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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付强1

第十五章 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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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长河被安置在这间客房里。多子守在床边,观察周长河的动静。见周长河偷偷睁开了眼睛,多子顿时无名火起,“装!接着装!”

    “我装什么啦?”周长河一脸无辜。

    “装死狗呗!以为我看不出来?”多子怒气冲冲地说:“之前说的好好的,进门喊爸爸。你到底怎么回事?装病对你有什么好处?”

    周长河郁闷地翻身坐起来,想着心事说:“他见着我什么反应?”

    “谁呀?”多子明知故问。

    “咱爹……不,咱爸爸呗,还能有谁?”

    “反正看脸色不太高兴,跟不认识你似的。”

    周长河犯了愁,说:“那怎么办啊?”

    “你问我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们爷俩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吧!我可不掺和。”多子打量着房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要是没事了,就赶紧起来,别赖在这张床上。济善堂药店这张床是你该躺的吗?一会儿白掌柜过来收钱,你有钱付账吗?”

    周长河正愁眉不展地思索对策,看到多九爷和多米进了门,于是赶紧下床,硬着头皮喊了声:“爸爸”。

    多九爷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英俊帅气的酗子,一丝微笑悄悄挂在了嘴角。他一语双关地说:“爸爸可不是随便乱叫的。”

    事已至此,周长河只好破釜沉舟了,他态度诚恳地说:“孟子曰: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曾文正公也曾说过这样的名言:尽孝悌,除骄逸。今天我当着大姐和二姐的面,喊您一声爸爸,即日起自当床前尽孝,视为骨肉亲情。好饭先尽爹娘用,好衣先尽爹娘穿。穷苦莫教爹娘受,忧愁莫教爹娘耽……”

    “此话当真?”多九爷很激动,甚至有些喜出望外了。

    “大丈夫一言九鼎。爸爸,儿子这就给您磕头。”

    说着,周长河神情严肃地跪在多九爷面前,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多九爷喜极而泣,老泪纵横。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周长河扶起来:“儿子?我这不是做梦吧?!我又有儿子啦?”

    “爸爸,是真的。义父得知您身体不好,便命儿子即刻回津床前尽孝。您放心吧!儿子保证说到做到。”

    周长河一句一个爸爸,让多九爷心花怒放,乐上眉梢,“好,我信你,更相信这是天意,天助我多家有后啊!儿子,赵大善人最近身体挺好的?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看我呀?”

    “他说安排一下,随后就来看您。”

    “那就好,我得找机会好好谢谢他。赵大善人是我们多家的大恩人啊!儿子,咱们回家,边走边说?”说着,多九爷亲切地拉住周长河的手。

    周长河赶紧说:“我扶着您吧?”

    “不用扶,不用扶,见到我儿子,什么病也没有啦!”

    见他们爷俩说说笑笑地拉着手出了门,多米和多子面面相觑。

    “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啊?”多米扭头问多子说:“他们爷俩今天都有些不对劲,这里边一定有问题。哎,多子,你们不会接错人了吧?这个人是多福吗?是我们的弟弟吗?”

    被多米这么一问,多子也有些含糊了,她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拿不准,应该不会搞错吧?”

    韩宅,满桌酒菜。韩筑霖、韩巧良和韩巧萍等人围桌而坐,正在用餐。

    “二叔,我看到院里的保镖比以前增加了一倍,这是为什么呀?您在提防什么人吗?”韩巧良一边给堂妹韩巧萍夹菜,一边问道。他丝毫没有拘谨的样子,就像在自己家。

    “那倒没有,都是你婶子安排的,女人嘛,比较胆小。”

    说曹操,曹操到。韩太太抱着个礼盒走过来,说:“巧良,多吃点儿,瞧你都瘦了。最近警察局挺忙的吧?也不来看看我。”

    “老婶儿,我这不是来了嘛!您也坐下吃啊!”

    韩筑霖解释说:“你婶子最近老是念叨你,催着让我给你打电话。她说你爸妈把你托付给了我们,我们对你的事就得上心。她呀还拿你当孝子呢!”

    “是啊,在老婶儿眼里我们都是孩子,不管多大岁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两天是你的生日。今年又是你的本命年,一晃儿都二十四了。”韩太太端着礼盒,送到韩巧良面前。“这是给你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给我的?”

    韩巧良饶有兴致地打开礼盒,发现是一套整齐叠放的崭新西装,他爱惜地摸了摸衣服料子,高兴地在韩太太脸上亲了一口。“还是老婶儿惦记我,成天穿着这身警服,我都忘了穿西装是什么感觉了。”

    “喜欢吧?”

    “喜欢,特别喜欢。”

    “是我和巧萍给你选的。”韩太太特意强调说:“巧萍连你的尺码都记得一清二楚,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妈,你搞错了吧?是你记得一清二楚,不是我。”韩巧萍不给母亲面子,当面戳穿了她。

    “我这是夸你呢,听不出来啊?”韩太太佯怒,接着转向韩巧良又说:“巧良啊,你都二十四了,岁数真不小了啊,老婶儿想给你说一门亲事,你先说说自己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韩巧良不好意思地看向韩巧萍——

    韩巧萍登时就有些坐不住了,瞪眼盯着他,筷子慢慢放在桌上。韩巧良心虚地躲开她的目光,虽然两人只差一岁,但是他从小受惯了韩巧萍的欺负。

    “韩巧良,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咱俩可是亲戚,我是你姐,你是我弟弟,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最好打消这个龌龊的念头!”韩巧萍说着,还示威似的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巧萍,你急什么呀?他什么也没说哪!”韩太太替韩巧良解释。

    “不说比说更恶心!不准说!”韩巧萍刁蛮霸道。

    韩筑霖一乐,鼓励韩巧良说:“巧良,别管她,大大方方地说出你的心里话,我和你婶子给你做主。”

    “二叔,老婶儿,这件事还是回头再说吧!省得巧萍不高兴。”

    韩太太满意地说:“嗯,我觉得你很有眼光。我们巧萍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还在日本留过学,喝过东洋墨水。这选姑爷啊,我得好好把把关,一般人我还真是瞧不上。”又转向韩筑霖说:“老韩,巧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对不对?人品更是没得说。他要是娶了巧萍,这就是亲上加亲!”

    韩巧萍听不下去了,起身要走,被韩筑霖喝止。“坐下。正说你的事呢,又去哪里?”

    韩巧萍苦笑着说:“爸爸,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和韩巧良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弟,你们还撺掇什么我跟他的亲事?简直是愚昧透顶!”

    “你比巧良岁数还大,我们身为父母能不为你的婚事着急吗?好,让你自己说,你有中意的男人吗?!”韩筑霖动怒了。

    韩巧萍赌气说:“周长河!我喜欢周长河!”

    “你的眼睛瞎了吗?一个倒腾洋布的买卖人,他配得上你吗?!”韩太太恨得咬牙切齿。

    “周长河虽然是个买卖人,可是他有魅力、有胆识、有骨气,他可以放下身段哄我开心,又敢仗义执言与你据理力争。那次周长河到咱们家来,我亲耳听到他竟然敢朝我爸爸发脾气!”韩巧萍的表情里充满了对周长河的崇拜,不过她眼神飘渺,感觉更像是在众人面前演戏。“我爸爸是谁呀?天津市的副市长啊!有多少人见到当官的立刻变成哈巴狗,回到家里又成了惹不起的太上皇,只会在家欺负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只有周长河这种不畏权势、有胆有识又知道关心体贴女人的男人,才是我韩巧萍心目中的好男人!要嫁就嫁这样的人!”

    韩筑霖愣住了。韩太太摇头叹气。韩巧良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想着心事。

    饭后,韩巧良闷闷不乐,跟随韩筑霖来到书房。韩筑霖看出韩巧良的心事,安慰他说:“别拿巧萍的话当回事,她也就痛快痛快嘴,故意拎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打岔,无非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嘛!”

    “二叔,这个周长河在哪里?我想抽时间见见他。”

    韩筑霖的脑海中闪过富民洋布店枪杀周长河的一幕,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当天负责活埋周长河的几个保镖悉数被杀,而且事后在现场并没有发现周长河的尸体,这说明土匪头子“大旗杆”极有可能还活着。

    “大旗杆”的做派向来是睚眦必报,寻仇那是早晚的事情。当初因周长河与@产党可能存在的联系,韩筑霖本想置他于死地,迅速摆脱这个麻烦,没想到却被他逃出生天,周长河也从此成为扎在韩筑霖心头的一根刺。

    这段时间以来,韩筑霖已经尽量减少外出,并在家里增加了保镖的数量,甚至连警察局四处张贴的甲级悬红通缉令内容以及赏金二十万的超高标准,都是他亲自拟定的,藉此希望尽快将“大旗杆”捉拿归案。

    “二叔,您别多想。我去见周长河,只想跟他请教如何讨巧萍的欢心,没有其他的意思。”

    韩筑霖回过神来,淡定地说:“我也不清楚他的下落。周长河是一个倒腾洋布的生意人,基本上是居无定所。今天他还在天津,明天可能就坐船去了上海。生意人的耳朵最灵,腿脚也最勤快,必须天南海北不停地跑,否则怎么能挣到钱呢!”

    “这么说,他并非常住天津?”

    “对呀!”

    “那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治安军需要采购大批布料,不知这个周长河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求到我头上来了。我和他纯属生意上的来往。”这是事实,韩筑霖没有丝毫犹豫,“好了,不说他了,我们说说多家的事情。”

    “二叔,我也正想问清楚,多家到底藏了些什么秘密,让您如此上心?”

    谈到正题,韩筑霖顿时兴致盎然,眼睛都发亮了。“今天我说的话,你必须烂到肚子里,因为这件事情太大了。天津特别市公署的日本总顾问北村研一已经多次秘密召见我,明确表达日本**的强烈愿望,希望我尽全力协助。”

    “协助什么?”

    “光绪二十四年,正值变法维新的关键时期。日本外交官在天津密会维新派代表,商讨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关于‘中美英日合邦’的建议,同时向光绪帝敬奉一批价值连城的宝物,以早日促成此事。不料在双方密谈过程中出了意外。”韩筑霖大手一挥,做出一个砍头行刑的动作。“维新女侠王邵君突然从天而降,诛杀日本外交官的同时,劫掠这批宝物离去。”

    “日本人现在想追查这批宝物?”身为警察局公务人员,韩巧良一点就透。“可是这跟多家有什么关系?”

    韩筑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说:“劫案发生后,时任武卫右军教习的多九爷奉命缉拿凶犯,终将维新女侠王邵君捕获。蹊跷的是,在重兵押解过程中,王邵君居然轻松脱狱,逃之夭夭。多九爷因此引咎辞职,解甲归田。军中传言,女侠王邵君重金买命,多九爷暗中收受其大量贿赂,藏于家中的宝物数不胜数。”

    如同听到了一个蹩脚的笑话,韩巧良礼貌性地干笑了几声,调侃道:“多九爷真不是凡人啊,守着满屋子的宝物,却甘心过着贫苦的日子。二叔,据我所知,多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我觉得吧,这传言不可信啊!”

    “并非都是传言,当时我和杨炳乾司/令都在武卫右军效力,多九爷突然引咎辞职,确实十分可疑。”韩筑霖正色道:“巧良,你要相信我的判断。”

    “好吧!我听您的。”语气里透着无奈。

    韩筑霖望着窗外,思索着说:“多九爷与这批日本宝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巧良,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这是我们发财的好机会啊。无论如何,都要抢在日本人之前找到这批宝物,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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