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的是兰帝,不是你!”如羽倔强地说。她试着想转过身,也感觉到身体正听从她的命令在动作,但有一股相反的意志违背着她,将她往反方向拉扯,就像她的身体是条绳子,而绳子两端有她与另一个莫名的力量正在拔河,僵持不下,让她转不过身。“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动?”她努力从紧咬的牙关中问出这个问题。

    “你到现在还是不懂,也罢,以你的智慧,我本来就不该期望能够省下解释的时间。”黑甲战士说,然后他眯起那对漆黑眼睛,注视着女孩片刻,“即使如此,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难道你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我几乎不曾在考验时给你们指点,好让你们更容易通过?”

    “我以为那是因为兰帝要我们靠自己的力量通过考验……”女孩停下挣扎,觉醒般地说,“现在我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了。”

    “看来你不如我所想的那般愚蠢,女孩,这让我感到有些欣慰。”黑甲战士笑着说。

    “你还没回答我。”如羽强迫自己显出镇定的样子。

    “你向前走一步试试。用不着担心,走一步不会让你飞到我手边。”

    如羽往前挪动脚步,和她预期的完全不同,突如其来的流畅动作让她差点往前摔倒。我可以动了!她立刻转身就跑,然而这个动作似乎和她身体有仇似的,就算她脖子已经转到快扭到了,身体还是坚持不肯转过去。她又试探性的往前跨了一步,无比顺畅,刚才的违背她意志的状况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我只能往前走……为什么?”她喃喃问道。

    “你的内心已经有部份受制于我,所以它会阻止你违背我的命令,我叫你过来,你就只能往我走,不能回头。”黑甲战士看着自己的手说,“就像被我掌控的木偶般。”

    如羽不相信他的话,她才刚见到他,而且离他那么远,怎么可能心智突然就被他操控,就算帕莱拉也不见得会有这种能力。他只是想让我乖乖听他的命令去做,才会编出这种谎言。一定还有其他解释。

    “这真是一个漫长又乏味的过程,为了能够渗透进你的内心,我必需先取得你的绝对信任。你对友情的渴望,让这件事的开始变得简单许多,我一说愿意当你的朋友,你就迫不及待对我打开了心房,让我能够将木偶的操控线缠在你的心上。随着你对我的信任加深,透露的秘密愈来愈多,这些线也就缠得愈来愈紧。本来这个过程在你接近我时可以缩短,也就是你进入封印地时。但如果葛隆帕发现我在考验中和你交谈,提点你们该如何通过考验,他可能会察觉你已经落入我的掌控,进而告诉你们真相。那即使你们愿意继续,等着我的很可能也只是一群准备设下新的维克辛法阵的魔法师。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已经被关了数千年,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离开!包括你,兰帝!”黑甲战士说到最后仰天咆哮,宛如愤怒的猛兽。

    如羽不断摇头,她拒绝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因为一旦她相信,就得承认这些日子来她和兰帝之间的友情全是虚假的,那些关怀与帮助、敞开心胸的交谈、循循善诱的指导,全都只是他为了解开封印的戏码。这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痛苦,她从没想过感情可以被当成一种手段,她感觉心中有一块神圣的地方被亵渎了,愤怒、悲伤、羞辱的情绪一下子全涌上心头。

    黑甲战士望向她,贪婪地看着她的伤痛,彷佛尝到许久未曾尝到的鲜美果实般。他很想继续欣赏她痛苦的样子,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告诉自己,解开封芋,会有更多他喜爱的表演:战争、混乱、杀戮,由他一手策划。“下来,女孩,别让我再说一次。”

    如羽再也没办法抗拒,黑甲战士的威势、遭侵入的内心、破碎的情感,种种因素让她崩溃了。她神色恍惚地往前移动,走下一道模样仍算完整的岩石阶梯,来到圆形的法阵之外。魔法光芒在她眼前旋绕着,忽快忽慢,彷佛有它们自己的生命般。

    “很好,女孩。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一样好。”黑甲战士带着戏谑意味的说。

    “很好?”听到他的声音用如此轻浮的态度说出她最常听到“兰帝”说的称赞话,如羽压抑已久的泪水泛出眼眶,犹如决堤般滚滚落下。她捂住自己嘴巴,努力不让哭声传出,努力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脆弱。“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怎么可以……”她没办法阻止自己这样说,没办法阻止更多的眼泪涌出。

    “啊,那正是我所需要的,”黑甲战士却像着迷了般看着她流泪,“你手上的泪水,把它给我!不,不对,把它洒在法阵上!”

    如羽看着自己手背,泪水沾湿了它们,彷佛她刚将泡在水中的双手举起。

    “把泪水洒在法阵上!”黑甲战士又说了一次,着迷的眼神变成了渴望。

    女孩茫然地伸出手,沾满眼泪的手背碰触到圆形法阵的光芒。一滴晶莹的泪珠被光芒卷入,像是闪亮的弹珠般跟着法阵旋转,快速卷向法阵的中心。接着是一声清脆的迸裂声,圆形法阵的魔法光芒如被压碎的玻璃圆顶般垮了下来。

    黑甲战士张开双手,狂喜地看着这幕,“少女真心的眼泪,破解无情的桎梏。噢噢噢!”随着他如波涛般倾泄而出的狂吼,黑甲战士的身形猛然膨胀,黑色铠甲凸裂成黑色鳞片,背上长出一对恶魔般的硕大皮翅,从中凹陷分开的头颅冒出了两颗吐着血色长舌的龙头,四肢化成粗壮的龙爪,尖锐的指甲如黑水晶般的反射着光芒。这才是他真正的样貌,创造这世界古老帕莱拉中的一位——双头魔龙瑟塞尔!

    如羽惊骇至极的看着眼前的黑龙愈来愈大,直到祂几乎填满了六根石柱之间的空间。此时她终于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帕莱拉呀!我做了什么!”她紧捧着自己的脸,泪水再度渲泄而出,不同的是,这次是出于恐惧与悔恨。她跪了下来,不敢再看着眼前那恐怖的存在。

    “女孩,抬起头来,你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瑟塞尔左边的龙头垂低,直盯着她说,毫不在乎她现在的感受。

    如羽听话的抬起头,看到六角形的法阵仍稳稳伫立着,瑟塞尔庞大的身躯仍被关在里头,显然封印祂的法阵还没完全解除。

    瑟塞尔右边的龙头看着环绕在祂身旁的诺加石柱几眼,接着忽然举起祂一只龙爪放到嘴边,在一声痛楚的闷哼之后,祂拔下了一颗龙牙,拿低到左龙头的眼前。祂开始用龙爪在上面刻着图案,并用龙语念着咒语,龙牙上残留的血液填进了刻痕,形成一个红色的诺加。

    “上前,女孩,我要将我的龙牙赐与你。它是这世上最致命的武器,无坚不摧,胜过人类打造的任何刀剑,有了它,敌人的的盾牌和铠甲都不过是纸糊的玩具,你可以轻易斩断他们的手臂,划破他们的胸膛,将他们的头颅钉在地上……”

    如羽脸色惨白地听着瑟塞尔血腥的描述,她一点也不想接下那么可怕的武器。为什么要给我这种东西?她不懂祂在想什么,她也不想懂。她好想逃离这里去找同伴们,雪音、英帕修、磊伊得……救救我!

    62.神兽的回归

    “这是我最后的命令,拿着它,破坏这六根石柱,然后我会还你自由。”左龙头承诺道,随着说话而冒出黑焰的鼻头上有道灰色的疤痕。女孩走近时忍不住盯着它看,心想竟然有人能在神兽身上留下伤疤?说不定是兰帝!她想起两个帕莱拉大打出手的那场梦,心底油然燃起一丝希望——也许兰帝会来拯救我们。

    瑟塞尔将龙牙贴在法阵流动的魔法障壁上,一如所料,即使外圆法阵已毁,这令人诅咒的六角形法阵仍不肯让出分毫空隙。但你的力量已经减弱了,而我被抑制的力量正在恢复当中,“你没办法阻止我将这颗小小的牙齿送出法阵!”两颗龙头同时发出震天大吼,龙爪奋力将龙牙推往法阵外。

    如羽只觉得整个洞窟都跟着吼声椅了起来,头顶纷纷落下沙土石块,面前的法阵在龙牙尖端的穿刺下逐渐裂开,充满魔法力量的光芒从破裂的开口如流矢般射了出来,有好几道擦过女孩身边,把她身后的岩壁打出大洞,害她吓得趴在地上躲避。

    有那么一瞬间,瑟塞尔龙爪的指端和龙牙一同穿过了法阵,祂欣喜的以为已经可以靠自己力量突破法阵,正想将整只前爪伸出,法阵上的魔力突然回堵,将祂的爪子弹了回去,龙牙则脱离祂的掌握,掉到了地上。双头魔龙愤怒地用祂的爪子、利齿与尾巴攻击法阵,甚至向上飞起撞击法阵顶端,声势吓得女孩直发抖。然而这些发泄情绪的攻击丝毫没对祂的监牢造成什么损伤。

    瑟塞尔很快冷静了下来,两颗龙头自言自语地用古语交谈,筹划着出去后该如何报复让祂遭受如此惨况的家伙。如羽此时真该庆幸她古语能力差劲至极,否则双头魔龙说要毁了唤兽师学院和这个国家,以及让雷克大陆陷入战火的残酷计划大概会让她难以承受,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先成为第一个牺牲者。

    “你还在做什么,女孩,快把那些该死的柱子破坏掉!”左龙头低下来对着她大吼道。

    如羽身子一颤,看着眼前的龙牙,不知道是不是瑟塞尔刻意做的,那颗龙牙现在看起来很像一柄少了护手的匕首,光滑的表面上泛着不祥的黑暗气息。女孩伸手拿起它,突然一股刺痛感从手指传到心口,痛得她大叫一声,丢下了龙牙。她看着自己的手,残留在龙牙上头的血迹将她的手掌烧灼出一个奇特的伤口,这伤口迅速结痂脱落,形成一个刚愈合的粉红色疤痕,向着左右的两个圆圈与头冠看起来就像……双头魔龙的图案!她发现,这和她在图书馆外墙上看到的,以及葛隆帕手杖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瑟塞尔的印记!我被烙上了魔神兽的印记!她几乎快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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