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条青石小道上,传来一阵缓慢悠闲的哒哒马蹄声,路边林木茂盛,翠绿笼罩了方圆百里连绵不绝。

    只是太阳灼热,树叶都被晒得奄奄的,热乎乎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能见田间有人劳作。

    苏元妜怡然自得,乐以忘忧,心中满是小毛驴的歌词,亲爹亲娘,救命之恩,项上人头这样的字眼全抛于脑后了。

    身后跟着的暗卫左右打量一番,两人眼神交换,便拿了注意,此时四下无人,早早夺了包袱,回去复命,赶紧结束这发慌的差事。

    有人拦路,元妜停驻了马,心里咯噔一下:蒙面的山贼,此时扭头跑的话,贼快还是马快?

    “把包袱留下。”对方大喝一声。

    海棠一脸惊慌,看了看前面的人,又侧头看看元妜。

    元妜叹了口气,取下肩上的包袱,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不敢瞒少侠,小生包里是有些银子,可都是上京城亲戚家借的,家中娘子正等着钱救命,要不,要不我分你一半,算送的。”

    苏元妜凄凄惨惨的从包袱里掏出二十两银子拿着,打算双手奉上。

    谁知黑面人不为所动,直接上前抢了包袱,轻身一跃,片刻便消失在丛林之中。

    “……”

    她呆呆的坐在马上,本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黑贼却完全不吃套路。

    不过一会功夫,林子恢复宁静如常,只有风吹得叶子唰唰唰的的作响,像是没有过贼人,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小姐,我们不追吗?”海棠小心翼翼的问到。

    “你打得过他们?”

    海棠尴尬摇摇头,妄图从元妜脸上揣摩出点心思。

    “那我们……?”

    “不必理会,包袱里边没多少银票,多的都在我身上。”出门在外,果然是小心为上,还好她今早将包里的银票都拿了出来。

    此话一出,不远处大树后的身影被风吹起半个白色的衣角,成羽微愣。

    太阳还未下山,元妜早早的寻了处客栈住下,天亮着尚且不叫人安宁,黑灯瞎火的行路,还不如乖乖的回王府蕴院闭门思过。

    小镇上的街道,不如盛京繁华,敲落更时,路上便少有行人了。

    元妜坐在楼台的窗边,看万家灯火通明,屋外偶尔吹阵暖风,她手里的扇子便摇得更快些,心里烦躁得很。

    “小姐,您别扇了,越扇越热。”海棠将内里缝满口袋的衣裳叠好,放到床边,又拿起另一件缝。

    苏元妜将扇子拍在桌子上,拿了茶水的连喝了几杯,叶子一块吞了也未在意。

    她是真的,真心真意的要离家出走,是带着诗意要去远方的。可孟玄堇当真不来寻她,她又实在不甘心,至少意思意思也是好的啊。

    一直坐到亥时,苏元妜带着股明显的怨气睡觉去了。夏日炎热,更何况她满怀心事,更难熟睡,总是半梦半醒的。

    不知过来多久,苏元妜迷迷糊糊的瞧着,一个黑影站在床前,正俯下身来。她向来爱做恶梦,且不甚真实,便揉了揉眼睛,睁开再看,一张毫不抽象存在的脸。

    “啊…………,你,你你……。”

    苏元妜借着昏暗的灯光,定睛一看,是孟玄堇,揪着的心微微放了来。

    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最起身来,刚刚对上他深邃的双眸,突然一下,什么气都没了,就连她出走的理由都模糊了。

    她想,只要他说:跟我回去。自己就回去。

    可眼前的男人半个字没说,拎小鸡似的,将她从床上拎下来,扛着下楼了。

    “孟玄堇,放我下来,你肩膀硌得慌。”苏元妜倒挂在他背后,头朝下,双眼看着远远的地面,只觉得脑浆也跟着晃荡了。

    若是从前瞧着别人这般,她怕只觉得齁鼻的浪漫,这会儿,她只想脚踏实地的走在路上。

    孟玄堇未做理会。

    “九哥哥,我,我头晕,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苏元妜语气中略带乞求,该服软时就服软,若是一直椅着,只怕夜里多吃的饭食全都要倒腾出来。

    孟玄堇微微一愣,淡薄无波的眸底徒然一颤,这称呼,她许久不曾这样叫了。

    沉默了半晌,他缓缓启唇,道:“你没穿鞋。”

    “……”是哦,她连衣裳也没带,海棠还在屋里的榻上,她的钱,她的玉石珠宝。

    “我的丫头还在那屋里。”她着急的道。

    孟玄堇扶着将她放下来,踩在在自己脚上,又将怀里的人抱起。

    “她劝不住自己主子出走,还跟着一块离府,留着做什么?”他一脸面无表情,独留一副冷清的模样。

    “你,你不能伤她,我往后听话就是了。”

    “哦?”

    “我回去把洞补好,关上一月,每日只吃青菜白饭。”虔诚祈祷,为那条鱼赎罪,她没说出口。

    小镇的更夫正提着大锣巡夜,远远的盯两人,像瞧出个花样一般定在原地。

    孟玄堇侧头,散去一记锐利的眼神,寒气逼人。

    更夫看了看不远处的马车,摇了摇头,那模样,不知是感叹自己多管闲事,还是感叹世风日下,总之定是误会了。

    孟玄堇将她丢到马车上,吩咐一旁的墨影道:“你去把王妃的行李和侍女带回去。”

    说罢,又示意成羽启程。

    这路上平缓,一点也不颠簸,苏元妜却是睡意全无,车内的烛火一闪一闪,灰灰暗暗的,孟玄堇不说话,她便圈起窗帘,看看看星星看月亮。

    车行得飞快到王府时,已快到六更。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孟玄堇终于开口了。

    “昨日,你见孟齐成了?”

    “嗯,碰巧他在舒有客栈喝酒。”苏元妜牢牢地拽住他的衣裳,生怕他一不小心便把自己丢地上了。

    “你还送他玉佩了?”孟玄堇语气淡淡的,像是询问,又像是责怪。

    “嗯,是他先赠我一瓶药的。”苏元妜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说完,又觉得不对,他怎么知道?

    “你,你知道?”难不成他未卜先知,知道她要出走,昨个一直在看好戏,按理说不应该阿。

    “往后不凖私下见他。”孟玄堇用脚轻轻踢开寝殿的房门,语气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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