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董家小爷
    他们再次潜入水中。

    入夜后的潭水更加冰凉,一笔弯就的上弦月吊在与他们无关的夜幕上,从水里看过去,摇椅晃的,类似于山水画上青山的淡出的边缘,几乎要与深蓝色的夜空洇在一处。

    星宇游在前首,灵活的像一条长尾巴的鱼,不论在水里还是在天上,她总有自在来去的法子,班长生随着她游,避过暗流漩涡,再未出现过无力下坠的恐慌感。水底莹莹发光的鱼儿在他们之间穿梭,诉说着欲言又止的暧昧情愫,衣物在水中舒展,如鱼鳍般飞舞,薄透如无物,好像稍微靠近一寸,便会是相互交融的肌肤相亲。

    班长生瞧着一掌之距的星宇,她一直没有回过头,那一尾瘦长的身影却有让人安心的力量,好像再多等一刻,便能等来一回眸的浅笑,班长生不错眼地等着,幻想着星宇会在自己指间,正如此时游走在他指间的鱼儿,细细碎碎的痒,密密麻麻的酥。

    暗寒交迫的深水谭终是存不住这许多风情,这么点儿风情也解不开已冻了千年的孤寒,他们只是向前游。

    星宇拨开一处水草,竟露出一方洞口来,正是她白日里下水多次探查到的,她回身招呼班长生,示意他往前来,却不知他是与这水潭八字不合,还是本命年犯太岁背时倒运,方才星宇过的好好的地方,轮着他,便被水草缠住了脚脖子,正没命地往出拔,拔着拔着,怕是抻着筋了,憋着的一口气全吐出来,整个人又扔在那儿喝水冒泡泡。

    星宇忙打个转回去,帮他解脚上禁锢,一番折腾下来,班长生灌了一肚子,沉甸甸地往下坠,星宇暗骂一声,从背后将人搂住,托着他手脚并用先塞进了洞口处,再不敢多耽搁,费劲巴力的再把自己送过去,得亏了她水性了得,水里出过了几身汗也碍不了事,过了洞口那边,只是一方浅水滩,星宇扽着班长生出了水面,扔在一块石头边儿靠着吐喝多了的水,自己也靠在上面顺着气。

    “你大爷的。”气儿未喘匀,星宇先压低嗓子骂他一通,“你说没说你出不了错的,这叫出不了错?”说着,上前去照肚子给他两拳,以便他肚里的脑里的水倒干净些,顺带着撒撒火。

    “咳咳咳,京兆尹大人打死人了啊,咳…咳…”班长生闭着眼喊冤。“仗着官儿大欺负老百姓啊,没有天理啊,没有王法啊。”越说越不像,气得星宇又捣他两拳才消停。

    “闭嘴,有什么过来了。”星宇一把捂了他的嘴,恶狠狠地撞进一侧的石壁上,尽量将二人身形隐匿在石壁内凹处。

    浅滩那头,却是一名曼妙女子撑着竹筏悠悠行来,竹筏前头挑着一盏桃红色的灯笼,那女子身着轻纱衣,精美绝伦,像是罩在团云霞里,手肘处随着撑竿起落露出一段凝脂肌肤,口里哼着未名的歌子,歌喉婉转,似怨似咽,就是听不分明唱的是什么。

    躲着的这功夫里,星宇抬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起先漆黑看不到什么,现下借着晃晃荡荡,明明灭灭的灯笼光,也能看清个大致轮廓来,原来从潭底洞过来,这边却是一处不见天日的洞穴,其中山石陡峭,多不胜数,洞壁潮湿,由层石堆砌至目力不可及之处,往下来皆是未经雕琢的巨石,横陈各处,被一条浅河随意地分成左右两边。

    竹筏上那*的女子似是行巡视之职,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之处,在浅河尽头略停了停,星宇在这边凝神听着,仿佛有何物落水之声,再看那女子,持长杆轻触岸石,令竹筏打了个转,轻悠悠由来时之路而返。

    星宇的目光透过石头缝一直追随着那女子的身影,班长生早从她掌中挣出脸来,背负巨石,由着她把自己垫在身前,在如此近的距离看着她一脸正经的模样,实在是难得的机会,他本就瞧着星宇顺眼,他伸手入虚空,勾勒着星宇的轮廓,这是她紧皱的眉,这是瞪大的眼,这是轻颤的睫,这是挺俏的鼻,这是勾起的嘴,湿衣紧贴下窈窕的身躯,挺直的脊背,盈盈一把的腰……

    “班兄可听出唱的是什么曲儿,听着耳熟。”那女子消失在水流拐角处,星宇才惊觉二人间的距离似乎有些不合礼数,忙撤下来,为了让她站得更稳当些,班长生不止充当肉垫,还出了两只脚塞在她脚底垫着。

    “原先不知你底细,嘴上也不用有把门的。”班长生蹲在一旁揉脚,眼角眉梢却是藏不住的促狭之意,“如今当着个女婵娟的面儿,却教我如何开得了口?”

    这么一说,星宇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您可从没抬举过我,用不着,青楼我又不是从没去过,你还把我当兄弟不就成了?”星宇过去跟他坐在一处,大气地勾起了他的肩膀,“兄弟伙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开始被你打懵了,没想起来。”班长生揉完了脚便去揉着肚子,“那女子我见过的,这地方嘛。”他打眼在洞内看了一圈,“这回捡的路实在是奇了些,从来没走过,我差点没认出来。”

    “如此说来,你知道此处是何处?”星宇来劲了,眼里直冒光。

    班长生瞥她一眼,“告诉你可以,你得把来龙去脉先跟我说一遍,我问你,为何不用李鬼手,他跟随你多年,理该比我更得你信任才是。”

    星宇沉眸思虑片刻,便道:“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化心丹的事儿?”

    “记得。”

    “化心丹源于西北不错,多为青楼所用也不错,只是其药方几十年前便已失传。”

    “那如今江湖上流传的?”

    “李鬼手配的。”星宇揉着眉心,“他多年前自族中逃出,一时饥贫交迫,自己胡乱配了这药,换钱裹腹。”

    “真有传闻中的奇效?”

    “我拿着当糖丸吃的,你说呢?”星宇抬头看着他,“哪有说的那么玄乎,往事要是说忘便忘,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他招摇撞骗了许多年,也只是为了温饱,我懒得管,后来也渐渐停了手,连西北留存的化心丹数量也不多,现在却有大量化心丹流入京城。”

    “你疑心是他,为何?”

    “红俏当年的聘礼是多少你可还记得?”星宇又揉着太阳穴,大为头痛的样子。

    “装了有三大屋子,银…红俏做的太绝了些,没来得及点就原样退回去了。”班长生忽的恍然大悟,“你是说……”

    星宇点点头,不错眼的瞧他,“你们那儿以好说闲话为民风民俗是吗?哪一年的老账还往外翻,愁死我了,死丧门星,钻进牛角里就不知转弯。”

    班长生被她逗笑了,好嘛,这一路上的邪火原是这么个出处,“别说冤枉话啊,可着满天下打听,那家没个长长舌头的。”他又转念一想,“还是不对啊,怎么我就跟着你摸这儿来了呢?黑漆麻乌的,图什么呢?”

    “丧门星的化心丹虽也有什么忘爱断情之效,却是因人而异的,真遇上了想不开的,也能帮着人忘了,要死要活看不到头儿的,忘记了自己的纠结羁绊也能凑活活着,算是功德一件吧。”

    “有忘不了的?”

    “自欺欺人的,当饭也吃忘不了。”星宇往后靠在石头上,“这玩意儿有副作用,用在人身上,无非就是有用与无用,与性命无碍,猪狗鸡鸭,猫猫狗狗,一沾就死,花花草草,一碰就枯。”

    “哦,你的意思是……”

    “得得得,别打哑迷了,别人的心肝抠出来狗都不闻,怎的,一包粪土,您那副心肝扔地上一声脆响,琉璃做的。”星宇拿手指撑着眼角,扮个鬼脸,“说说吧,这什么地儿啊?”

    班长生搓着手,一脸的坏笑,正欲开口,却听得前方一声娇咤,“何人在此?”

    原是那桃花女乘竹筏去而复返,不撑杆,不点蜡,顺水势流来,筏上人有意隐藏踪迹,如鬼似魅,半息声响也无,是以他二人并未发觉,眼下已幽幽要至他二人藏身之处。

    星宇一个翻身这就要弹起来,却被班长生反压回原处。

    “做什么?”星宇大惊失色,举拳欲锤。

    班长生一手握了挥来的拳头一手垫在星宇脑后,埋首于她脖颈间,在她耳边吐气如丝,“教人闭嘴的法子可不只有蛮力,哥哥今儿教给你,以后别忘了。”

    “你……”星宇瞪大了眼睛,忘记了挣扎,感受着落在自己唇上又柔软又坚硬的触感。

    人会变成一块糖,一块糕吗?或是一口蜂蜜,从蜂巢里滴落,顺着树干往下流。

    不知道。

    星宇只感到自己在融化。

    “出点儿声。”他说。

    “不会。”她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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