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董家小爷
    我抬手挥剑,斩落挡在眼前一个又一个虚假梦境,紧追慢赶,终于赶上了浔阳夏日里最好的时光。

    浔阳有山,连绵不绝。

    不绝之山有果,果名金樱子,初夏始结。果表多刺,去刺可食,味涩回甘。

    “祖母,祖母,手里有刺。”

    “我看看。”

    幼年的星宇努力举手过头顶,祖母就着微弱烛光细细看她的手,看着看着,冷不丁就赏一个“栗壳包”到她头上去。

    “又跟那群疯小子野到山上去了吧,看这满手扎的,我老眼昏花看不见,不管你。”祖母佯怒,把挑刺的针往桌上一拍,故意转过头去不理她。

    “好祖母,好祖母,晚晚疼,晚晚以后不去了。”还没桌子高的星宇攀着祖母的衣裾爬到祖母怀里去,埋着头撒娇。

    “疼啊,知道疼还回回去,怎么就扎不怕你个泥猴子。”祖母目光柔和,抵着星宇额头笑骂着。

    针尖刺入指尖,执针之人就算是祖母也是疼的。

    “祖母,晚晚疼。”

    星宇从梦里挣醒,惊觉脸上竟有湿意,伸手去摸,摸了一手红,原是眼下那条疤又裂开了。

    “董星宇,董星宇。”

    听见有人唤她,星宇的目光从自己手上移到那人脸上去,半天才认出人来。

    “班兄?这是哪里?”星宇喃喃道。环顾四周,不是朝桐巷的院子,也不是董府。

    “是我在京城的住处。”班长生急急说道,“你方才说哪里疼,是不是眼睛?”

    “哦,多谢班兄。”星宇还未完全清醒,似乎没明白班长生的意思,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应着。

    昨夜那种情形,班长生一时心急,顾不得其它,抢了人就跑,回过神来已经带着星宇到了这处他秘密置办的私宅。伤口他已经处理,见她气息不稳,又运功为她逼出体内毒素,不知是不是伤了元气,班长生在一旁守着听她迷迷糊糊说了大半夜胡话,就是不见清醒。

    “班兄,我衣服是你换的?”闭眼缓了这会儿,意识已渐渐回笼,星宇低着头扣着被角问道。她身上的已不是昨日那件衣服,再怎么假装,女子身量总归是没有男人足的,此时身上这件松松垮垮的衣服怕是班长生的了。

    “嗯,是我。”班长生道,面上神情便有了些古怪。

    “那你便是知道了?”星宇举了一只手掩在面上,问道。

    “伤口也是我包的,手上的是,身上的也是。”班长生看着她,不疾不徐地答道。

    那便是了。

    “咳咳。”星宇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地说道:“知道便知道了吧,这也没什么,不影响你我日后做好兄弟。”说着,豪迈地伸手拍了两下班长生的肩膀,不料扯动伤口,又龇牙咧嘴地捧着手收回去。

    班长生没接话,倒了杯水来等她喝下,目光沉沉地问道:“你同我说实话,为何要一心求死?”

    “星宇不知班兄此话何意。”

    “酒中毒你可不受,胸口这一刀你也躲得过。”

    “现下毒也中了,伤也受了,不过是我自己大意而已,班兄这话问得道奇怪。”

    “奇怪?安国公一家的遭遇才奇怪呢,好好的给老太太办个寿宴,出这么多幺蛾子。”班长生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抱着膝盖,状似无意说道。

    星宇听出他话中的试探,垂下眼眸,却道:“叨扰多时,星宇该告辞了。”

    说着,下床穿了鞋,就往外走。

    班长生未出言制止,在星宇到了门口时却一把将她拉住,贴在她耳边缓缓说道:“你记着,下次再落到我手里来,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走了。”

    星宇觉得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极不舒服,却也没躲,低头紧了紧腰上的衣带,口中道:“班少主口味清奇,星宇甘拜下风。”

    “你的人寻来了,动作可真快。”班长生松开抓着她的手,望着门外的方向说道。

    星宇挺直了腰背,外间过于明亮的光线引得她眯住了眼睛,也道:“是啊,真快。”

    星宇动作更快,班长生只觉得眼前一闪,指尖刚离开星宇的衣角,行至门廊的那位怀抱药箱的医者就被放倒在在地。

    “为什么?”被星宇压在地上那人不甘心地问道。

    是呀,班长生心道,这是为什么呀?

    “到底因为什么您心里不是明镜儿似的吗?”星宇扯下腰带捆住那人的手,声音冰冷,“李太医,您说是不是?”

    “你竟然看出来了?”那人面如死灰,却原来正是宫中首屈一指的神医李桑榆。

    “星宇眼虽瞎,心却不瞎,承蒙多日来悉心照顾,让李太医费心了。”星宇手上力道加重,提着那李桑榆便往外走。

    “班兄相救之恩,星宇来日必还。”

    班长生还未回过神来,听得董星宇头也不回地说了这么一句,愣愣站在那处,看她昂首大步,身后里牵的那人比她还高半头被扯的踉踉跄跄,一直到出了大门,再也看不清了,班长生也未移动一步,不知作了何种感想,末了只剩了一声苦笑。

    造了这满身杀孽的董星宇竟然是位女子,可真是普天之下无奇不有。不过这事儿就算是说出去了,怕也没有几人能信。

    星宇带着李桑榆,一路脚步不停,思虑不止,冷着脸不说话,身后人忽的顿住,赌气地抱住路边一棵大树不肯走。

    “做什么?”星宇被扯得身形一滞,转过身来,咬着牙问道。

    “你的毒可解了?”李桑榆声音低不可闻,眼睛却是不敢直视星宇。

    不知怎的,星宇隐隐觉得昨夜之事十之八九是由严任重一手策划,不但想除了安国公牵扯出陵王殿下,还想顺便将她董星宇也趁乱扔进这锅浑水里一道炖了,至于周琛,多半是不知情。

    只是这位李桑榆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非要假扮她家的丧门星?

    “我问你,昨夜我酒里的毒可是你下的?”星宇问道。

    “酒中无毒。”李桑榆道。“你日日吃的丸药里有一味半夏,与昨日宴席上的酒相克,对你的体质不利,才会有颤抖眩晕的症状。”

    这毒下的倒迂回,她何德何能啊,这又是配毒又是刺杀,是生怕她死不了。

    “我会把你送到我兰越盟最会审讯之人手中,到时候李大夫有什么想说的,可要说仔细了,你家虽有续骨生皮的神丹妙药,这痛可是要你自己来受着的。”星宇提着李桑榆的领子,凑近了似笑非笑地说道,“孰轻孰重,您自己掂量清楚。”

    “落到你手里,是我自己活该,董大人也不必多费力,我不会再有隐瞒。”李桑榆咧咧嘴,自嘲地笑笑,星宇便撒开揪着他的手,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是严太师的人,我们李家是靠严太师赏饭吃的。”李桑榆似是累极,矮下身,就这么坐在地上,纵使双手被缚住,怀里的药箱也也是尽力托着不让其落下沾了灰。

    星宇看着他酷似李鬼手的那张脸,还是狠不下心,叹了口气道:“回去说吧,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地上坐着的人却没动,甚至摊开了双腿,如同卸下千钧重担,仰头望着她说道:“董大人,在下有一惑不解。”

    “但说无妨。”

    “您是何时发现我不是的?”

    “不是我发现的。”星宇抬头望着天上飞过的一只鸟儿,李桑榆只能看见一张寡淡的侧脸,再转回来对着他时,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都跟着柔和了不少。

    “是红俏发现的。”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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