨宫当值的侍卫纷纷过去，规规矩矩的站成一排。 黄真真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地方站着，只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聂青瑶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脸上的笑容自秋琛来了以后，从未消失过。 “秋琛哥哥，青梨宫的下人都在这里了，他们在我这里吃好睡好穿好，日子过得可好了。” 秋琛一身明黄龙袍，本就气宇不凡的他，又添贵气，仿佛本身就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他一身琉璃般精致好看的眼睛在人群里寻找着，仅仅只是一眼，他便认出易容成中老年人的素婆婆。 看到黄真真，他的眼神情不自禁的温柔了。 聂青瑶以为秋琛的突然温柔是因为他看到宫女太监们个个过得很好，所以才露出的笑容，心里不由越加甜蜜。 同时也暗暗想着，等秋琛走了以后，对这些下人要更好一些。 “青梨宫共有多少人？下人间相处还算融洽吧？” “加上侍卫共有五十八人，大家相处得都很好，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她们。哦，对了，现在是五十九人，因为我从宫外带来了一个人，诺，就是她。”聂青瑶指了过去。 黄真真忍不住想抚额。 她就不想让秋琛注意到她，所以才特意找了一个最隐蔽的地方，没想到，她就这么把她指出来了。 “素婆婆，你还不快见过皇上。” 黄真真硬着头皮，半驼着腰，声音沙哑苍老的行了一个虚礼，“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去他的万万岁，祝他遗臭万年，短命早逝。 秋琛强忍心里的宠溺，故作镇定道，“听说，你是进京来寻亲的？” “是……” “可寻到了？” “还没有……” “你儿子长什么样，有什么癖好，哪里人士，以前做什么的，且说来听听，说得好了，朕就帮你找了。” 聂青瑶大喜，“皇上都要帮你了，你还不快说，这是多好的机会。” 黄真真粉拳微握，惶恐道，“草民谢过皇上，皇上英明。草民的儿子皮肤黝黑，长相粗俗，有一身的蛮力，是桃花村人士，以前帮人做一些脏累活儿糊口。” “什么样的脏累活儿？” 靠…… 他问这么仔细做什么，盘查人口吗？ “帮员外家搬些重物。” “哪个员外家。” “李员外家。”黄真真纯属瞎掰，“不过，前些年村里闹饥荒，村子里的人，大多都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的，也都流落他乡了，村子里基本已经没有人了。” “那你的儿子又是怎么跟你分开的？” 这一次，不仅黄真真郁闷。 所有人也纳闷了，皇上对她也太过关心了吧？ 这不像一个帝王该说的话。 皇上若想帮她，就帮她下个寻人诏书不就好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呢。 “秋琛哥哥……” “她帮你剿灭乱党，也算有功，又是你带过来的，朕自然要特别关照一些。”秋琛笑着解释。 聂青瑶的心都快融化了。 原来秋琛是为了她，才会问这么多的。 看来秋琛哥哥的心里确实都是她。 聂青瑶信了，黄真真可不相信。秋琛之所以这么问，无非就是想套她的话，严格的盘查她，他早就怀疑了的。 黄真真哀伤道，“当时闹饥荒，草民的几个儿子都活活饿死了，草民唯一幸存的儿子为了省粮，把自己的粮食都留给草民了，加上当时动荡不安，就跟儿子走丢了。” “对呀，秋琛哥哥，素婆婆很可怜的，她在帝都人生地不熟的，秋琛哥哥，你一定要帮帮她。” 秋琛的笑容有些破裂。 她的儿？ 她才几岁？能有那么大的儿子吗？ “那是自然，只要是你的人，朕都会照顾的。来人，宣画师，让他们按照她说的把人画出来，明天天一亮就全国张贴。” “谢谢秋琛哥哥，秋琛哥哥你真好，素婆婆，你还不快谢谢秋琛哥哥。” “草民谢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让画师画？ 他有那么好的心？ 看来素婆婆这个身份不能再用了，否则早晚会被秋琛给揪出来。 圣旨一事没有查出来，她不甘心离开。 画师很快就到，黄真真被单独叫到一间雅静的宫里说予画师听。 离开前，她看到秋琛跟着聂青瑶在喝着小酒，且秋琛的眼神时不时的扫向她，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秋琛也会离开青梨宫了，没想到在画像即将画完的时候，秋桷然进来了。 这次聂青瑶并没有跟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给灌醉了，只有他的一个贴身太监跟着。 “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画师们纷纷行礼。 黄真真逼不得已，也只能行了一礼。 “都起来吧，画像画得怎么样了？”秋琛取过画像，看到画像里的人，忍不住想笑出来。 这满脸胡子，又壮又粗又老的汉子是她的儿子？ 当她爹都够格了，就算要编，是不是也得编个好点儿的？ “回皇上的话，已按素婆婆的意思，把画像画好了。” “出去吧。” “是……” 黄真真一愣。 画师都出去了，寝宫里不是只剩下她跟皇上，以及桂公公？ 秋琛憋着笑，指了指画里的人，“这就是你的儿子？” “是……他虽然……老了一些，丑了一些，却是我怀胎十月掉下的一块肉。” “你儿子几岁了？” “这……三十多了。” “那你呢。” “五十多。” 秋琛陡然发怒，一拍桌子，厉声道，“大胆，你竟敢欺君，你的儿子跟你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怎么可能是亲生儿子？” 黄真真被吓得一抖。 他有病呢，突然这么大声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他随他爹，所以长得比较不像草民。” “他爹叫什么？” “可姓巧了，他爹，也……也姓秋，叫秋王。” 一句秋王，秋杳不容易装起来的怒气瞬间消失无踪，眼前是他们以前相处的一幕幕。 在她还是女帝的时候，有一次出宫微服私访，她带着他，在酒楼碰到崔小天等一行人。 那个时候，她化名秋黄，却说，他叫秋王。 秋王…… 她怎么会说孩子的爹叫秋王？ 她的心里难道也有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秋琛忍不住狂喜起来，甚至恨不得马上跟黄真真相认。 黄真真忍不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随便掰的一个名字，竟然是以前秋琛的化名。 完了，现在他不怀疑才怪。 正想解释，却见秋琛的怒气没了，甚至还有一丝甜甜的窃喜。 呃…… 他在开心什么？ 不过他笑起的样子，确实挺好看的。 秋琛为了掩饰自己，忍不住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问道，“那孩子的父亲呢？” “死了。” “什么？” 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了？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她在咒他死吗，还是在责怪他？ “是……当时时局不稳，本来就饿得奄奄一息，后来一不小心，被雷给劈死了。” 秋琛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恼怒的瞪着黄真真。 黄真真惶恐道，“皇上恕罪，草民没有别的意思，若是不小心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草民一介草妇，不懂规矩。” 呸，被雷劈死都算便宜他了。 为了皇位，无所不用其极。 好色又忘恩负义，这种男人要来干嘛？ “你男人被雷劈死了，你心里会难受吗？” “不难受。” “哦……为什么不难受？” “因为他朝三暮四，喜欢上隔壁村的寡妇，根本不管我们母子几个。”就像此时的他一样朝三暮四。 秋桷然沉默了，心里暗暗想着她想表达的意思。 她是埋怨他，有了江贵人，又有聂青瑶，不把她放心里吗？ 还是讽刺他朝秦暮楚？ 无论是哪个，他的心里都不大好受。 特别是…… 他总感觉黄真真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他，至少她的眼里都没有爱意。 也是，自己那么对她，她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呢。 纵然知道黄真真心里没他，他也忍不住抱着一丝幻想。 “也许，你夫君心里有苦衷呢，他也想你过得更好，也许，他一直在默默的关心着你。” “皇上说笑了，他都死了，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已发生的事，永远都不可能挽回了。”这小子，是想暗示她什么吗？ 秋琛有些惆怅，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啊……挺好……”有病呢，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大可直接揪出来，他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她能怎么样？ 桂公公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皇上的话一直都不多，除非是关于政事。 今天皇上怎么那么反常。 秋琛笑道，“听说素婆婆对青瑶妹妹很是照顾，朕替她谢过素婆婆，希望素婆婆在宫里过得舒心，也希望素婆婆好好伺候青瑶妹妹。” “是……” 黄真真跟桂公公半知半解。 皇上对她这么好，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吗？ “对了，从今日起，朕一日三餐，就在青梨宫用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