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墨云灿然一笑,“你觉得是怎么样便是怎么样吧!”

    “那是自然。”莨夏蹙眉凝着他,很不满意成墨云这般敷衍的回答。明明他早已心中有数,还总是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由着事态发展。

    “九儿。”成墨云宠溺地望着她,眸光里全是她的影子。

    莨夏倒抽了一股凉气,凝着他光彩熠熠的眸光中倒影出一脸新奇的自己,勾起唇角。

    成墨云被莨夏盯着自己这么一笑搞得莫名其妙,亦笑着问她,“怎么?被我的美貌征服了?”

    “自然不是。”莨夏红着脸转开目光,这样的小心思他若知道还不笑话了她去。便问他,“方才叫我是有何事?”

    “如今聘礼已下,就委屈九儿再在将军府住些时日。吉日定在下月初八,等我来接你。”成墨云笑道。

    莨夏不满地推开他,“我住在外婆家怎么就委屈了?你是觉得我没娘家撑腰吗?”

    “怎么会。”成墨云掩不住唇边笑意,“九儿的舅父可是镇北将军,谁敢惹九儿,还不得被舅父扒一层皮。”

    “知道就好。”莨夏不知自己何时在意起这件事来,仰仗娘家这等怂包的事都被她挂在了嘴边。

    成墨云却不以为然,这就尴尬了。

    莨夏寻思成墨云总有个底线吧?可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是一副好言好语,好声好气。仿佛天被莨夏戳个窟窿都无所谓。

    这样不知是宽容大度还是不在乎。莨夏的思维发散的也算厉害,才想到这里,把自己都惊得笑了。真成了深闺怨妇一般。

    莨夏正想着,忽听得门外熙熙攘攘。成墨云下意识将她拉到身后护着,自己则问了句,“谁?”

    “无事。”

    回话的是洛水。

    成墨云闻言便道,“有事便进来说。”

    成墨云和莨夏知道,洛水但凡这么简短生硬回答便是难以抵挡。与其这般不如直接当面解决。

    不过片刻,门被打开,晋王与老太太还坐在原处,梁夏在晋王下首坐着。

    一进门便瞧见洛水额上青了一片,再看锦灏也好不到哪去。

    莨夏压下心中窜上来的火苗子沉声问,“方才是在此处斗殴了?”

    “回表小姐。”堂下此时已跪了几人,开口说话的是身着绸缎衫子的老妇。这人打扮看起来只比苏娘差了一点,看样子在府里也是伺候过来的老人了。她跪在那里,语气中明显在套近乎,“有件事需得您做个主。”

    成墨云冷厉的眸子瞟了一眼老太太。这一看让老太太心中一顿,袖中老手捏握成拳,冷喝道,“舒娘,去看是何人冲撞殿下,拉出去一律杖毙。”

    “是。”舒娘应下,便退出去找人。

    那老婆子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这样的答复,干脆抬起头来,“殿下要为草民做主啊!”

    说着,以头抢地,磕的头破血流。与此同时,还未出过声的剩下那三人也磕起头来,声呼,“晋王殿下,为草民做主啊!”

    老太太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其声震耳,堂下霎时安静,便听老太太大喝一声,“冲撞贵人已是死罪,难不成还要因为你们牵连到我梁家不成!”

    此时门外听闻有人冲撞急奔而来的梁世显大手一挥,对随行的家丁道,“拖出去,军法处置。”

    就见几个壮汉进屋将那四个惹事之人拉出去。

    本来这个院子今日就不应该有下人,伺候的也是梁夫人本人。这会儿出了这事,梁世显难辞其咎。当下寻找梁夫人不得自己进了屋里,跪地道,“殿下,恕臣有罪。”

    “今日本是大好日子,出了这等差错,本王真不敢想下月初八会不会有什么翻天的乱子等着本王。”成墨云看似不以为然,实则动了气。

    梁世显半百之人听得汗如雨下,还是老太太站出来才解了围。“殿下,老身代梁府上下……”

    “外婆。”莨夏见老太太站起来作势要跪。这一头虽然成墨云受之无愧,莨夏却心生不忍。起身搀住老太太。

    成墨云似叹了口气,道,“罢了,都起来。”

    梁世显曾为儿女的断舌之痛与梁永靖的赐婚之耻迁怒于晋王。未经老太太首肯亲自联合了晋阳几位高官去逼迫晋王收回成命。

    那事虽然过了挺长时间,梁永靖也娶了那丫鬟。但是,威胁之事,梁世显一直介怀,怕晋王给他穿小鞋。毕竟,虽然梁永靖娶的是丫鬟,可那陪嫁不比鲁国公府少,更何况,这才新婚不久,已为梁永靖谋了天子脚下的差事。

    梁世显战战兢兢起来,如履薄冰立于堂下。

    老太太面上无光,被莨夏扶回座位心里却极为不痛快。

    心道,世显媳妇是怎么安排的。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下人惊扰,这下倒好,惹出这等事端。

    莨夏见老太太难过,又心疼洛水被打的鼻青脸肿,眸光一转便道,“都说了是大好日子了,那便不要见血了。直接发出府去吧。那样的人伺候不了的。”

    “九儿说的有理。”成墨云见台阶就下,一点也不觉得这么做有失威仪。顺便对锦灏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从外将门带上了。

    成墨云这一句,梁世显彻底服了。只觉得晋王这样的人必成大器,之前的事他不问青红皂白就去找事真是莽夫之勇。

    想到此处,梁世显撩袍就要跪。

    “舅父。”成墨云见梁世显要屈膝,蹙眉。莨夏乘机道,“您这是作何?关起门来,您是长辈,何来长辈给晚辈跪的道理,快坐。”

    成墨云点点头。梁世显这一入坐如坐针毡。老太太还在为方才的事气恼,治家如斯还怎么安邦定国。瞪了一眼梁世显,就听莨夏道,“外婆别恼,既然治家之事交给了舅父,那便坐享天伦之乐吧。”

    “就你会说。”老太太一转脸笑道,又对成墨云道,“殿下,移步膳园用膳吧。”

    成墨云点点头,招手将莨夏唤到身边,与她耳语,“腿疼。”

    莨夏会意,跟在他旁边,以备他突然支撑不酌扶他一把。

    梁家用餐与军中一般,成墨云步入膳园,只见府中老少已都就位站在桌前等着。

    待他们几人入席,老太太道了句,“坐。”

    一众人齐刷刷便坐下来。紧接着便是上菜,上到第八个菜的时候,老太太瞪了眼,问询一般看着梁世显。

    梁世显也被端上来的一盘鲍鱼吓的傻了一下眼,举目寻梁夫人,便见她端着一壶酒从侧面的门走进来。此时他不得发作,快速垂眸。

    老太太方才在看梁世显,寻着他的目光望去,愣愣瞪了梁夫人一眼,示意她退下。

    梁夫人被老太太这么一瞪,忙转身退了出去。

    在一个人家里相处二十多年了,老太太每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怕也只有梁夫人最清楚不过了。

    莨夏扫一眼退出去的梁夫人,再看看下首桌上面色苍白的姌鸢。不待她说话,成墨云夹了一只鲍鱼看了一眼,“双头鲍,难得。”

    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说的老太太面色铁青,更别说梁世显了。

    这鲍鱼上来,梁世显已坐不住了,忙起身告罪,“殿下,今日上菜太慢,我去催。”

    “不急。”成墨云眸光清冷凝着他,“将军请坐。”

    梁世显不得离席,这鲍鱼上来他真不知道梁夫人还藏了什么幺蛾子在等着,苦兮兮坐下,就见上菜的人端来一托盘的小炖盅。

    梁世显差点两腿儿一瞪昏过去了。这是啥?想都不用想,燕菜!

    大历朝崇尚节俭,王公贵族每年尚且有定额食用鲍参翅肚。梁夫人平日自己偷偷吃便算了,今日是哪条筋抽住了将这些有市无价的东西拿出来显摆。

    梁世显吓得汗流浃背,这是要将他送往阴曹啊!

    成墨云不动声色掀开炖盅的盖子。看起来确实不错。

    这两道菜足以要了梁世显的命。一餐下来,他贪三十年军费都不够。

    不待第三道硬菜上来,梁世显突然起身要跪。老太太一把将他拉的坐回位置上。

    老太太对手边的晋王道,“殿下,菜饭可还行?”

    “甚好。”成墨云寡淡回答。听不出任何情绪。

    老太太点点头,将碗中燕窝饮尽,尝了一个鲍鱼。味道不错,不是府里厨子的手笔。

    莨夏见势头不对,便对洛水道,“去后厨与梁夫人说菜够了,后面的不必上了。”

    洛水闻言下去传话。

    待洛水走后,成墨云侧目扫了一眼莨夏。

    待洛水回来,饭已用完。

    成墨云一言不发起身回了正院。莨夏扶着老太太总觉得老太太今日腿软了,人也佝偻了。

    跟在后面的梁世显更不用说,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走路都提不起精神。

    洛水先送姌鸢回去。而锦灏将梁夫人请到了院里。屏退众人关紧大门。

    “殿下,吃的可还对口?”梁夫人不明就里一进门便笑着问。

    梁世显慌忙间拉了梁夫人一把,一脚踢到她腘窝里,梁夫人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不明情由地看着梁世显道,“怎么了?”

    “你的鲍鱼从何而来?”梁世显问道,说着自己也跪下。

    “买来的。”梁夫人面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

    “谁说你不是买来的了。”梁世显被说的稀里糊涂,“谁教你买这些东西的?”

    “我一直都吃你不是知道吗?”梁夫人觉得奇怪,怎么梁世显问的都是稀奇古怪的话。

    “罢了。”成墨云冰冷道。

    这会儿梁夫人才吓了一跳,忙道,“殿下恕罪。”

    “你不知错在何处。”成墨云凝望梁夫人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道,“梁将军觉得怎么处置的好?”

    “全凭殿下处治。”不待将军开口,老太太道。

    “殿下。”梁世显跪倒,“我愿代她受罚。”

    “三十军棍。”老太太知此时定不能拿什么事来顶替或者威胁,便直接说起军中处置之法。

    “娘,会把秀儿打死的。”梁世显担心的不得了。

    “这样吧。”莨夏略做沉思,“不如就十棍。”

    老太太补上一句,“世显,你亲自教教你媳妇去。”

    老太太是真的怒了,梁世显如蒙大赦般拉起一脸茫然的梁夫人出了门。

    这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里盛传梁夫人挨打的事。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梁夫人是为一顿饭挨了揍。

    洛水搬进梁将军府后,便也住在老太太院里,老太太若心气儿上来还会指点她几招。

    “孩子,你的功夫没的说。”老太太在过了几招之后与洛水道,“但你经常发挥不稳定。”

    洛水忙点头。可不是。在晋阳这几回与人交手她都落得下风。若但按功夫而言,她并不比谁差到哪里。除了荒氏兄弟的师叔以外。

    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胸口道,“心病。以你的功夫,在江湖上杀个三天三夜少有敌手,但是,你最近总败,大多数时候都是败给了自己。”

    洛水又点头。她自卑于自己的旁门左道,在高手林立的晋阳,在追杀他们的人报上名来的时候,她都会怯。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在她思忖之际,老太太进屋拿了一根极细的针和一根粗线出来,“穿好。”

    洛水放下手中武器,接过针线,心道,这么简单。

    她少做针线,对针线极为不熟,老太太又拿了最细的针配了一根麻线,她都不想让怎么穿?

    过了一会儿,洛水茫然抬起头来,“老太君,这不行啊!”

    “你去穿,几时你穿过去了,保护莨夏便没问题了。”老太太说罢,便提起裙摆去莨夏屋里找莨夏玩去了。

    莨夏自是听到外婆对洛水的调教了。心境也是她之前与洛水说过的。只不过外婆的方法简直太好。

    莨夏笑吟吟地迎进老太太,问道,“外婆何故对我这般好?”

    “你说呢?”老太太反问,一记脑瓜崩儿弹得莨夏直喊痛。

    “同就对了。没良心的。”老太太样装不悦,道,“云门的事要不要给你支个招啊?”

    老太太有自己的顾虑。在将军府她定能护得莨夏平安。但是过些时日莨夏便要嫁到王府,那时她的手便不能伸到那边去了。

    “您说。”莨夏一听,眼睛都冒精光,忙端了热茶给老太太。

    “哼,臭丫头。”老太太睨她一眼,“送你八个字,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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