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历史军事 > 董家小爷
    星宇走近床边,抬手撩起了床帘。

    七七四十九根银针。星宇一边数一边想到,丧门星施在她身上的一百多针,多出来的那几十针果然是在泄私愤吗?

    “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非将我弄到不人不鬼的地步,还要费心保我这一条命,吊着我,不是你的性子,而且你难道不觉得是亏本的生意吗?”床上躺着的人一直瞪着她,手脚皆被绳索束缚着,眼里却是半点儿惧色也无。

    “我的性子是怎样的,您自是清楚的,太师在这儿住的可好?”星宇住了口,忽的笑了一下,改口道,“错了,现在是一空大师了,甘远寺香火鼎盛,佛法精妙,大师在此处怕还是住得惯的。”

    “你莫轻佻,今日我败于你手,身陷此等耻辱尴尬之处境,自当心服口服,只一点,从今往后的大周朝堂上再看不见你董小儿的风姿,于老夫而言,何尝不是快事一件?”严任重毫不掩饰声音里的恨意,不知情的人听了,真要以为是星宇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在先。

    星宇轻笑道:“太师何必妄妄自菲薄,那夜我斗胆为太师指了两条路,现如今太师的处境只是其中一个选择,我不过是出了一具面捏的假太师,尽了些绵薄之力,更何况路没走完,还只是刚起了个头,远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人只要活着,便不算是断绝了希望,他日东山再起,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你知不知道,你此刻的神情当真是像极了你的生父,一样的天真、想当然,一样的讨厌。”严任重瞪向她,神情复杂,却不是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种厌恶。

    “我有多令人生厌,不必太师指点,在下心知肚明。”话说完,星宇不愿多留,举步欲走。

    身后严任重两步抢上前来,拦住她说道:“别走,留下解药。”

    “太师年纪大了,怎么忘记了,化心丹无解这回事?”

    “不可能,琛儿多年来平安无事,连你都好好活在世上,如何无解?”严太师暴怒。

    “陛下福泽深厚,有我与银满试药在前,便不必受那副作用之苦,当然平安,可惜太师为了节省银两,为凤仙楼所采购的均是改良之前的老方子,药质药量皆不考究,便只有委屈太师了,也受一受这等百爪挠心,生不得死不得的滋味儿。”

    “你父母之死与我无关。”严任重咬牙说道。

    “我知道。”星宇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你为何处处与我作对?”

    “太师又忘记了,局是您做的,我不过是顺势而为。”星宇浅笑着,错身而过,严任重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门打开又合上,一阵风吹来,熄灭了幽暗的烛火,熄灭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儿的光。

    下山时,红俏问道:“我不明白,杀了他不干脆些?”

    “几日前传来蛮族纠结周边小国,大军压境的军报,形势危急,几位在京的武官大都以为有徐清明与我二哥便无可担忧,父亲刚说了两句我戍边多年的话便差点儿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他竟肯进言陛下要我回西北去。”星宇感叹道。

    “八百里加急的驿马也极不上兰越盟的手脚快,你比朝廷得到的消息要早得多,早就做好打算了是不是?”

    “路是严太师选的,他愿意以自身为代价换我出征,不计生死也要护着苍生黎明,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儿来,对的我便认,我便会为他走下去。”星宇说道,许是终于折腾出一个结果,得偿所愿后,下脚的步子竟也坚定了不少。

    “他难道不知道,无论他服不服化心丹,你都不会坐视不理的?”红俏问道。

    “勾心斗角的事情做多了,以己度人的习惯就长在了身上,他以为我想通了成了与他一样的人,他也许很高兴,当初他跟我父亲似乎交情不浅,他也希望能跟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走下去,其实我没有。”

    “你来见他就是为了来看他的笑话,逞一逞口舌之快不成?”红俏问道。

    “不,我要他活着,他活着比死了有用。”二人行至马车旁边,星宇扶着红俏先上了车,她自己立了片刻,遥遥望向石阶的尽头,李桑榆沉默地站咋哪里目送着他们。

    “好马儿,送我们回家吧。”星宇拍拍马背,轻声说道,随即也不再怔愣,朝着李桑榆点点头,也上了马车。

    “更何况,陛下也只剩下他这一个亲人了。”星宇坐定,接着说道。

    “你就觉得你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根无系,便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了是吗?”红俏忽然便怒了,“你把阿朝困在京城,把我也困在京城,陈百业带着白羽不日前出发去了江南,连迎春楼都关张了,你把自己的后路断了个干干净净。”

    星宇看着红俏激动地抓住自己衣领的手,眼神清冷,说道:“你不也说了,丧门星留在京城你便也跟着他留下来,每个人的路都不一样,你们有你们的阳官道,我走的也不一定非就是独木桥。”

    “为何不能像从前那样,我们一起在嘉定关,打仗的时候你便上前方去打,回来了阿朝给你治伤,我给你做饭。”红俏放开她的衣领,却扳住了她的肩膀,“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的,是不是?”

    “我得有把柄在陛下手里,你们在京城,会安全,也会是我的把柄。”星宇说道。

    红俏退回去坐好,喃喃说道:“我就说这里不是个好地方,不该来的,不该来的,来了就是九死一生,再也回不去了。”

    说着,她又抬起头看着星宇,“你这人真奇怪,原来我们总也不相信皇帝陛下是你口中那个柔弱良善的少年人,你认识他才多久,人家不过是教养好些,能好好同你说几句话,你便什么都信他的,现在是你自己不相信了。”

    “他可是皇帝啊,我能信的事情他不该再相信了。”星宇道,“他可是皇帝啊。”

    马车晃悠悠停下,蒙眼马发出一声低低的长嘶,家到了。苹果树枝繁叶茂的小院子,也应该长出果子来了。

    第二日,董家三公子披甲出征,皇帝陛下亲临城门送行。

    到这年年底,因严太师而起的遗书之案审查完毕,朝野肃清,朝局一片坦荡。

    与此同时,西北传来军报,自董家小爷董星宇回归西北军,军心振奋,首战告捷。

    第二年正月,西北残存余孽已尽数扫荡干净,蛮族各部递交求和书,愿与大周正式交好,边境安宁,再无战事。

    圣心大悦,令徐清明,董明轩,董星宇回京受封。

    到三月时节,一同回来的只有徐清明,董明轩二人,董家三公子在圣旨到西北的前一夜,独自入了大漠,众将士遍寻多日不得其踪迹。

    后来居住在绿洲里的人说见过身形样貌相似的一人路过讨水喝,身边还跟着一位男子,身材高大,容貌秀气。两人停留了片刻,同乘着一匹蒙眼马往暮色沉沉的更西边儿去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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