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凌凡是个闲不住的人,热烈地邀请她跟他一起出去转转。朱茉莉有自己的心事,当然没有答应,窦凌凡便一个人走了。

    朱茉莉上楼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在心里思忖着,要怎么对窦煜和乔若雪说出辞职不干的事情?

    她知道窦煜在书房,乔若雪却是没有看到。

    最近乔若雪闲得无聊,便心血来潮报了个女子健身班,每晚出去练习两个小时。几天下来,竟然有了一点小瘾,这时又让罗凯送她过去了。

    朱茉莉在房中默默地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现在就去跟窦煜说清楚。

    出了房门,她犹豫了一下,又下楼去泡了一杯浓浓的绿茶。

    她记得,窦煜一直是喜欢喝浓茶的,夜晚工作的时候更是这样。

    既然都决定要走了,还是为他再泡最后一次茶吧,也算是站好最后的一班岗……

    朱茉莉微微叹息了一声,端着茶杯轻轻敲了敲书房的大门。

    “进来。”屋里传来窦煜一如既往清越冷沉的声音。

    朱茉莉拧开房门走进去,轻声喊了一声:“窦总。”

    窦煜诧异地抬起头,看到轻轻盈盈端着茶水走过来的女孩,一切恍然若梦,他深邃的黑眸掠过一簇一闪即逝的火花。

    大病初愈的朱茉莉看起来清丽秀弱,没有了从前那种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气势,倒给她平日的美丽上更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韵。

    他觉得这时候进来可能是乔若雪,可能是窦凌凡,也可能是罗凯或者田叔,唯独却没有想到会是朱茉莉。

    所以此刻,窦煜的心情是意外而又惊喜的,起身站了起来,注视着朱茉莉手中冒着浓浓热气的绿茶,俊朗夺目的容颜,漾起了几许轻轻浅浅的笑意:“这是给我泡的?”

    “是啊,你工作累了时就喝喝茶提下神。”朱茉莉将茶杯轻轻放到他身旁的书桌上,淡声说道。

    窦煜的心中一阵激荡,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地问:“丫头,你不生我的气了?”

    “窦总,我来是有事找你。”朱茉莉抽出自己的手,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一下,与他保持住适当的距离。

    “哦,什么事?”窦煜刚刚掀起一阵激荡涟漪的心又缓缓沉了下去,他暗自嘲笑着自己,坐了下来问。

    朱茉莉轻轻抿了抿嘴唇,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张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放在桌上:“这个卡,还给你。”

    窦煜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那张卡,又看了看面色决然冷静的女孩,英挺的浓眉微微蹙了起来:“你明知道,我不会要。”

    “不管你会不会要,是你的,我肯定得还给你。”朱茉莉调开视线,不与他深沉灼人的目光对视,平缓淡然地说下去:“这上面我用过十几万,还有我这次住院的一万六,我都记得。现在我没有这么多钱,以后,我会慢慢地攒够还给你的。或者,我分期还也行……”

    窦煜淡定不了了,提高了声调说:“丫头,你别说气话,我怎么可能要你还钱?”

    朱茉莉转过黑眸,终于看了他一眼,神情飘忽地一笑:“窦总,这不是气话,是我考虑好的决定,我原本用那些钱的时候,就准备还给你的。”

    窦煜再也无法克制心内的情绪,又站了起来,急切又诚恳地说:“丫头,我承认我那天晚上做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可我已经向你道歉了啊,我现在再正正规规地向你道一次歉,你就消消气,不要这样惩罚我了好不好?钱我肯定不会要,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卡你收着吧。”

    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朱茉莉不由垂下了眼帘,静静地品味着这句话,心好像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语。

    窦煜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像刚才那样冷硬,有了一丝软融的柔光,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走过来把她温柔地拥进了怀中,沙哑着嗓音说:“宝贝,原谅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这几天你不理我,我都快急疯了,连吃饭睡觉都没有精神。”

    “真的吗?”朱茉莉抬起清亮如水的眼眸看着他,半信半疑。

    她是这么盲目又深刻地爱着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爱到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一直坚守的很多东西。

    可是,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因为对于他来说,她依然是一个能勾起他几许兴味的玩宠。说出这样一番打动人心的情话,是张口即来,易如反掌?

    “真的。”窦煜紧紧地搂着娇俏可爱的女孩,郑重其事地说:“你不信问凌凡,还有田叔雪儿他们。雪儿天天喊我出去,我都没有一点心思,情愿在办公室里多呆一会儿。”

    雪儿?朱茉莉的心口轻轻一震,秀丽的眉头纠结地蹙了起来。

    是的,她怎么忘记了?他还有一个雪儿。

    他对所有别的女人,包括她,都只是一时的兴趣。即使他现在对她再好,对她再迁就宠爱,那也只是因为她有一副还能吸引得住他的身体和外表。

    迟早,他还是会回到乔若雪的身边,娶乔若雪做他的妻子。他们会结婚,生孩子……白头偕老……

    而她,只不过是他那丰富多彩的感情生活中的一次茶余饭后的点缀,一个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匆匆过客。

    怎么能因为他这一会儿几句张口即来的花言巧语就再次心软,改变自己深思熟虑的决定呢?那也太没出息了吧……

    朱茉莉刚刚涌起一丝温情的心底又泛起了苦涩的波澜,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毅然决然地推开了他说:“窦总,请不要这样,我已经准备辞职了。”

    “辞职?什么意思?”窦煜意识到事情远远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容易缓和,拧紧了眉头,佯装不解地问:“从哪里辞职?《承阳财智》吗?”

    “不是。”朱茉莉抚了抚自己微乱的头发,平静地说:“这里,我不干了,我觉得还是不适合自己,你们另外找别人吧。”

    舍不得她走

    “茉莉!你不能这么胡闹!我就找你,谁也不要!”窦煜彻底激动起来,觉得自己真是听到了一个最大的坏消息。

    因为这样,就表明她准备彻底地离开他。甚至不愿意再出现在他的视线了。

    “胡闹?”朱茉莉觉得有些可笑,微微苦笑着反问:“你觉得现在这个社会,还有哪个像我这么大的年轻女孩愿意到别人家里当佣人保姆的吗?商场酒店招人的地方比比皆是,她们宁愿去端盘子洗头发当服务员,也不愿意受这样的气。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你就说我胡闹?”

    窦煜知道做佣人确实是太委屈她了,可是现在,他真的找不出更好的办法留下她。

    让她做他的女人吗?她更不会干的。

    而他,只想留下她。

    他轻轻叹了口气,低沉地说:“我早就说过不让你当佣人,你不愿做了正好,我可以另外找人。可是,你也不要走好不好?就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朱茉莉挑起了柳芽儿一般的秀眉,含着一丝清清淡淡的嘲弄看着他:“窦总,我凭什么留在这里?既然不做佣人了,和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我住在这里,算什么呢?”

    窦煜抿紧了冷硬好看的唇角,一时无言以对。

    朱茉莉看着他默然无语的表情,心彻底地凉了下来。

    刚才她还在想,只要他说一句:做我的女朋友,做我的未婚妻。我们迟早都会在一起的,你当然要住在这里……

    那她就一定什么都不计较了,一定什么都不顾虑了,义无反顾地留下来,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

    哪怕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乔若雪,哪怕是他们中间隔着那么大的距离,只要窦煜坚定地站在她的这一边,她就不怕,也不后悔。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她,从他那深幽黑眸里流露出来的神情,是那么地纠结和无奈……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即使明知道只有万分之零点一的微弱可能,却总还是要抱着那么一分梦幻般的期待。

    期待着他是真的爱着自己,期待着他是真的想和自己长相厮守。期待着他真的……能娶自己,做他一辈子最心爱的妻……

    然而,事实却又一次证明了她的幼稚和可笑,证明了她总是在一厢情愿地做着一个看似诱人,却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朱茉莉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说:“窦总,我先走了。还有乔小姐那里,我会等她回来,也跟她说清楚的。”

    说罢,她又有意识地停了一下,希望能听到窦煜的回答。

    可是窦煜却依然只是沉默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朱茉莉用力地甩了甩头发,仿佛想要用力甩开那一切不该有的负担和愁绪,不再有任何犹疑,大步往门边走去。

    窦煜敛起了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女孩轻盈而又纤弱的背影距离他越来越远,马上就要走出大门了。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担心,一种即将失去最珍贵东西的担心。

    好像她这一走,不止是走出了他的视线,也将彻底地走出他的世界,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一样。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再也克制不住心内那强烈的不舍和不安,快速走过去,把手已经放到了大门上的女孩大力拥在怀中:“茉莉,不要走!”

    朱茉莉的身体不可自抑地震了一下,扶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无力地松开,缓缓地垂落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茉莉,真的别走!”窦煜一直紧紧地搂着她,像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低沉嘶哑:“我舍不得你走,舍不得以后再也看不到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再那样对你,保证不欺负你,也不勉强你做不高兴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一定不会再那样骚扰你或者占你便宜。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依你的……”

    朱茉莉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那小小的脊背却微微抖动着,越发显得瘦削可怜。

    窦煜把她转了过来一看,只见她清澈乌黑的大眼睛里,蕴满晶莹无助的泪滴。忧伤心酸的眼泪,已经流了一脸……

    “怎么又哭了?”窦煜心疼地喊了一声,把她湿润的脸颊紧紧贴在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叹息着说:“别哭了,茉莉,以后,我再也不让你掉眼泪了。”

    朱茉莉却还是无声地哭泣着,眼泪就好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掉下来。不一会儿,就把窦煜胸前的衣衫,浸湿了一大片。

    “不哭了不哭了,每次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窦煜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柔声地说:“你知道吗?我还是最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你笑的时候,最可爱了。”

    “我哭还不是你惹的……”朱茉莉小声嘟囔着说。

    “不会了,以后我不会再惹你哭了。”窦煜爱怜地把她拥得更紧,心里百感交集,感慨地说:“茉莉,你也是舍不得我的对吗?”

    朱茉莉没有说话,那小小的脑袋却依赖地往他的胸口埋得更深。

    窦煜轻轻地抬起她那张泪痕未干的小脸,深沉地,郑重地问:“现在,我可以吻你吗?”

    朱茉莉扭捏了一下,蝶翼般的纤长睫毛下意识地垂了下去,低低地哼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窦煜轻轻扬了扬眉毛,舒心地笑道:“那也就是说,是可以的咯。”

    朱茉莉的脸颊倏地红了,像是突然间染上了一层艳丽无比的霞光,看起来煞是美丽可爱。

    朱茉莉却轻轻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提到这个话题,她就不得不又想起了那么多现实而无奈的问题,想起那么多心酸而纠结的顾虑。

    这些,窦煜能全部解决,陪她一一面对吗?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

    窦煜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她心里还没有真正决定留下来,不觉一阵不安,霸道地搂紧了她的身体说:“我不准你走,丫头,你反正是我的。”

    “可是……”朱茉莉抬起清亮如水的眼眸,幽幽静静地看住他。

    突然,没有锁紧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窦凌凡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哥,我回来了,你猜我今天晚上……”

    下半截话他也没能说完,硬生生地吞回到了肚子里,变朱了张口结舌的一句:“啊?你们在这样啊……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朱茉莉赶紧推开了窦煜,秀丽的脸颊升起两朵娇艳的红云,像是熟透了的西红柿。

    窦煜比她镇定多了,依然将她牢牢地揽在怀里,神定气闲地瞪了瞪那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人:“知道来的不是时候,你还不走?”

    “哦,我马上走……”窦凌凡反应过来,揉了揉头发说:“哥,茉莉,我不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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