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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浔阳怀王府。

    是夜,怀王府世子大婚。不,那世子已在三日前袭爵,现在也该称呼一声王爷了。这怀王府两个月来为着两桩大事忙得人仰马翻,却也个个面带喜色。

    而此时西墙头一人正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向府内。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虽看不清面容,但见那双眼睛里冷光流转,眉间微皱,隐隐带些愁绪,倒与这院内一派喜气洋洋的画风格格不入。其身手利落轻盈,像是少年人体态。却不知来这浔阳王府是为趁乱敛财还是抢亲。

    那人不过凝神看了片刻,便在空中几个翻转腾挪,不时足间轻点与屋顶上踩瓦借力,却不发出任何声响,直直往府中央灯火通明那处去了。

    再说这浔阳王府,虽是王爷大婚,却也只是请了亲族中几支素来亲厚的,与王爷本人交好的友人竟是一人未到。可算是极不张扬了。按理说这小王爷虽少时荒唐了些,这两年也大都改好了,这么大的喜事比着其它人家却也算不上风光,实在有些奇怪。也许是这谐王在朝堂上初露锋芒,想着韬光养晦也未可知。

    王爷在前厅宴客,吉时未到,各位宾客相谈正欢,王爷各桌周璇,气氛倒也融洽。

    此刻,黑衣少年也翻墙跳窗,已然摸到了喜房。那房中端坐的女子正是忠勇候府的表侄女,如今的怀王妃,霍艳。待进到房中,少年便除去面巾,在手里握了两握,向那女子走去。

    “表姐。”那少年出声,竟伸手去掀新娘子的红盖头。

    “晚晚”。那女子本就绝色,今作浓妆打扮更是叫人移不开眼。“你怎么在这儿,你可知……”

    “表姐莫急,我受召回京,路过浔阳,来给表姐道喜的。”少年脸上似笑非笑。

    “你,唉,你不该来啊。”

    “哼”,那少年冷笑,脸上初时那点暖意也都消失无踪。“这般怕我知晓,又是在谋划什么可见人的勾当。”

    “晚晚,不是,不是……。”她急急辩解,却又不知想到什么,终是颓然坐下。语气陡然一转道:“你喜也道了,该走了,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怎么,如今做了怀王妃,就不认我这破落亲戚了。”话中似带恼意,少年脸上却无恼色,反而靠在她脚边坐下。

    “起来,地下凉。”说着轻轻踹了少年两脚。却又听得他道:“表姐你今日大婚,我既不能为你送嫁,也无甚值钱之物与你傍身,只有这个还望表姐不要嫌弃啊。”那少年自里衣取出一枚玉佩,放入女子手中。接着又说道“这枚玉佩是我从小佩戴之物,若日后在这高门大院的王府有什么不合心意之事,你只需持此去十字街一家打首饰的铺子,自会有人相助。”

    “我嫁的可是怀王府,多少人上赶着巴结的地方,怎么你一说,倒像料定我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呢?”霍艳触那玉佩温热,心知是这人珍爱之物。只是二人自小打闹惯了,拌嘴吵架是常事,真到这等正经关头却觉得无论什么话都矫情。纵使心下酸楚,出口的话也成了调笑。

    “表姐嫁妆丰厚,这小小玉佩自当不放在心上,只是我以为女子出嫁,以两情相悦为嘉。”

    霍艳并不接话头,反倒话锋一转。“自你归来,舅舅便为你开府另住,这五年来,你与我们这些亲戚并无往来。哥哥上次还说,去年你回京述职,与你正阳街上相遇,你却正眼也不瞧他。今日这一出又是为何。”

    “表姐,长辈之事,你我不必在意。”

    “果然是这样,今日我嫁了,便算不得那家的人了,你还是不肯说?”

    “表姐今日大婚,不提那扫兴的人。”

    “好,好,那日后你可肯我去看你。”

    “若表姐日后有难,我自鼎力相助。”此话便是无事不想来往了。

    “必是我那不争气的父亲惹得你这样,如此我有一事望你……”

    “表姐不必多说,那人我已寻回,你只需好自珍重,我必不会让他出事。”说着那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霍艳的眼睛,伸手探入那喜服袖中,摸出一把匕首。

    “你竟都知道。”

    “你我自小一处,长到十三岁才分开,比我那些候府的兄弟姊妹不知亲厚多少。我的为人,想来表姐是知道的,那人交给我,我必让他好好活着。”原来这少年便是京城董父三少爷董星宇,正月开朝,陛下便明旨召其归京,现下已经二月,此人竟还在浔阳。

    霍艳已是泪水涟涟。“他竟还活着,我以为父亲知道了此事,他只有死路。他竟还活着。他,他可好。”

    “我去得早,救回来一条命。”

    霍艳没在说话,只泪流的更凶了。

    星宇见不得她如此,半晌咬牙说道“你放心,我与王爷相交于军中,他的脾气性格与我竟还投契,你嫁过去必委屈不了。你这婚事舅舅舅母瞒得铁桶一般,我知道消息实在晚了些,已没别的法子可想。你且安心。若是你心志坚定,我还有个主意,你可愿意?”

    霍艳抬起一双泪眼,竟有了些期待。

    “若是你与他实在情深,我可去与王爷交涉,以我对他的了解,倒不是那夺人所好之人。只是眼前的局面还是你先嫁,过了几年,寻个由头,意外也好病逝也罢,他会放你出府。只是这之后,怕要很过一段受苦的日子了。”星宇目光恳切,到不像他平日里那般不着边际。

    “呵,”那女子似是自嘲,又像下了什么决心。恨恨说道,“我受霍家娇养多年,当不至如此天真,这婚事本就是父亲为了哥哥仕途所下的筹码,那怀王自年少便臭名远扬,不过是被老王爷逼上战场,好歹有军功在身,不然他这样的,我父亲还不看在眼上。”霍艳自知覆水难收,难为星宇还肯为她谋划自此,心中感动不已却也不愿连累了他。

    “表姐从来比我懂事,你既已想通,我也不再多说,那玉佩你且好生收着。今日你大喜之日,不多扰了。”

    说完,也不再犹豫,揉身出窗,由来时之路返回。这少年轻功极嘉,趁着夜色掩护,这满府家丁院仆竟没有一人察觉其踪迹。

    再看这屋中女子,不过望着那窗外出神了半刻,便起身关窗。再转过身来,已是神色如常,脸上脂粉颜色娇艳欲滴。

    进城

    浔阳北上,若是加急,昼夜不歇,三日便能到京城。星宇此次西北归来,路途遥远,又折道浔阳,本就延误了。

    府里半月前就准备好各项章程,董星宇却是不急。朝廷的邸报早已传遍各地,官道畅通。这人一路竟是捡些少有人烟的野路走,不知为何,越是接近京城,心中不安愈盛。三五日的路程,生生走了半月有余。

    纵使有意耽搁,三月初二这日,终是看到了京城城门。

    董家尚武,先祖辅佐开国皇帝,子孙获五代袭爵恩赏。算来到如今的勇毅侯爷董慎已经是董家第三代家主,而候夫人是当朝长公主,先皇同母所出的妹妹。勇毅候府只怕是百尺竿头,升无可升了。也是不难理解董家的两位少爷都走了科举的路子,连两位嫡出的郡主说亲的时候也只在那些个清贵的读书人家选。虽不是多出挑的人家,好歹都在京城,不至于骨肉分离。

    只这家三少爷董星宇,却是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虽无实职,却也摸爬滚打地跟着打了不少仗。都说长公主最疼孩子,怎么这幺儿却这么不当回事地儿养。

    不过据说这位少爷屡建奇功,只是最不耐烦官场的繁文缛节。而且不服管教,与侯爷关系势同水火,十几岁就敢真刀真枪地跟父亲干架,那时还尚在世的老侯爷一怒之下差点将其逐出董家,好在老太君拦着。不过常年不得回京。又不得家中支持,这个候府少爷的身份倒不如没有。自己一个人在边关苦哈哈地熬了这么多年,倒也没听说过有何怨言。

    星宇一路走竟一路听到的都是自己家的事,不觉有些惊奇。本以为自己耽搁了这些时日,到了京城,怎么也该揭过去了才是。

    此时又听得一人说道,那老侯爷作古多年,董三少爷又打退了蛮族,这次怎么也不会再回边关了吧

    这怎么好说。陛下正月一开朝就亲自下旨命其回京述职,这位爷可好,竟一路游山玩水,三月还未进京。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

    原来是为这这个。星宇心中好笑,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京城中的风气还是如此浮躁。也罢,本就不奢望在这多留,更何况这京城里值得留恋的人也不剩几个了。

    满脑子胡思乱想地行至永昌街口,星宇被一人拦下。

    “敢问来者可是勇毅侯府三少爷?”

    此人身量不低,岁数五张上下,举止神色颇为谦恭。星宇打量他半日,不曾忆起此人是谁,但想着自己多年未曾入京,此时又是寻常布衣打扮。来人却能将其认出,却也皱着眉头应了。

    永昌街宽阔,是京城主街,酒楼茶肆连绵不绝,更兼摊贩白丁不记其数。星宇眼看这人穿着簇新的衣服就这么跪在满是尘土的石板地上,慌忙要去扶。

    却听那人道“老奴董安,在此恭候三少爷多时了。”跟着他身后也黑压压的跪下去一大片人。星宇自称家奴,却是勇毅侯爷都随意轻慢不得的。这永昌街上来往的也不乏名门望族,见这一品候府的大管家当街对一介平民如此礼待,皆心下悚然。

    星宇见引起围观,便将董安扶起。“天色不早,董叔引星宇回府吧。”

    “马车已备好,请公子随我来。”

    星宇自是没想到候府会派董安来,还弄这么大阵仗。跟着董安进了街边一个胡同又转了几个弯果然看到迎春楼后院停着一辆马车,而跟着星宇回来的那匹马也早有人接过缰绳,好生地牵在后面了。

    勇毅侯府在宫城外西北角处,若求近必得从西门走。而董星宇却是自南城门入城,怕是各个城门都有人守着,不然这位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大管家有这么巧能在永昌街截住人。

    这么想着,也就上了马车。至于是怎么被认出的,待到坐定,星宇反手解了兜帽,摸摸眼下那条不长不短的疤痕,咧嘴笑了笑。只怕闹市无意撞翻那位卖花女的摊子也算不得不小心了。

    说起来也有六七年没回来过了,不认识路倒不至于。董星宇迟迟不肯归家,大抵近乡情怯罢了,这人惯会自欺欺人。有董管家相送,倒也省事。不然这位三少爷就算是到了候府门口,不转个三天怕也进不去。

    临近候府前街,往事一幕幕宛如车水马龙扑面而来,既无力抵抗又疏解不出。星宇于是干脆闭了眼睛。

    马车里还放着一套衣服,想来是董管家特意准备,以防董星宇在长公主面前失礼。只是这番好意只能付诸东流了。

    不过半刻钟,便行至勇毅侯府。董总管立在窗下,恭声道。“少爷,到了。”眼见星宇挑帘下车,踏脚凳也不用,身上还是那套已辨不出颜色的粗布衣裳,却也没多说什么。照样拱手引路,礼数周到。董星宇心下讶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人为何突然恭敬至此。当年的董星宇在这位候府大管家面前可讨不了一点好。

    不容多想,抬眼便看见长公主华服严妆携一家老小在门口等着了。董星宇三步并两步至台阶下,未及拜倒,口中已道:“不孝子星宇拜见长公主殿下。”

    礼数不错,称谓也不错,要是早几年,勇毅侯夫人怕是更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

    好好的,跪什么。长公主说道,身边的侍女叫春花的那个便下台阶来扶。若是六年前还只十六岁的董星宇必听不出这语气里不知为何而来的温柔,董管家从来为长公主之命是从,如今董叔转变至此怕也是见风使舵。

    已想至此,星宇便从善如流地扶着春花的手站起来了。走上台阶,又一一见过众人。

    “摆饭吧。”见礼过后,长公主殿下竟过来抓了星宇的手就往里走,星宇见状又是一惊,被扯着走了两步,忙挣开了。又急急行礼道。“星宇一路风尘仆仆,仪容不整,容孩儿去洗漱片刻吧。”

    自一月中旬西北出发,至今日已在路上奔波一个半月,何止是仪容不整。若不是在座几位都是涵养家教极好,早就掩鼻遁逃了。这点自知之明,星宇现在可是富余得很。

    “既如此,春花秋月,你二人伺候三弟弟洗漱。左右时辰还早,我们等你入席。”说话这人正是候府大公子,少有才名,他是几个孩子中与长公主最为相似的,看人时一双大眼睛神采奕奕,倒让星宇更窘了。

    星宇告个罪便随二人去了,去的自然是东边那处从小住过的院子。两位姑娘是宫里出来的,岂敢当真劳动她们伺候,只是指挥手底下的小丫头也就是了。星宇在院里转了两圈的功夫,秋月也就喊来了。“殿下说公子不喜人近身服侍,我二人就在外间伺候。”

    “多谢。”

    星宇伸手入木桶内探了探,水温是恰到好处的烫,进了候府,即使是再厚的脸皮也不好多耽搁了。两柱香的功夫不到,就己收拾停当。换上春花给准备的衣服,再由秋月将擦至半干的头发束起,镜中人也有了几分翩翩世家公子的风范了。

    “瞧瞧,这收拾干净了,不也是个俊俏的哥儿吗”

    “咱们候府的少爷还能有差的不成。”

    “姐姐们不要拿我取笑了。”董星宇眼看二人一唱一和,不禁腹诽,这么个刀疤脸还要硬着头皮说好看,还要把候府两位少爷连带着都夸一遍,这俩丫头果真是人精了。

    洗漱好,就随着春花秋月二人行至偏厅,又是一遍见礼,才终于摆饭了。席中长公主提及董父这两日外出公干,月末方归。星宇听了也只应了两声,并无多话。

    及至饭毕。长公主并未过多地立规矩,叙了一会子话,就打发了众人。星宇行礼过后随着丫环回东院。甫一坐下,连日来的疲惫如洪水袭来,小丫头不过整理床铺的片刻功夫,再转身人已歪在榻上了。那小丫头还要去推,被身旁的嬷嬷止住了,只好再拿来铺盖在榻上重新铺过,勉强盖上便是了。

    亥时正刻,房中嬷嬷侍女尽数退去。黑暗中熟睡的那人却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毕现,哪还有半分困顿之意。

    卯时一到,星宇就起身了。自然是没睡够的,只是身为军旅之人,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了。外间睡着的小丫头听见主子起身忙要起来伺候,星宇见她脸上稚气未退,又念及自己十一二岁时最是贪睡,只向她要了热水便打发了她。那丫头也没推脱,揉着眼睛下去了。

    洗漱完毕,又在院中央打了一套拳。问及下人说是长公主还未起身,两位公子倒是起来了,问星宇是否一起用早膳。

    星宇想了片刻道声不必,要了匹马,出府去了。

    大寒过后,连绵的雨雪天气渐渐住了。日头一好,永昌街上更是热闹,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永昌街上酒家多,这生意最好的当数街角那处的迎春楼。虽说位置偏了点,却是这京城中达官贵人子弟的心头好。这家的老板姓陈,是条西北大汉,为人豪爽却极有经商头脑,三年前一进京城便盘下了街角那几块地基,大兴土木数月,只用自己带来的那些泥瓦匠,至落成,遍请京中名士题词作赋,造足了声势。开业又连着半月酒水全免,菜品半价,这样大的手笔倒是少见。这楼有五层,每层都有戏台,唱戏说书,吟歌弄舞,无一不全,却又互不干扰。又有雅间更妙,独坐一室,便可将全楼景物尽收眼底,自开张以来不提前三天预定不可得。这两年老板又将周边几处酒家盘了进去,规模更大,花样更多。如今的迎春楼可谓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说起来这老板,外表粗犷,从不趋炎附势却在京城贵人圈里极吃的开,想来于人际交往这一层独有一套。

    这迎春楼的名头也是传到边关去过的,据说这里有最烈的酒最好的吃食最美丽的女人。星宇翻身下马,望向那酒楼金碧辉煌的招牌出神了半刻。酒池肉林,不外如是。

    立时就有伙计过来牵马,一叠声地招呼着把人往里让。“这位客官,是要喝酒还是看戏啊,可要青官作陪。”

    “不必,找清净处便可。”

    “不知四楼女墙处可好,今儿天好,能看街景,还能听一耳朵说书,想来也清净。”

    “如此便好。”

    “客官可要酒。”

    “要,再要几道菜,不忌口,口味重些。”

    “得嘞,您往里边请。”

    一进门,满目皆是*,膏粱文绣。待行至四楼,却豁然开朗起来。原来这里专供说书唱戏,装饰自然文雅简朴多些。星宇坐的地方也如伙计所说,单人独桌,倒更自在。片刻,酒菜就陆续上齐了,酒是烈酒,入口辣,回味更辣。很对胃口。

    倒不是候府的饭菜不对胃口,真打仗时,吃糠咽菜一样得吃。像董星宇这样从底层士兵摸上来的,没几个真挑食的。只是眼下侯爷不在,其他人能不打交道就不打吧。再说虽由皇命召回京,可这圣旨上又无明文封赏,就是要赏些金银珠宝,凭董星宇在西北耽搁的那些天也能看到东西了。昨日回府,也没见长公主提个只言片语的。外间传言什么都有。今上的心思如今愈发难懂了,星宇也懒得去猜,要烦心的事可多着呢。

    就说昨夜,星宇瞒着房中嬷嬷丫鬟,摸去了长公主的院子。这次回来全府的态度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长公主身处权利中心,她或许是知道了些许皇帝陛下的意愿才做此姿态。这也不怪星宇狼心狗肺,毕竟这个候府三少爷的身份从来只是说着好听的。

    外人不知,京城几家与候府交好的宗亲却是知道些细枝末节的隐秘。那三少爷与四小姐年岁相当,不多不少地大了小妹三天,断是没有从一个娘胎出来的道理。再看长公主平日里的做派,谁亲谁疏,还不是一目了然。那董侯爷年少风流,是个最有主意的。公主虽是身份尊贵,这二人的婚事千好万好却算不得两厢情愿

    那董三少爷的成长经历又是这般不寻常,私下里那些夫人太太们少不得要搬弄些口舌。不过谁也没敢真传到长公主耳朵里去。

    这些是非半真半假,董星宇倒听了不少。现在也不怎么往心里去了。不过星宇确实不是长公主生的,也确实得看着长公主脸色过日子。

    再说昨晚星宇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长公主房顶,见院中灯火未灭。心中暗暗默了默,趴在了偏厅的方位。凝定心神,果然听见交谈之声。细听下去估摸着是长公主与董安在说话,董安应是躬身立于侧,时不时应几声,接话不多。想来是没有外人的缘故,长公主格外健谈。

    “你说那孩子是不是还在恨我,竟不肯与我多说几句话。”星宇心想,莫非是在说二哥,今日席上是没见他说话。

    “殿下多虑了。”这是董安了

    “又有几人能做到对他人之子视如己出,要是个寻常姬妾就罢了,就是那勾栏瓦舍里出来的我也能容下,左不过是给口饭吃,日后平平常常地嫁了。偏又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之子,又这么有本事,那几年的风头朗哥儿都压不住。我不过是气他窝囊,把个背叛他伤他心的人还当宝,把个没名没分的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听到这里,星宇几欲飞身遁走,却又听见屋里道。

    “原来殿下是心疼侯爷,并不是还介怀当年之事。”

    “我介怀,我这么劳心劳力,巴巴给他生四个孩子?”

    到这句后便没听见接话了,而后屋内声响渐息,想是歇下了。董星宇在屋顶躺了半夜,纵是千头万绪却想不出个所以来,索性也回房去了。守夜的小丫头睡得四仰八叉,浑然不觉里间人已失踪半夜。

    迎春楼的西北菜做得确实不错,星宇连着吃了三天。三天没跟候府的人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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