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煜久久地注视着一夜之间仿若脱胎换骨,变得更加美丽生动的女孩,心中五味陈杂,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窦总,我骑车慢,先走了,再见。”朱茉莉又淡淡然然地说了一句,推着电动车就要离开。

    “丫头!”窦煜几乎没做思考,跨前一步抓住了她的臂膀。

    “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暴力?”朱茉莉不悦地瞪了瞪他,甩开他的手,冷淡地问:“还有事吗?”

    窦煜意识到自己又有些感情冲动了,颓然地捏紧了手指,低沉地道:“我明天要去欧洲了,可能,短期内都不会回来……”

    朱茉莉的心又感到了那种飓风掠过的怅然和难过,面上却依然故作轻松:“我知道,刚才吃饭时你不是跟乔小姐说了吗?我都听到了。”

    窦煜再度默然,他们面对面地站着,明明隔得那么近,却又仿佛那么远。很多从前像水和空气那般自然而然流淌着的话语,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倒是朱茉莉,短暂的伤感过后,又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窦总,你说我们昨晚的打赌,是不是我赢了?”

    “是吗?”窦煜早就把乔若雪那条裙子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思维根本还没有转换过来,不以为然地道:“你说谁赢就谁赢吧,反正,我原本也是准备让你的。”

    “不要你让啊!”朱茉莉激动了,愤愤不平地说:“本来就是我赢了!你没看到早上乔小姐看到那条裙子时的反应,就跟我昨晚预测的一模一样,我说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她真的要你赔裙子了?”窦煜皱紧了眉头,明显有些半信半疑:“雪儿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也许有时,只是随口发发牢骚。”

    “切!那可能只有在你面前不小气!”朱茉莉不屑地撇撇嘴,满面愤然:“她让我自己说怎么办?说她总不能白白损失一条裙子,而且还是她最喜欢的。然后告诉我那个裙子标价三万六,还专门提醒我说不是人民币,是美元。这不是让我赔偿是什么?在你面前装得跟个白雪公主似的,在我面前就变朱巫婆了!”

    这是窦煜第一次听有人形容乔若雪像巫婆,注视着因为气愤鼓起了腮帮子像个小青蛙的女孩,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息事宁人地道:“好了,我不是已经答应帮你赔这条裙子了?刚才跟雪儿也说好了,你别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一点都不生气。她不就是欺负我拿不出这么多钱买她那条裙子吗?”朱茉莉毫不客气给他一个白眼,秀丽的脸颊掠过一丝小小的得意:“可她绝对想不到我会这么聪明,早就想好了对策,让你这个有钱的冤大头帮我赔钱,她难不到我的!”

    “呵呵,是啊,我也觉得,你真是聪明。”窦煜忍俊不禁笑了,温柔的春光在艳丽的脸上荡漾开来,如同百花盛开,煞是惹人心动。

    朱茉莉瞪了瞪他,心“怦”地一跳,突然觉得自己又跟他讲多了。

    是的,明明已经想好了从此就跟他如同陌路,除了公事公办迫不得已,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

    可是不知不觉,竟然又把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些大实话都说了出来。

    这个人,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孽。明明那么坏,却总是能让自己在最不设防的状态,把自己最实在,最坦白的那一面,完完全全展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心里一阵懊恼,脸颊也微微涨红了,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窦煜的气?语气又变得硬邦邦的:“我走了,别再找我说这些没用的话。”

    “茉莉,等等!”窦煜突然喊了一声。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郑重而又亲密地叫她的名字吧?不是随心所欲的丫头;不是疏离陌生的朱小姐;不是凶恶冷漠的朱茉莉;而是像家人和朋友一样亲切地叫她茉莉。

    朱茉莉的心头一震,尽量平静地转过身来:“干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钱?”窦煜低头俯视着她,那漆黑明亮的眼眸,犹如蔚蓝色的深邃大海,隐藏着太多太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朱茉莉怔了一下,没好气地反问:“干嘛?我缺不缺钱,和你有关系吗?”

    窦煜没再说话,从身上的皮夹里掏出一张金卡递给她:“拿着!”

    “你!有病吧你!”朱茉莉瞪圆了眼睛,没有伸手接过,真正感到愤怒了。

    这情景,使她倏然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凯莱酒店的那间豪华套房,他霸道又炽烈地吻了她之后,也是这样大模大样掏出一把钱,趾高气扬地塞到她的手上。

    说是,买她的那个吻的……

    那他现在拿出这张卡,又是要买她的什么?

    “这是一张信用卡,每个月的消费额度是十万。”窦煜没有计较她的态度,一脸正经地说:“我要出远门,你留着卡,万一有个需要,也可以救急。”

    “我不需要。”朱茉莉冷冷地说。

    “拿着吧。”窦煜抿紧了好看的薄唇,好像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半天才又低沉地吐出一句话:“我那天,那么对你……补偿给你这些也是应该的……”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对吗?”朱茉莉倏地扭过头,目光冰冷地直视着他:“用钱买回前晚上的事?让我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拿着钱乖乖地听话,什么都不说对吗?”

    窦煜默然片刻,视线掉转向别处,轻轻吁出一口气:“你要这么说,也行,我确实是想补偿给你一些东西。”

    朱茉莉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张俊朗夺目但却让她感到无比心寒的面孔,忽然勾起唇角,嘲讽地笑了:“窦总,你要真想补偿我,每个月十万怎么够?少了我看不上的。要给就大方点,这样我才会要!”

    窦煜大约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倏然蹙紧了眉头,旋即很干脆地说:“好,我会让人把这张卡的消费额度提高到二十万,你先收着吧。”

    朱茉莉冷然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从他手里狠狠拿过那张信用卡,随手塞进自己的牛仔裤口袋,跨上电动车就走了。

    而窦煜注视着女孩骑车飞快消失的背影,不由自主捏紧了手指,在心底发出了怅然的叹息。

    她果然,还是喜欢钱的。

    说起来,用钱能打发的女孩,不是正合他的心意吗?没有牵连不断的麻烦,也没有纠缠不清的后顾之忧。她终于收下了他的钱,眼下,他应该很轻松很开心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还是这么不舒服,如同被人拿走了最珍贵的东西……

    这一整天,朱茉莉的情绪持续低落,干什么都无精打采。机械地做着手头的事情,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好在陶芳菲一大早就被记者部主任派出去到下面县城做一个采访,也没有谁叽叽喳喳拉着她问长问短了,她也乐得清静一下。

    没有人的时候,朱茉莉会掏出那张金光闪耀的银行卡,怔怔地看上一会儿。看着看着,便又会自嘲地苦笑。

    每个月十万甚至二十万的消费,在这之前,她根本想都没有想过。

    她所过的,一直是最平凡最底层的生活。而如今,轻而易举就有了这么一大笔钱。也可以像每一个骄傲潇洒的富家女一样,随手一掷千金,什么高档买什么,什么名牌买什么。

    穿最时尚的衣服,吃最奢华的东西,做最昂贵的发型,享受最舒适的服务……

    许许多多年轻的女孩子追求了一辈子也许都得不到的这些东西,她似乎已经唾手可得。可是她的心底,却没有一点点开心或者喜悦,只感到更深的悲凉。

    因为这些钱,不是她凭本事凭能力挣到的。而是,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出卖了自己的爱,从一个嚣张自大的男人那里换过来的。

    她感觉到自己,彻底地悲剧了……

    下午下班之后,朱茉莉照例骑着电动车回豪景花园。

    住在那里,买菜的事情不用她操心,由田叔负责。但是每天到了时间,她就得赶回去为他们做饭,这是雷打不动的惯例。

    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斜斜地滑到了西边的天空。可是夏日的余晖依然那么炙热,当朱茉莉骑车回到豪景花园的时候,已是汗流浃背了。

    她先找田叔拿了车库钥匙将车停好,却意外地发现,窦煜的车并没有停在里面。也就是说,今天,他还没有回来。

    朱茉莉轻轻抚了抚自己因为骑车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心头不由掠过一阵小小的失望。

    虽然今天她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对窦煜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当做公事公办的雇主,慢慢淡忘,逐渐疏远,直至完全成为无关痛痒的陌路人。

    然而这个时刻,她却依然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意,情不自禁地就希望他也在家里。

    她骑车回来得慢,往常这个时候,窦煜一般都已经回来了。要么在客厅里闲闲散散地看电视,要么在楼上的书房处理事务。

    反正,他只要没有特殊安排,朱茉莉一回来,总能看到他熟悉的车子。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很可能就是,他又不回来吃晚饭了。

    唉,明天就要去欧洲了,那么远,又要去那么久,今天还在外面逗留什么呢?朱茉莉微微叹息了一声,无精打采地往屋里走去。

    进了别墅大厅,果然既没有看到窦煜,也没有看到乔若雪,只有田叔和罗凯在。

    朱茉莉压抑着内心的失落和怅然,装作不经意地问:“田叔,窦总和乔小姐呢?怎么今天都不在啊?”

    “窦总刚刚打电话回来说,他今天和乔小姐在外面吃饭,让我们不用等他们了。”田叔解释着说。

    “哦,这样啊……”朱茉莉稍稍怔了一下,心底那份郁郁不乐的感觉更加明显起来。

    如同一滴深色的墨水滴到了柔软的吸水纸上,缓缓扩散开来,晕染的痕迹越变越大……

    看着让人心疼

    “窦总明天就要去欧洲了,十天半月之内不会回来。所以今天,小姐是专门为窦总践行的。”罗凯突然插话说了一句,清冷的目光意味深长,不轻不重地投落在朱茉莉满是失意的脸上:“他们晚上,还有很多别的安排。”

    朱茉莉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这个罗凯,好像一直就在若有若无地提醒她,窦煜和乔若雪的关系非同一般。

    比如这时,他也好像是故意在她面前这样说,等着看她的反应似的,到底是神马意思?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在罗凯面前表露得太失态,振了振精神问:“那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

    “茉莉,就咱们三个人,不用太麻烦,简单做一点就行了。”田叔慈爱地笑道。

    “呵呵,三个人也是人啊,有时间当然要吃好。”朱茉莉一脸率真地笑笑,转身往厨房走去:“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做好吃的。”

    虽然窦煜和乔若雪今天不在家,可是田叔准备的菜还是不少。毕竟他们是那么晚才说不回来的,田叔已经按照往常的标准买好菜了。

    打开冰箱,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朱茉莉想了想,将那只剥得干干净净的仔鸡提了出来,决定今天做个红烧鸡块。心情不好,可不能亏待自己的胃。他们在外面美酒佳肴,吃喝玩乐,她在家里,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虽然计划得很潇洒,可是剁鸡块的时候,她却仍然忍不住走了神。

    心绪不知不觉就飘到了窦煜的身上,总是克制不住地想,他这时应该正和乔若雪坐在环境幽雅的高档餐厅里,红酒烛光,情意绵绵地依依话别吧。然后他们,又准备去哪里呢……

    胡思乱想之间,一不留神,锋利的刀口切在了她自己的手上。顿时,鲜血如注,顺着她的左手食指汩汩流了出来。

    朱茉莉深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放下菜刀,用手捂住了自己流血的伤口。

    这可不像以前做菜时被螃蟹夹了或者被热油烫了那么简单,她的左手食指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大口子,不断往外冒着血,似乎止不住似的。

    如果刚才她剁鸡块时再用大一点的劲,那手上的这块肉可能都要被她切下来了,真惊险啊,必须得赶紧处理一下。

    朱茉莉疼得蹙紧了眉头,一边懊恼一边往厨房外走去。

    田叔看到朱茉莉满脸痛苦地捂着左手走出来,关切地问:“茉莉,怎么了?”

    “我切菜切到手了。”朱茉莉苦着脸说:“田叔,药水和创可贴在哪儿?帮我拿来下好吗?我得包一下手指。”

    “哦,好,我这就去拿。”田叔赶紧站了起来去找药。

    罗凯这时正在玩手机游戏,听到她说这些只是抬眸淡淡漠漠地瞟了她一眼,又继续玩游戏去了,并没有什么多余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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