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董家小爷
    出了殿门,王福瑞仍旧守在外面,所站之处离着殿门很有一段距离,不止如此,养心殿外三十尺外也只见他一人。

    这位在皇宫生活了大半辈子,而今坐到大内总管位子的王公公,可不是寻常人,他敏锐地觉察到陛下与董家这位颇有争议的小公子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却明智地选择了退避三舍,缄口不言。

    “王公公。”星宇自台阶缓缓而下,走到了王福瑞跟前。

    “董统领有何吩咐。”王福瑞恭敬地答道。

    星宇皱了皱眉,她觉得今晚的王福瑞有些躲着她,不过转头一想,她董星宇如今是皇宫里最最是非之人,为免鱼池之祸,是得躲着。

    “也没什么,只是我现今这般模样不宜随侍君前,今晚还望王公公多看顾一二。”星宇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地说道。

    “董统领严重了,这本是老奴本分。”王福瑞往旁边让了让,回了礼。

    星宇看了看他,叹口气,没再说话。

    调了两个人来补上殿外的防卫空缺,便行至一僻静处,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油来,小心地倒出一些,在手心搓热了再往眼睛上抹。这药油与她上回给梁家小公子的正是同一物。由李鬼手配就,时时给她备在身上,用材说不上珍贵,于外伤这一项上却可算得上是良方妙药,就是炮制过程费心费力,星宇与李鬼手斗嘴归斗嘴,也想着他能少操劳些,轻易的不愿意糟践他的心血。

    一边擦着药,左右无人,一派寂静,星宇自顾自想起了心事。

    周琛也真是的,都快三十了吧,身边还没个贴心的人,若是后宫里热闹些,这大晚上的何苦还要拘在那一堆堆的奏折后头,寻个温柔似水的,弹弹琵琶唱唱小曲儿,温柔乡里把头一埋,又有什么忘不掉的,比看朝中几个老不死的嚼些老生常谈的舌头不强些?

    最后还是怪到了董慎头上,找的都是些什么马,要不是自己那匹马拿去给她二哥撑场面去了,谁能让她吃这么大的苦头,又引来今儿晚上这一出,真是愁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爹。

    星宇又开始细数着她爹多年来种种罪行。

    三岁带她骑马,颠落出几里,才发现怀中空无一人,遂转头去寻,记错方位,自己折腾了一夜寻不见人,星宇已然摸回了家,结结巴巴地在祖母面前告了他一状。

    十三岁带她入西北,进军营,不过月余便遇大战,星宇势单力薄,所在数十人的小队几乎被全灭,董父自三百里外宴席上得了消息,掀了桌子就往回赶,见了四处横尸,抓过一具搂在怀里嚎啕大哭,星宇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看着她爹给自己嚎丧,不动声色地站了一会儿,捡了长枪就回帐子里去了。

    ……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星宇性子里的跳脱散漫,与董慎的言传身教有着莫大的干系。

    想着想着,摇头苦笑一声。此时听得一人脚步声音,由远及近,正是朝她而来。

    星宇找的这处游廊虽僻静,也是在近卫军的势力范围内,不算僭越,便没有刻意地隐匿踪迹。

    “请问阁下所用之物可是出自那位名为鬼手的江南医者处?”

    暗夜里,听得一清冷男声,看不清面目形容,约莫着也是个谦恭有礼的。

    星宇抽抽鼻子,心道,这是药香?

    “正是,敢问来者何人?”星宇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撑着廊上的栏杆上站起来,隐隐带着些戒备的意味说道。

    “下官太医院李桑榆,见过董统领。”那人走进两步行礼,就着不甚清明的月光,星宇算是看清了这人的脸,神情举止带着些淡淡的疏离之感,此刻怀抱着药箱的样子,让星宇觉着有些熟悉。

    原来这就是宫里的神医圣手,不过三十便为太医院之首的李暮李桑榆吗?星宇心道,忙伸手将人扶起。

    “原来是李太医,不知深夜来此是为何事啊?”星宇问道。

    “奉陛下之命,为董统领疗伤。”李桑榆道。

    “小小皮肉伤,不足挂齿,劳烦您跑一趟了。”星宇拱拱手道。

    “不敢,圣命不可违,还望大人配合一二。”李桑榆竟也是个一根筋的,侧身躲过了星宇这一礼,把药箱往旁边石桌上一放,伸手就来搭星宇的脉。

    星宇将手往身后一收,再不拿出来,咧嘴笑了笑道:“家中已有大夫,正是李太医方才所说的江南李鬼手,一病不敢劳动二医,陛下的这番好意请恕星宇不能领受。”

    李桑榆一下未能得手,面上已有些不好看,倒也没说什么,又去鼓弄自己的药箱。

    “陛下那里我会去说,还请李太医不必忧心。”星宇见他脸色不好,便说道。

    “既如此,我便不叨扰了,平白地惹人厌烦。”李桑榆“啪”的一声合上药箱盖子,很有些气不忿的样子。

    星宇不恼,仍是好声好气地客气了几句,好好的将人送走。她身边的人大多是有些古怪脾气的,早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且她常常以为一个人若是太过循规蹈矩,滴水不漏,也没意思了些,生不出相交的兴致来。

    这个李桑榆,很有趣。

    第二日换班,星宇好不容易回到了朝桐巷,已是困的意识不清,睁不开眼,身子软在门板上起不来。

    “红俏,红俏,开门,我要睡觉。”星宇有气无力地叫门,越到后面越含糊。

    红俏出来半天推不开门,一使劲把门推开了,星宇也飞出去,摔在地上只腾起一层灰也没有哼哼两声,红俏见她这般模样便唬了一跳,“哎呦,你这又是上哪儿拼命去了,杀狼去了还是撵狗去了?”

    把人扶进去,又去西厢房把李鬼手扯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不过也只有醒着的那二人前前后后地忙得脚不点地,从进门就睡过去的董星宇被翻过来倒过去地还是睡得很安稳。

    再度醒来已不知是何时辰,只觉得眼睛上糊着厚厚一层浆糊,清清凉凉的,伸手要去揉,还未有动作便被喝住:“爪子拿开。”

    “什么时辰了?”星宇扁扁嘴,就势伸了个懒腰,问道。

    “别乱动。”脑门被轻敲了一记,星宇便不再动弹,又听得那人道:  “刚过午时。”

    星宇感觉到一双手搭上自己的眼睛,手指扣上眼周几处穴道缓缓揉动,指法轻柔,不一会儿便觉得脑中一片清明。

    “丧门星,你家还有别的亲人吗?”星宇问道。

    手指拿开时,也一起带走了眼上那层糊糊,星宇睁眼看着上方的床帐子,竟是难得的清晰。

    “借你老吉言,被你叫了这么多年的丧命星,就算有也被克没了。”李鬼手拿着布巾给星宇擦拭脸上的残药,擦完了又擦自己的手,星宇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除却一贯的专注,也看不出别的端倪来。

    “起来吧,饭做得了。”李鬼手道,一边收拾着东西出去了。

    “好嘞。”星宇掀了被子,翻身起来。

    行至门口,外间阳光大好,她仰头望天,也不觉得光芒刺眼。

    “手艺不错啊。”星宇欢欢喜喜地朝院中二人蹦哒而去,也不知夸的是李鬼手的医术还是红俏的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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