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什么?”莨夏看着砚台上慢慢出现的墨,督促洛水,“快写,我都困了。”

    “小姐,你为什么要让彧凌误会。”洛水不知所措,一个孝半夜跑出去,可怎么办呀!

    “你可少操点心吧!他一个云门毒宗宗主,你以为是刮风逮来的?他用毒可以,但并不出色,逃跑的功夫却一流。再看刚才他的反应,你还看不出来吗?他那是靠脑子上的位。”莨夏放下墨,掏出刚才收起的信封,惋惜道,“真是可惜。本来送信的最好人选是他,可我终究怕他出点差错。罢了,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吧。”

    说着,悠悠起身去内室躺着眯一嗅儿。

    “小姐,您别去。”洛水这会儿也没了主意。刚才莨夏在屋里跟她说的很清楚,不能轻举妄动,必须要投石问路。

    莨夏心软,投石问路怕彧凌折在里面,自己要去,洛水真想给她一记爆栗,让她清醒一点。于她,莨夏是主她是仆;于彧凌,莨夏是将他是兵。这会儿彧凌起了脾气,老将出马,成什么体统。

    洛水心有不平,握着笔写字,把纸都戳破了。

    “你好好写,这一张不过关。”莨夏不过听着,仿佛生了眼睛一般,说的洛水都不敢喘气了。

    可这一不喘气又挨训了,“注意呼吸,笔随心动。”

    “小姐,我又不想当书法大家。”丢了姌鸢她本来就难过,心浮气躁,这会儿又被念叨,气的杀意都上来了。

    “平心静气。”莨夏如唐僧一般念着,“这张,哎,毁了。杀意太盛。”

    洛水干脆不搭茬儿,下功夫写字。毕竟一百遍也不是闹着玩的。

    转眼五更鸡鸣。莨夏起来换了件方便行事的衣裳出了门。

    昨夜以彧凌的脾气,定是出气去了,这会儿她去送信,应该能安全些儿。

    打马到梁家大营,一路上还算太平,除了一个快跑回大营的先锋军,基本上没有阻碍。到了大营门口,莨夏将信交给站岗的人,调转马头便跑。

    “欸,你跑什么?还没说送给谁的呢!”那兵对着莨夏离开的方向叫着,愣是没把人叫住。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识字的人是极少数的,信封上写的什么他也是看不懂的。怎么办呢?去找个看得懂的看去啊!

    这封信就辗转到了随行军医手里,军医说信是送给将军的,然后这信便又转到了副将那里,副将再传给账下军,账下军再将信转交给少将梁永靖,梁永靖转给将军梁世显。

    将军府

    梁世显练完每日要练的兵器,擦了一把汗,大儿子梁永靖匆匆回来,拿出一封信给他,“父亲,这信是姑母写来的吗?”

    “你弟呢?”梁世显漱了口接过信封,撕开,里面却是空的。

    梁世显撑开信封看,还是什么都没有,愤怒之际,将信封扔了老远,“她,什么意思!”

    “父亲,您别生气。许是姑母有难言之处呢?”梁永靖宽慰父亲。

    “梁永康呢?”梁世显发怒之余不忘找他那不争气的二子。

    梁永靖忙答应,“二弟在大营。”

    “这这这,这破信谁送来的!”梁世显指了指跌在不远处的信封儿,“找见那人,拉出去砍了。”

    “父亲不可。”梁永靖劝道,“送信之人何错之有。”

    “昨夜谁调了几伍人马进城的?”梁世显擦着汗问道。

    “是二弟。”梁永靖回答。

    梁世显甩下手中满是汗水的手巾道,“哼,没你的命令谁敢调兵。”

    “父亲,我真的不知情的。没有父亲的吩咐,我断不敢调兵的。”梁永靖极力撇清关系,表明立场。

    “平时你是不敢,可关系到晋王,你就敢的很来!”梁世显盯着儿子,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亲身经历一般,“永靖,你要清楚,我们不能与晋王走的太近。”

    “可是父亲,三妹情根深种,我们不能看着不管啊!”梁永靖道,他也知道,只要说因为三妹做的事往往都能被原谅。

    “糊涂!你可知道,你打的谁的主意?”梁世显怒气冲冲地进屋,坐在平日常坐的太师椅上喘气,“我告诉你,这个浪你翻不起来。云门,虽是江湖散修一门,也是你断断惹不起的。”

    “儿子知错了。”梁永靖这才敢报,“昨日出去的三伍人,全折了。连出去寻找的先锋军也没回来。”

    “鲁莽!”梁世显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句,“这事你别管了。回营里去吧!”

    梁永靖走后,梁世显又拿起那信封看了看,闻了闻。不闻还好,一闻,他立马起身往门外走去,“备马,去酒肆。”

    洛水写着写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彧凌坐在她对面,吸溜着一碗老豆腐,手里握着一根滋油的油条。

    洛水看着眼馋,问他,“还有吗?”

    “你怎么都不关心关系我半夜去哪了?”彧凌不乐意的蹙眉,往放早餐的地方努了努嘴。

    洛水不客气地端过一碗来吃,“好香,和我们苏城的味道不太一样呢!”

    “你吃一口油条。”彧凌递给她一根油条,道,“我见这儿的人吃都是一口老豆腐一口油条,那滋味看着都美。”

    洛水“咔嗤”一口咬下去,那油条外面脆脆的,里面软软的,油和面的香气完美结合。趁着油条在嘴里嚼着,送一口老豆腐进去,咸香可口。

    洛水惊得连连点头,顾不得说话,呼噜噜一股脑便把早饭吃进了肚子,等碗空了才憨笑一句,“好吃。”

    “无情无义的那个人呢?”彧凌不敢进内室,他们俩吃饭声音这么大,那人都没起来,定是一早就不在屋里了。

    “你不准那么说小姐。小姐替你去送信了。”洛水白他一眼,收拾起桌子上的空碗摞好。

    彧凌听洛水说了之后,哼哼了一句,“她都是装的,我才不信。”

    “你倒说说,你晚上干啥去了?”洛水懒得理他,心性成熟起来像个大人,平时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

    “我不告诉你。”彧凌一转脸,又满屋子瞎晃悠。

    “你不说还以为别人不知道呢!”洛水跟他在一块儿也是个爱臭显摆的孝儿,“小姐说了,你定是追着贼人的去向灭口去了。我说的对吧!”

    “奸诈!”

    “奸诈用你说吗?”彧凌话音刚落,莨夏的声音便随着开门声进来。

    “哼,不说也奸诈。”彧凌最爱讨价还价,给了梯子也不会下。就那么架着。看着莨夏取下斗篷,才发现她左腹下渗出血来,“怎么受伤的?我明明把那一伙人都毒倒了。”

    “你蠢。”莨夏直接进了内室,洛水跟进去为她上药,“小姐,怎么回事?”

    “等那小鬼写够一千遍一诺千金后,我告诉你。”莨夏忍痛道。

    “你不就想说我背信弃义吗?我出去也没少为你扫平障碍!”彧凌狡辩,手却提起笔来,专注于“一诺千金”的笔法上。

    莨夏上了药出来,面色晃白无华。彧凌不好意思说话,故作认真的写着字。

    洛水将污渍清理干净后,端了杯热茶进来,“小姐,去睡会儿吧!”

    “不了,我再说一次。”莨夏看了一眼彧凌,看着洛水道,“到了晋阳,但凡遇见事,惹不惹的起都不能先出手。”

    “为什么?”彧凌抬起头来问。

    “你说为什么?”莨夏反问。

    “还不是怕被人抓到小辫子,影响到那位主子么!”彧凌吐吐舌头,说实话很爽快,莨夏却不一定会高兴。

    “小肚鸡肠。”莨夏懒得理他,自对洛水说教,“昨儿的人分明是两拨。只不过那群人知道梁家大营有行动罢了。”

    “你怎么不早说。”彧凌急了,自己竟然没看出来。

    “早说了让你们戒骄戒躁,到现在都不知所谓。”莨夏面对他们就有种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

    洛水用力点头,“我写到八十九便一击即中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可我不敢肯定,以为是错觉。对对对,是的,我杀那三个人的时候,他们虽然反抗不剧烈,但好像是玩傀儡术的,技术不到家。”

    “可笑,哥三一起玩傀儡术,还那么差劲?能被你一把一个拍飞的都是怂包。”彧凌又怼出一句。

    下一秒就飞出了门去,还带着洛水的一句毫不留情的鄙视,“怂包。”

    把彧凌清出门外,莨夏端起桌上那碗老豆腐喝了几口,还剩一个方形的甜油条,就着便吃下肚。

    “洛姐,我错了,你最厉害。”

    吃完饭,彧凌才揉着屁股走回来,可想而知刚才彧凌的话惹得洛水多不乐意。

    “不早了,各自准备准备,彧凌去今儿就把宅子给我买了打扫。洛水跟我走。”莨夏吩咐过,二人回去各自准备。莨夏为了遮掩可能溢出的血渍特意穿了一件宽松的杏色夹袄,靛蓝色的布裙子。看起来像邻家小妹,一点都没有攻击性的样子。

    洛水等在走廊里,莨夏一开门,差点没把洛水吓一跳,惊愕之余,问道,“小姐,你这是要去哪种田啊?”

    “昨天我给自己僻了个菜园子,今儿就去把种撒上。夏天吃豆角、茄子、西葫芦。”莨夏理直气壮,一点不觉得自己打扮的土气。

    洛水便笑道,“小姐,你这入乡随俗比别人可快多了。”

    “那是。说不准儿我上辈子就是晋阳人呢!”莨夏笑着提起裙摆下楼。

    二人说说笑笑出了门,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

    也就是那样,莨夏与梁世显完美的错开了去。

    晋王府

    花园在一夜之间凋敝的只剩几棵树,锦灏路过花园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听主子的话了,纵着王妃似乎并不是好事。

    这边儿叫来花匠重新归置,那边成墨云从竹园出来,看着空旷的花园笑道,“舒服,自在。谁干的?”

    “王妃……”锦灏分明从主子的问话中听出来得意。他得意什么?不就是自己的王妃胆子大吗?

    “不愧是本王的王妃。”成墨云沾沾自喜,往马厩的方向看了看,问道,“王妃怎么还没到?”

    “属下去看看?”锦灏小心翼翼的问。

    “没用,这会儿了看什么看!”成墨云略有些生气,转身回了竹园。

    莨夏依旧是从正门进府,前院家丁无比恭敬,“给王妃请安。”

    莨夏一路走到四进院子,所有的丫鬟婆子,包括商姝妤都在列,道,“王妃金安。”

    莨夏对此很受用,看来人还是要敲打的。路过花园的时候,锦灏和花匠还在商议要种什么花。见莨夏过来,笑道,“王妃。”

    “你忙你的,我自己去竹园。”说罢,莨夏提起裙子就往里跑去。走了一路,憋的她够呛。

    洛水见莨夏跑了,自己也跟了过去。惊得花匠下巴颏差点掉地上,忍不住八卦一句,“这就是王爷吩咐府中人等敬之如他的王妃?”

    “对,很不一般吧?”锦灏不以为意看着她们缓缓消失的背影,回过头来道,“别学他们嚼舌根。”

    “是。”花匠哈腰应过,指了指旁边的空地道,“这里种半亩牡丹如何?”

    “你先回去做个详细计划,画个图过来,我拿给王妃过目才算数。”锦灏道。

    打发走了花匠,锦灏进了竹园。还没走过去,就听到里面热闹非凡。莨夏一个人唱了一台戏。这样子,在苏城都少见。似乎到了晋阳她更活泼了。

    竹楼上,洛水坐在地上,一条腿陷在一块竹子下面拔不上来。莨夏就讲,这要是下面养了猪,这条腿就让猪拱了。

    三个人就因为这个事笑了半天。锦灏进来把他们三个说了一通,这才算完。

    “你真不过来住?”成墨云吃饭的时候问莨夏最后一次,莨夏指了指锦灏道,“有他在,我才不住呢!”

    “那不让他进竹园了。”成墨云笑着给她夹菜。

    莨夏猛摇头,“你这屋子不结实,回头踩坏了事小,把我掉下去喂了猪就不好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就喂了猪?”成墨云蹙起眉来,怎么听怎么像骂人。

    莨夏抬了抬筷子有意无意指着成墨云道,“对,就是这头没眼色的猪。”

    “吃饭。”成墨云故作生气,扒了两口就没胃口了。

    到了下午,莨夏拉着成墨云四处闲逛。清明过后,天气逐渐转暖。可晋阳的气候还是冷,莨夏缩着脖子在土里翻找。洛水特别好奇地盯着,谁也不知道她要干嘛,只能干等着。

    等了半天儿,莨夏挖出条蚯蚓来炫耀。洛水都无奈了,苏城没有蚯蚓吗?要跑到晋阳来显眼。

    成墨云忍俊不禁看着她,累了索性席地而坐,反倒舒服畅快。

    “殿下。”莨夏在他旁边坐下,抬头看天,“蓝。”

    “九儿,你的书都读哪去了?”成墨云问。

    “我读书为做人,不为卖弄。”莨夏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不够端庄温婉,出口成章,又如何了?”

    成墨云想了半天,揽过她的肩,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末了方道,“好。”

    也不知这个“好”是夸自己,还是夸莨夏。

    时光总是太匆匆,夕阳无限好,莨夏在小厨房里捡豆子。成墨云大爷似的躺在厨工的摇椅上晃。锦灏从外面进来,附耳成墨云近前道,“昨夜梁营死了十五人,尸身都送回营里了。城北永兴街上死了五个,外来人,没有明目。”

    “谁指使的?”成墨云问。

    “暂时还不清楚。”锦灏回答。

    成墨云挥手,锦灏便退出门去。

    “你刚才说哪了?”成墨云眯了一会儿,扭过头去问莨夏。

    莨夏凝眸看了他一眼,又专心捡豆子,“我说,你废话太多。”

    “捡完早点回去。现在晋阳不安全。”成墨云知道她打定主意不住王府,便让她早些回去,免得担心。

    “好。这豆子别给我吃了,我要种呢!”莨夏放下盛满豆子的簸箕,拍了拍身上的浮土。夕阳下,他逆光坐着,闲散快活。莨夏微微勾唇,道,“风凉,你也早些回去吧。那个,明天……”

    “明天我不来。”莨夏笑着解下围裙荡干净身上的土迎着夕阳走了。

    马车行出晋王府,洛水才问,“小姐,王爷说晋阳不太平?”

    “对呀。你是去哪哪不太平。”莨夏一脸无奈,“回去早点吃饭,今天晚上有的忙。”

    “好。”洛水一听还不知道莨夏是要救姌鸢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绕个大圈,等一天。

    莨夏回到酒肆,换了伤药,觉得口干舌燥的厉害。喝了几杯水下去,彧凌也回来了。

    洛水在楼下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三个人随便吃了点,便回房间了。

    到了夜深人静,不过二更天。莨夏打开窗户,从后院直接踏上屋顶,躲在一个犄角旮旯里。

    到了三更天,彧凌已困得不行了,趴在房檐上就要滚下去了。

    洛水索性给了他一脚。与此同时,几个穿夜行衣的人从南面而来,目的明确,就是他们三个住的房间。

    “上?”彧凌从怀里抖出一个小瓶子,摩挲了半天才狠下心,就听莨夏道,“要活口。”

    彧凌一下便不那么高兴了。换了个大瓶的塞进手里,不等那几人靠近,彧凌启开盖子,伸手弹了几下。

    那几个人身轻如燕,与昨天那三胞胎绝不是一个层面。洛水看着他们的步法有些忧心,这样的速度,是高手无疑,抿唇一言不发。

    亟待她思考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出击方式,一阵劲风呼啸而过,莨夏的身影已穿出两丈多远,与那几个汉子打了个照面。

    这样出其不意的出现,那几个汉子始料不及,一愣。

    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追云扣豁然划出一道长鸣,皮肉撕裂。

    洛水在看见莨夏出手的那一瞬间指剑出招,无奈那人已反应过来,出击格挡,几个回合下来,丝毫不占上风。彧凌见此局势,不要命的放出一股黑烟。

    “屏息。”彧凌高呼一声。

    莨夏战的正憨,怎可能听他的,那黑衣人却是听话的,一看势头不对早已掩了呼吸。

    可世间法则是顺天而为,顺势而为。没有呼吸的支撑,那人的打法已没了魂,只是套路。

    那人秉着气,自然心浮气躁,想要速战速决退出战场。进攻的那一击便击的猛了。莨夏瞅准空挡,猛一挥追云扣,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去,这样,追云扣出击之时,便能将那人的皮肉扯出。

    就在决胜之际,那人怀中掏出一物,向着莨夏投掷过来。

    莨夏猛扯追云扣,往后滚了几滚,那飞射过来的东西突然挨了地爆了起来。

    莨夏虽然滚了几滚滚下房檐,还是被火势扑到。

    彧凌情急之下滚下房去,那本就被追云扣抓破肝的人仰天长笑一声,咽了气。

    洛水那边打斗一直处于下风。这会儿双方都损兵折将,洛水突然便稳住心神,眼睛在一瞬间发出凌厉凶猛的光,手中长剑一扔,变掌为拳,猛砸响那人。

    都是身经百战的江湖人,她的对手虽未明白其中缘由,却第一时间多开那一拳,挥着手中大刀而去。

    洛水一击未中,原地转身。提拳站定,那大刀已近在咫尺。

    “嘭”一声,那人原地飞出,跌落屋檐。

    洛水飞身下房。只见莨夏靠在屋檐下坐着,彧凌泪涟涟地扶着自己的小腿声讨,“折了,你看看。我的腿折了。”

    “小姐,我们不是要救姌鸢吗?为何要伏击对手?”洛水不解。这一战她有些吃不消了。

    “不让他们损失惨重一点,怎么会露脸跟我们谈判。”莨夏呼吸有些困重,这彧凌的毒下的真不含糊。

    彧凌早已喂她吃过解药,这会儿药效到了而已,爬到莨夏跟前朝她后心上一拍,一口黑血便从口腔中涌了出来。

    “小姐。”洛水紧张地呼了一声。

    “小声点。虽然我们伏击成功。但在大方面上,我们在明他在暗,不把他引到明处,我们没办法救出姌鸢。”莨夏解释。

    洛水似乎听懂了。此时彧凌也不再废话,督促莨夏盘腿运功。

    这才三更时分,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晋阳的天又亮的迟,洛水忧心忡忡地直起身子,上房将长剑取下。三人就窝在这一处不知是谁家的后墙外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彧凌站起来活动了下腿。不疼了。便对他们道,“我去看着,有情况我就叫一声。”

    莨夏摇摇头,“一起去。”

    说着,已扶着墙站了起来道,“回屋等着。”

    这一下又要闹酒肆了,莨夏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这样的战术是往日不曾见到过的,彧凌觉得好奇,又想是不是莨夏身体不适换了策略。

    三人跳窗回去,这次是同在一个屋里,而另外两个屋里彧凌都放了毒烟。只要一开门必然中招。

    莨夏经过昨夜一夜没睡,早上出门送信回来的路上遇到三波伏击受了伤。本来需要静养,去晋王府带着那病秧子完了一天。到了傍晚已受不住了,在车里不过迷糊了一刻钟,回到酒肆便开始忙活救姌鸢的事。刚才为克敌制胜吸入不少毒,虽然毒是解了,可身体的元气已伤。回到屋里便开始昏沉。

    “洛水。”莨夏口干舌燥地唤了她一声,隐隐约约觉得头重脚轻。当即道,“我去睡一觉,你们先看着。”

    说着,人已晃悠到床前,不待她嘱咐二人,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晋王府,竹园的灯火依旧亮着,一股风刮过,锦灏已出现在门口。

    “主子,查到了。那一伙外地人是跟着江湖追杀令来的。可梁营的人在城内集结了不少。”锦灏取出一块纸,交给成墨云。

    “静观其变。”

    锦灏听过吩咐离开竹园,成墨云将手中纸展开,里面写的是徐家灭门惨案。一家三十二口全部被屠。

    “丘虎。”他低喃着,一股疾风飘过,玉面小生出现在面前,“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越谁的货?”成墨云看也不看来人,将那张纸举到蜡烛上烧尽。

    玉面小生眼里腾腾火焰跳跃,他微微凝眸笑看晋王,“那还用说,谁不长眼谁死。”

    成墨云亦凝着他,末了,冷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殿下,我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说罢,疾风突起,消失在竹林深处。

    锦灏继而闪进屋内,“主子,梁家二少爷今日不是在风月楼饮宴吗?怎么会出现在此。”

    “他昨天不也在凝香苑吗?”成墨云不以为然。梁永康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老爹若知道此事,看以后还护不护这犊子。

    “主子,不能再纵容梁二少了。”锦灏言明。语出不逊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梁家女有意晋王,晋王就必须娶回家吗?不娶还想一出是一出,闹了岂止一两回了。

    成墨云看了一眼手边散乱的棋盘道,“晋阳的天终于要变了。”

    “主子,那王妃明儿还来吗?”锦灏端一杯茶给成墨云,“你不打算告诉王妃实话吗?”

    “你以为她如你一般蠢钝吗?”成墨云叹了口气,莨夏就是太聪明了,才过得很累。

    “梁营的人进城,我们也不管吗?”锦灏满脑子疑问。

    “你刚才也报了,城内有两队人马。我们何必掺和?”成墨云道。

    “明白。”锦灏为自己的莽撞愣了一下神。果然,自己思虑的并不周全。

    ——

    与此同时南城门内集结了一干人等,数十人各自蒙面身着夜行衣。

    那架势一看便是带着功夫在身。

    为首的那人看了看时辰,道,“都是出高价来的同道,我就不重复了。还是老样子,三个人,摘了人头的赏银百两,摘不了的,也不让大伙儿白干,每人十两,没命用的,这钱也会送到家里。”

    那人说的慷慨激昂,众人应喝。

    “出发!”

    “出发去哪啊?”只听其声未见其人,一众人等心怀忐忑。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句,“一群乌合之众。”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个大着胆子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敢不显身。”

    “鞺鞺鞳鞳,鞺鞺鞳鞳……”

    众人听着由远及近的声音不知所云,突然一人反应过来,“不好,是兵!”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之时,离他们最近的巷子里驶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年近三十的梁永靖,一身玄色常服,在暗夜下凝重非常,“不仅保命不在行,目力也不成。”

    就在他说话之时,四面八方围来一群人,穿着各异,步调一致。

    “是梁营,是梁营,哈哈哈……”为首的那人反应过来,“兄弟们,不用怕,是梁营。梁营不可随意动武。”

    “是吗?”那人话音刚落,一人已走到他面前,将匕首插进他的心窝。

    剩下的人一看带头的都死了,仓皇逃窜。奈何所有的路都被封死。转了半天,只能回来求饶。

    可等来的只是一句,“就地解决。”

    任谁都没想到,一向在老百姓眼中口碑颇好的梁营怎么会杀人,却忘了昨天晚上混战有一路人马杀了十多个“挡路人”。

    酒肆

    莨夏这边才倒下,一个杀手悄然而至。洛水不敌被擒,彧凌侥幸逃走去搬救兵。

    第二日晌午,晋阳城依旧如常,街市上叫卖声络绎不绝,唯一让人奇怪的是梁家大营又在北门外贴起了征兵令,甩着梁营独有的黑底红边大旗。征兵将领黑着脸坐大案后面,审视着两步以内走来的人。

    城中人们觉得媳,去年征去当兵的,过年的时候领了不少钱回来。这回再征兵,壮年们还是挺有意向的。不多时,征兵将领跟前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待人足够多了,那大将开口,“此次征兵征的是特别军。与之前相比,钱多一倍……”

    一听一倍,众人倒息了一口凉气,真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啊。可所有的好事后面都有个但是。

    果不其然,众人正高兴,那大将接着道,“但是,此次入征的兵要经过特别训练,常备状态三年不得回家。”

    不能回家这一点少有人能办到。大历朝不似别的朝代,青壮年非要服兵役。也可交付对价银钱免除兵役。服兵役的人也会领取佣金,大概是一年三十六贯。翻倍的话,那可是七十二贯呢!

    虽然很令人心动,却也有一大部分人放弃了这个差事。

    征兵大将在跟前还围着的不多几个人中点了一个,道,“为什么想当兵?”

    “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一个穿着破烂的酗子站出来,许是饿的,说话都有气无力了。

    征兵大将打量驴一样打量了那人一圈,对旁边书记人员道,“这个可以,给他记上。”

    就这么顺手的指指点点,北门外的征兵办的如火如荼。

    当天最让人好奇的是梁将军府大门紧闭。平时这时候老将军在练武,别提多热闹了。今儿愣是一点响都没有。

    梁将军府祠堂地上跪着三个人,从左至右排开,一人一句。

    “我知错了。”

    “我知错了。”

    “我知错了。”

    ……

    究其原因是昨天晚上梁永靖杀了几个江湖杀手。明摆着就是跟老将军对着干。

    再说老二梁永康,好不好偏在大哥做鲁莽事的时候在风月楼喝小酒,唱小曲儿。

    老三跪就不用说了,这几日哥几个都是为这小妹妹出头出的。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梁世显举着藤条,迟迟舍不得打那罪魁祸首,气的直跺脚,“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要纠缠晋王。你是没事干了吗?”

    “爹爹,整个晋阳城的女儿们哪个不思慕晋王的?我与他门当户对,有什么不能攀亲的?”

    “女儿家家的,害不害臊?”梁世显气的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梁永莹雪白的脸上浮出红晕,软磨硬泡起来,“爹爹,我就是喜欢晋王。您去帮我说说去。万一成了呢。”

    “想都别想。嫁谁都可以。唯独晋王,不行!”梁世显义正辞严,吓得梁永莹爬的低低的不敢起来嘴里却依旧不服,“谁家的少年有晋王那么好?”

    “莹莹,你少说几句。”梁永靖最心疼小妹,这么顶嘴下去,挨揍是少不了的。

    听了梁永靖的话,梁永莹突然直起身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大哥,我惹的祸我担着。”

    话音儿刚落,藤条就抽到身上,“你担着,我让你担着。”

    梁永莹咬着唇一声不吭,待梁世显停了鞭子,梁永莹忍着痛道,“爹爹,晋王才高八斗,又姿容出众。长安商家的女儿都寻到晋阳来了。我再不追赶就迟了!”

    “你,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吧?”梁世显英朗的面容瞬间多了几抹沧桑。

    梁永莹抿唇抗议,跪的直直的。

    谁不知道老梁家是最护犊子的。外人那是一句都说不得的。自己个儿虽然也揍他们,但是心疼起来,那可是谁家也比不了的。

    拗不过梁永莹,梁世显只能拿老大出气,抽了几鞭子下去,“不带头做榜样,让弟弟妹妹们学的什么歪样子?”

    “爹,我哥可不去风月楼!”梁永康虽然活的风流,却极为仗义,见哥哥妹妹都挨了打,没理由就他全身而退。一向最讨厌人留恋烟花之地的梁世显一听这话,狠狠一鞭子抽在梁永康身上。

    梁永康痛的直呼,“救命啊!”

    “叫什么叫!”梁世显听他那么一叫就知道没事,噼里啪啦又抽了几下,丢给他们一句话,“面壁思过,思不清楚都别出来。”

    梁世显把三个孩子扔在祠堂,自己打马去晋王府请罪。

    晋王府角门口,管家从里面走出来,给梁世显行礼,“将军请回吧,王爷不见。”

    “你家王爷是怕闲话吧?”梁世显对管家发难。管家也并不必回,直言道,“是。王爷说了,将军不宜与王府有所关联。”

    梁世显对着正门口一抱拳,跨上马去,一夹马腹,瞬间便行出七八丈。

    梁世显心一下子放进了肚子里。晋王此举无疑是保护了将军府。治下的问题他一力担心了。梁世显心道,却是一位值得相交之人。可终究是成王执政,小心为妙。

    晋王府,竹园

    锦灏打发走管家,便又去审问昨夜私闯王府的小鬼头去了。

    晋王府不设刑房,小鬼被抓回来后关在马厩旁边的小屋里。锦灏觉得稀奇,这什么世道啊?王府都敢闯了。

    本来抓住教育几句放了就好了,可那小鬼偏偏要见主子。关了这都半日了,除了要见主子,半句话都没有。

    锦灏与看守的府兵打了招呼进到屋里,就见这屋里唯一的土炕上盘坐着那小鬼。听到有人进来,睁开眼睛看着他。

    “小子,你是何来意?”锦灏开门见山地问。毕竟他觉得把拐弯抹角用在个孩子身上还是不地道的。

    “我要见晋王。”彧凌的耐心快被磨光了。他知道门主见天儿到晋王府,却从不知莨夏与成墨云的过往。这会儿让他兜底,他害怕惹了更了不得的事端。

    “我本可以不理你,让府兵扔你出去。”锦灏关彧凌也不是没有考虑。一个会用毒的小子,若真要硬闯王府,一般的府兵怕是应付不来。更何况现在还算和平,这小子没有动手。由此,他的目的就尤为重要了。不能强行关押惹了他的脾气大闹王府;又要弄清来龙去脉好对症下药;最主要,不能让他见主子,以防突然发难。

    彧凌心急如焚又不能用强。此时他不明门主与晋王的关系,断不可再惹出祸端。面前此人武艺高强,不用毒硬拼毫无胜算。可用毒伤了人,怕是见不到晋王就要死了。

    忍着一腔怒火,彧凌飞快动着他的小脑子。他突然觉得门主真的是智力卓绝。在他们不长的相处之中,遇到任何事,只要她在,无不克敌制胜。

    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面前这人也是够有耐心,等着自己有所回应。

    他无奈笑了笑,“这位兄台,我不知你在这王府中谋的什么差事。不让我见晋王,转达一句话可行得通?”

    “你且说来听听。”锦灏孔防有诈,不轻易应承。

    彧凌哪知道要说什么,灵机一动,道,“桥归桥,路归路。”

    锦灏听的有点晕乎,可他那吴侬软语的口音说起来真是相得益彰。

    “快去传话呀!”彧凌着急的不行。

    锦灏这几天突然觉得脑子不够使了,晋王的意图他猜不到,这小鬼的意图他也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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