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墨云勾唇看着挣脱他的舒束缚走在前面的莨夏,不觉间笑道,“你慢点,我头疼。”

    莨夏叹了口气扭过头来,行个礼道,“让锦灏扶你回去。我先去准备些药。”

    成墨云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锦灏还在帮你卸货。”

    莨夏的确被外婆拉着装了好多东西回来,摸一摸袖袋里的那块儿根雕,退回去扶住他,“你这病什么时候好啊?”

    “怎么?还没有开始侍疾就惆怅了?”成墨云回握她的手,“今儿夕阳正好,慢些儿走吧。”

    莨夏被他前一句说的心里极不是滋味,这才新婚几日,她哪天不在侍疾?

    好在眼前风景正好,夕阳映照在花园郁郁葱葱的花草之上,莨夏勉强凝眸望他,就被他突然亲上来,“委屈了?”

    成墨云晃一下她的手,低低道,“知错了。”

    莨夏扁嘴瞪他,看在他伤寒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说话间,天已不像方才那般亮了,莨夏看看天边,耳边听着锦灏的脚步声渐近,回头就见锦灏抱着一个大箱子。

    莨夏往旁边让一下,容锦灏通过,对成墨云道,“起风了,我们也回去吧。”

    成墨云听到这话有些意犹未尽,怎奈此时后面搬东西的人已陆陆续续走近,他手下用力拉紧她,兀自握着她的手朝花园的小径往竹园走去。

    “竹园偏远,诸多不便。”莨夏被他拉的手腕生疼,此时风正直直吹过来,虽是夏日,他这种身体也要好好保养才是。

    成墨云固执地拉着她,横穿过整个花园。荷塘里花开的娇艳,她贪图多看了一眼,人已被拉扯的走了很远,“我有话与你说。”

    “你拽疼我了。”莨夏终于忍无可忍甩了脸子,“你到底怎么了?方才就觉出你不对劲。”

    虽然二人已跨过荷塘在凉亭之上,可这一声还是被洛水听见,凝眸望向这边。

    见洛水驻足,莨夏便反手将有些怔忡的成墨云拉起走进通往竹园的小径。

    待她一脸凶相将成墨云拉进竹园,这里陈设依旧,却比外面院里清凉许多。成墨云喜凉恶热,想住进来也是有的。

    推开竹园禁闭的房门,拉他进了屋里,自顾自道,“你且躺着,我去拿药。”

    “九儿。”

    只听他委屈地唤了一声,抓紧她的手。

    滚烫的手握住莨夏。莨夏不禁蹙眉,在人前他威风八面,独处之时弱不禁风的紧,叹口气,“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

    将他安置在他常坐的短榻上,一瞬不瞬地凝着他似有躲闪的双眸。

    “卿家老太太没了。”成墨云长呼出一口气。

    “没了就没了。”莨夏听了,心里掀起一丝波澜,随即冷静下来,“我既脱离卿家,便没有回去奔丧的道理,何况,我们并不亲近。”

    成墨云松开她的手,那手心已被汗水浸透。

    莨夏没好气地哼一声,“你且管好自己我便要烧香了。”

    说着,小手拉过他的脉细细摸一遍,可不就是伤寒了。

    莨夏将他的手放下,起身又怕他委屈求告,便嘱咐,“我不出去,去外面烧些水总要吧?”

    成墨云没说话,顺势躺进放了靠垫的短榻上。

    莨夏热水进来他已经睡着了,外面天都黑了,莨夏点了蜡,投了热手巾在他肘窝腋窝擦了几遍,荒穹便火急火燎的进了竹园。

    “先生。”莨夏走过去迎他,他气急败坏道:“王妃,殿下听您的话,您劝劝他。”

    “劝。”莨夏把他让进屋里,此时那位大爷还没醒来,荒穹拿出一包药道,“殿下不听劝,今儿的药基本上都没吃。”

    莨夏见他睡得正香,挪来挪去也不方便,便对荒穹道,“伤寒需要静养,这样吧,药给我留着,先生明日再来请脉,如何?”

    “好。”荒穹将药放下,再问她一句,“王妃可用过晚膳了?”

    “谢先生挂怀,用过了。”莨夏说着,起身送荒穹出门。

    自己则坐在廊下将药煎出来端回屋里。

    谁知那人一觉便睡到三更时分,蜡烛都快烧完了,莨夏正翻箱倒柜找蜡烛,他便迷迷糊糊坐起来,眼睛都不知道睁开没睁开,便唤,“九儿。”

    真是要命,何时变得这么磨人了?她竟今日才知。

    “我在。”莨夏应着,取出蜡烛走出来续上,端起药碗出去温药。

    这一来回不过眨眼的功夫,她重新端起药碗,那人已站在门槛里等的她了。

    “你到底怎么了?”莨夏一手端着药,一手去扶他回屋。

    成墨云摇头,“没事。”

    这回就不去短榻了,直接进了内室,将他安置在大床上,药端给他,“喝了再说。”

    成墨云一向乖觉,接过药一饮而尽,顺手将药碗放在小几上,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方。

    莨夏哪有心情坐下,自顾自伸手探一下他的额头,烧还没退,又去端来热水投手巾。

    成墨云突然低下头去接过手巾,“别忙了。”

    莨夏被他突然伸过来的手吓了一跳,随之扬起头来。三更时分,更深露重。莨夏凝着与往日不同的成墨云凝眸。

    末了,她站起来,霸道地抢过手巾,拉起他的胳膊在他肘窝擦拭几次。

    成墨云乖乖坐着任她摆布,末了,莨夏在他身边坐下,“你究竟遇到什么难事了?”

    成墨云垂眸似有难言之隐,莨夏叹了口气,“你我夫妻同体,有何难处经管言明。”

    成墨云扭头凝着莨夏,二人坐的如此之近,眼睛明亮而潮湿,“从小看我长大的疯妇死了。”

    莨夏一下子明白了,伸手将他的斗篷褪下,低低呢喃,“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白首,共赴黄泉。”

    成墨云听得身子一震,拉住她为他褪下腰带的手,认真地凝着她,“我不要你陪我共赴黄泉。”

    “我心甘。”莨夏不知不觉间说了这么一句,成墨云便死死扣着她的手,郑重其事道,“不准说与我共赴黄泉那样的话。”

    “我想。”莨夏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紧张的眸,“你好好听话,把身体养好。不论哪里,我都陪你。”

    成墨云根本听不进她说的那些话只有一句“我想”音绕耳畔,他抠的莨夏快叫出声来,“我不准。”

    “殿下。”莨夏用力抽出双手,提起中气喝道,“我已是你的妻,随你一起有何不可?”

    成墨云被莨夏这么一喝回过神来,松开紧握的手。

    莨夏狠狠将被他捏的没有血色的手举到他的面前,上面赫然几道红印,“疼不疼?”

    成墨云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看着格外心疼,红血丝攀上他的眼睛。

    莨夏服了他这受气包的小表情,叹了口气,“不疼,我不疼。好了,睡觉吧。”

    说着,粗手笨脚地将他的外衣褪下,鞋袜褪去,粗暴地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坐在他旁边,又要顾他的情绪,还要记得时辰再给他热药。

    ——

    长安

    卿府上下一片白,里里外外都是忙碌的人,让本就拥挤的两进院子更加走不开人。

    北墙下设的灵堂里,孝子贤孙跪了一地,哭的哭嚎的嚎,一片痛心悲苦。

    赵氏悲悲切切地哭着,钱文远和霍岐筠两连襟自下午便来帮忙。各自妻子都有身孕,不能来此,只能是他们两人夜以继日的忙了。

    此时连襟两个终于坐下来吃一口饭,便说起荒鸿的事来。

    钱文远一到长安便听说荒鸿被琳云公主选中,要做驸马爷了。

    霍岐筠叹道,“可惜了。季渊兄可是颇有才华的。”

    “这话你我二人可以说,这话若传到上头耳朵里,是要杀头的。”钱文远谨慎地靠近霍岐筠。

    “姐夫说的没错。”霍岐筠端起酒杯与他碰一下,二人饮尽这杯,霍岐筠再为二人满上一杯,“你可知道一桩悬案?”

    钱文远听他故作神秘,好奇道,“说来听听。”

    “还不是季渊兄的事。”霍岐筠也是三杯黄汤下肚有些把持不住了,附耳靠近钱文远道,“季渊没参加殿试,这事朝野上下人尽皆知。都说他一早便攀附了琳云公主。这话,谁信呢!听说是成帝亲自召见。怕是事情不那么简单的。”

    钱文远不通政事却急迫想找些关系在长安扎根。霍相自然是溜须拍马的首选。奈何登门几次不得果。霍岐筠还是今儿奔丧才遇见。

    霍岐筠在太学堂读书,功课也很忙碌,听他这么说,去找找荒鸿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钱文远这方正盘算,霍岐筠便道,“你可别打季渊兄的主意。倘若真的如传言一般,最好是等他入了公主府再去拜会。”

    “此话怎讲?”钱文远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霍岐筠便道,“这你就不知道来吧。上头看上的,那定是了不得的。既然断了他当官的念想,那就是怕他乱朝纲的。”

    钱文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二人正说着,卿世勋从灵堂里出来,将一份手信交给钱文远,叮嘱他回去再看。

    钱文远小心揣好,卿世勋便对他们道,“吃了饭就回去吧。晚上这儿没什么忙的,也没地方可睡。”

    二人与岳丈寒暄几句,便提腿告辞了。

    二人分别之际,霍岐筠对钱文远道,“姐夫,到了这天子脚下,凡是要沉住气,万不可鲁莽行事。”

    钱文远听他这意思是话里有话,既然说了不要鲁莽,那便看看岳丈的嘱咐是啥。

    因为去过葬礼,钱文远回到住处直接在小书房的短榻上窝了一夜,岳丈的信上写着,韬光养晦四个字。然后手信里还有一个小一点的信封,上面写了东龄亲启。

    钱文远看也没看出个名堂,第二天将信件交给钱老爷,便又去葬礼上帮忙去了。

    今儿倒是赶得巧,荒鸿一早便去了,卿世勋让他去登记礼簿,钱文远正好来来回回招呼吊唁的来人,二人能碰个面说几句话。

    “季渊兄。”钱文远将一波人送走,凑到跟前把礼金给荒鸿。

    荒鸿见是他,点头示意,待将礼金登记好才问,“文远兄何时到的京城?”

    钱文远边看着前堂是否来人,边答道,“来了有些日子了。不知你现在何处高就?”

    “没有去处,在东门外卖字为生。”荒鸿从容笑道。

    “这样的苦日子不会长了。”钱文远感慨。

    荒鸿自己的那点破事就连长安的小娃娃都知道,何故钱文远不懂?他自嘲地一笑,“是啊,好日子快到了。”

    说着,外面来了吊唁的人,钱文远便迎了出去。

    荒鸿将大概礼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将闭目养神,就听自己面前的桌子被扣响。他睁开眼,成琳云不知何时打扮成小厮模样站在桌子前面。

    “你来了这儿怎么不和本宫说呢?”成琳云一脸的气闷。

    “我想去哪没必要跟你说吧?”荒鸿起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成琳云直接拦在他面前,“再过两个月你就是驸马了,还有什么事不能让本宫知道?”

    荒鸿被她惹恼,“公主殿下,这里不是你的公主府,请你自重。”

    “本公主怎么就不自重了?”成琳云瞪眼看他,“你不愿意当驸马?哼,有的是人想顶了你的缺。”

    “快去,你快去嫁给别人。”荒鸿一指门外,本来二人的讲话声音就不高,再加上外面吵闹,也没人注意这里。

    “季渊,你不会不喜欢女人吧?”成琳云也算是美女中的美人,气质样貌俱佳。荒鸿不乐意,她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荒鸿不喜欢女人。

    荒鸿蹙眉,这样也好,成琳云若能亲自毁了这门婚事,那是最好不过了。

    哪知成琳云哀叹了一声,痛心疾首道,“没事,这是病,可以治。”

    荒鸿彻底无语了,退后一步,侧身继续往外走去。

    成琳云情急之下拉啄鸿的袖口,“你不是说今日要带我去玩吗?”

    荒鸿蹙眉压低声音怒道,“你看不见这里在忙吗?”

    “这么多人呢!又不差你一个。”成琳云娇滴滴地甩着荒鸿的袖子,一脸谄媚。

    荒鸿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起开!”

    成琳云一愣,松开荒鸿,乖乖地跑到他身后,“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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