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董家小爷
    “班兄,你对我的动向可真是了如指掌。”星宇走过去,笑着说道。

    班长生不言,自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来,星宇接过,解开一看,是一套护甲,只是这护甲是由竹片做的,怕是也抵挡不了什么。

    “多谢班兄。”星宇又笑道,这次的笑显然要真心些。她用手指细细抚过铠甲上的一个窟窿,边缘处残留着血迹,正是上回安国公府,受了他大哥一刀时所伤之处。

    “你这是要去哪里?”班长生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问道。

    “去浔阳。”

    “敢这么久不去宫中当差,也就只有你做大统领能做得如此有底气。”

    “班兄谬赞。”星宇仍是把那铠甲捧在怀里,像捧着一件传世珍宝。

    她十几岁上下时,女子身形渐显,董慎便派人回浔阳找了善制竹器的老先生做了这副竹甲给她,从穿上那日起便未离过身。

    “既然做了护甲,为何不用更坚固的材料,你常身陷险境,不是没有用处。”班长生说道。

    “贴身穿的物件,金的铁的总归是不舒服的。浔阳的奇竹的柔软坚韧与别处的不同,又是我从小见惯的,已经很好了。”星宇说着,一边将那护甲收好。

    班长生还想问些什么,见星宇已经攀上了马背,便道:“早闻浔阳山水绝美,不知你可介意我同去?”

    星宇坐在马上沉思了片刻,说道:“并未见班兄的马,你打算走着去吗?”

    “这你不用管,你只管头前引路,我跟着就是了。”

    星宇颔首,拨转马头,扬鞭而去。

    一路很少有停下歇息的时候,可是星宇每每回头,都会看见班长生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状似悠哉地慢步而行。

    进了浔阳地界,星宇便下马等他。

    “到了?”班长生问道。

    “过了这桥,便是我幼时生活的南山村。”星宇望着群山环抱处的小小村落,整个人像是都受到静谧的山水氛围感染,没了身在京城时不自觉地对人设防的那种疏离淡漠,多了许多平和。

    “哦?是吗?”班长生静静看着她。

    星宇不再刻意地疏远班长生的亲近,牵了马,朝着村子走去,不时伸手摸摸桥墩子,远也好,近也好,并不十分在意班长生在身后安静的跟随。

    于桥上走了一半,却见一名小童自桥那头而来,头上用红绳扎了两个小揪,光着两只小脚板,在青石板上“吧嗒吧嗒”地响得动人,小童一边跑,头冲着后面不知张望些什么,不顾前路只管底下两条小短腿不住地倒,便一头扎在星宇的大腿上。

    “我看看,这是谁家的?”星宇弯下腰,把孩子抱起来,故意用了点儿劲儿收在怀里,脸上笑眯眯的,那孩子也不怕她,话还说的不大利索,却半点儿也不欺生,挣了两下没挣脱,举起小巴掌呼在了星宇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登时便起了个红印子。

    星宇被打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反而开怀大笑起来,怀里那只小不点还不知自己打了个何等样人物,人小小个,气性却大,攥着两只小拳头,本来没有二两肉小脸上就剩了两只大眼,现在瞪的更大了,甚至还“哼哼”有声,气得不轻的样子。

    “我猜你肯定是阿清家的,这模样跟那个爱哭鬼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星宇摸摸那孩子脑袋,将其放在了地上。

    小童一落地,抬起一只脚卯足了劲儿蹬在星宇的小腿上,蹬完后就势一脚踏在星宇的鞋面上,完了扭头就跑,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这回到学着了,无论如何不往后头瞅了,一往直前烟似的没了影儿。

    星宇拍拍腿上鞋面上的灰,抬眼便见班长生一脸“你这不是自找的嘛”的表情看着她,老大没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苦笑两声。扶着腿一瘸一拐地继续朝前走,班长生赶上来从她手中接过了缰绳,替她牵着马,好让她瘸得更稳当点。

    没走两步,又见一名青衣妇人迎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晚少爷不是?”

    “正是。”星宇停住脚,迟疑了片刻道,“这不是阿清吗?”

    “是阿清。”她把怀里的木盆换了一边抱着,离着星宇更近了些,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干活的缘故还是害羞的缘故。“真是晚少爷,您都多久没回来看看了。”

    “一直不得空呢。”星宇不好意思地缩缩肩笑了笑,又说道,“多年不见,你都成家了,我老记着的还是原先那个老去祖母那里告我状的小阿清。”

    “咱们这些粗人还劳动您记挂着了。”阿清身上现在看不到幼时那股娇憨的劲儿头,星宇倒不是乐意找不自在,非得得一顿骂才舒坦,只觉得物是人非心里有点空。

    “刚才过桥时见着一个孝子,扎两个红头绳,好玩极了,一点儿也不怕生,不知道是谁家的。”星宇说道。

    “您要说扎红头绳的小儿村子里还有几个,不怕生的头一个就要数我们家那个讨命鬼了,方才我在河边儿洗衣服,他就站上游撒尿,也不知是哪辈子该着他了,被我拿硭锤打跑了,是叫得福的。”阿清笑骂着,忽后退两步,踮起脚往星宇身后望,说道,“劳晚少爷给我看看,村头树上趴着的那个是不是个孝子?”

    星宇依言望去,却是班长生先开的口:“是个孝子呢。”

    “可是扎了红头绳的?”

    “是。”

    阿清听了这话,把堆的高高的盆衣服往星宇怀里一按,提了裙子脚不点地地往那里去了,口里不住地叫骂着:“我这是哪世造的孽哟,一刻也得不了个安生。”

    星宇看看班长生,把木盆放在了脚边,也往那里去了。

    树上趴着的正是方才送了星宇一份大“见面礼”的小童,阿清家的讨命鬼,真是皮得没边儿了,这么点儿功夫不见,就窜上村子里最高的樟树,屁股朝天,趴在树干上往安在上面的鸟窝里瞅。

    星宇示意阿清噤声,自己一踮脚跃上了上去,猫着腰,轻手轻脚地从身后靠近得福儿,先一脚踩了一根树杈子站定,挽起袖子,屏佐吸,纵身一扑,逮蚂蚱似的将那小玩意儿收在了两手之间,由着他怎么扑腾也挣不脱逃不掉了。再轻轻落下,把这个手脚乱蹬的小人儿交给阿清去骂了。

    “前天摔的乌青还没消下去半分今儿又打不怕骂不停地上房上树的,没皮的树都上得去,摔不死你个泼皮猴子,个烂在土里没人管的。”

    “成日里撵狗打猫没个了时,祸害不死人的,家家菜园门口栅栏不为拦鸡拦鸭就为拦你这么个笑人精,手指头又不是比别人多长了几个,就这么贱的慌,什么时候拿剪子把手爪子剪几个,看你还有没有个怕是。”

    ……

    阿清的泼辣还是在的,并且被田间灶头的清苦日子磨的更上一层楼,一顿数落起了头就是一泻数十里,没完没了,星宇估摸着快要说到“日子没法儿过了”这句,便伸了手把孩子接过来,站到了一旁。

    “天爷哟,这日子啊,没望头哦。”果然,没有孩子在胸前挡着,阿清一拍大腿,这声苦可谓叫得是肝肠摧断,气贯长空。

    星宇看看怀中的小童,脸上灰都不膨一下,哪里有半分的羞愧知错之意,怕是在长久与阿清的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练就了一身的铁骨铜皮,刀枪不入,区区几句责骂,不痛不痒的,过耳不过脑,听听便也就算了。

    见星宇看他,也毫无畏惧地回看过去,抡圆了胳膊作势又要往星宇脸上打,被身后的班长生制住了,拎着后脖领子从星宇身上扯下来丢在了地上,力道不大,也足以让那么个孩子摔个狗吃屎。

    “班兄,只是个孩子,不必计较。”星宇看了班长生一眼,含着些警告的意味,将得福儿拉起来护在了身后。

    “孩子从小就得教,大了可就管不住了。”班长生不看她,冷冷地看向得福儿,那孩子也知道好歹,缩在星宇身后还欲捣鬼,只看了班长生一眼竟被震得不敢动弹,扁扁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阿清也从骂街的激情中稍稍平复,见小儿子哭出声来,也只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终于起了作用,不疑有他,脸上甚至有了欣慰的欢喜之意,又跟星宇客气了几句,牵了孩子走了。

    “班兄,你可知方才阿清所数出那孩子的顽劣,比之我幼时祸害乡邻为害四方的作为尚不及十中之一。”星宇望着那母子二人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哦,真的?”班长生收起周身翻涌的杀气,饶有兴味地,朝星宇步步走近。

    星宇却仰着头看亭亭如盖的大樟树,说道:“班兄猜猜,树上的鸟窝里头有多少个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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