莨夏虽然也不知道这是何物?只是既然外婆给的就一定是一个好物件。将它当出去,必然会从识货的人那儿得到些关于此物的情况。

    何伯无奈地看着手里那物件儿,“东主,您这物是什么?我总要去叫个价呀!”

    “不用去叫价。你只管去当铺问价。超过八十万才当。”莨夏心里并没有多少胜算,只是冥冥中觉得会有人帮助。

    此时的她必然不能求助于成墨云。这粮食如果跟成墨云挂上钩那么必定会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过往的经验看来,莨夏之前不管多努力去规整每一件事情。到最后都是半捐半了。

    云门众人跟着她一直颠沛,不是东躲就是西藏。打仗的时候还要冲锋陷阵。这都只是因为他是晋王,要以民众为先。这也就算了,老孙辛苦运粮那么久并未从中得到利,还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老孙是娘亲给她留下的得力人手,她时时处处用着,并无庇护,迟早让人寒心。

    何伯看着收手里一寸见方看不出形容的物件儿,再抬头看看莨夏,这不是找打吗?这一黑物怎么可能值钱?还要八十万天价。

    他打眼瞧了瞧莨夏,“东主,我尽力去办。”

    “何伯。”莨夏唤他,“当银八十万两,留出十万两在苏布庄附近将最大的一处酒肆盘下。”

    何伯一愣,苏布庄旁边的确是酒肆林立,不过这会儿正值萧条时期,人们脱手转卖还来不及,莨夏却要他盘下最大的酒肆,那不是自杀赶早吗?

    何伯心里有所顾虑,却不能直言,便拿捏着分寸道,“东主要不要考虑一番?经营酒肆老朽没有把握。”

    明着是说自己没把握,暗里的话便是提醒莨夏盘店面要谨慎。

    莨夏认真想了想,再看看何伯,笑道,“何伯不必多虑,我既然让你做,便有过规划,您一辈子为人忙前忙后,临老了也没有多少产业。等酒肆办好了,苏布庄便是您的了。我说到做到。”

    莨夏这话无疑是给何伯下了一剂猛药。要知道,苏布庄现在在晋阳城里的红的不行呢。

    先来说苏布庄的布都是出自南地,苏城绣活出众,大多数的料子都出自那里,再加上苏布庄的成衣都是实行的好看样子,大多都是莨夏亲自打样做的。

    这样一来,苏布庄很快就做到城中翘楚的位置。

    然而莨夏要的是严谨细致,最主要的是口碑和手艺,并没有急于迈步的意思。这样一来,苏布庄在这一年里已积累了不少晋阳城中富庶人家的人脉,归拢了不少老顾客。

    这是这些还远远不够,莨夏说过要拓展规模,要养蚕缫丝,要织布纺纱。

    这样的想法一直得到何伯的认同,进而何伯愿意一手操持苏布庄。

    莨夏金口一开,要将苏布庄给何伯,他自然格外卖力,想着一定要将这黑物给当出去。哪怕舍了这张老脸也一定要筹集八十万两出来。

    莨夏想着,要是何伯能将酒肆盘下,那么今年受到灾害影响的农民们可以来酒肆帮忙,这样,他的赚点生计,也能减轻点州府衙门的负担。

    毕竟农民受灾之后一定会去府衙告状示威,再加上莨夏收了不少人家的粮食,那一部分人是有收入的,这些受灾的人难免眼红。

    本来受灾的人就财迷,想着粮食长好卖好价钱,就是心眼里钱多,多数舍命不舍财的。一受灾,他们才不管自己的私心,定是要第一时间找到目标打压讨回钱来。

    这一受灾,卖了粮食老实巴交的农民反倒会被受灾冲昏头脑的人当成肥羊宰割。

    莨夏不是圣人,可是谁帮了她她定是要还回去的。开个大酒肆虽然消耗巨大,但是能解决一部分人的生计总是好的。

    何伯将物件收好离开,做饭的婶子端进一碗自己做的甜酒,难为情地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莨夏喝了一口甜酒见她还站在那里,便好奇地问,“怎么了婶子?”

    婶子搓了搓手在莨夏跟前坐下,“我知道这事说出来不好听,可是我得说说,你别难过。”

    莨夏看她这么认真便放下手里的活儿专心听她说,“婶子,有话直说,无妨的。”

    “你也知道,婶子最笨,不会说好听的。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受灾了的乡民很不满意卖掉粮食的人。可是你也知道,我们也没有收到钱不是?”婶子道。

    莨夏耐心听她说完,才道,“钱的事儿还劳烦婶子让大家通融几天。最多十日我将欠款全数结清。”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婶子急了,“我是说这钱先别给,我们这些人也是遭罪,本来就是便宜卖粮,现在成天有人去家里打砸,日子都没法过了。这钱要再让抢走了,连籽儿钱都没了。更不能办成事了。”

    莨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之后徐徐道来,“这事因我而起,实在抱歉,你们也都不容易。婶子,何伯去弄酒肆了,你可以把想做活儿的人召集一下,去酒肆帮忙赚些生计。”

    婶子一脸疑惑,“都是庄稼人,惯不会伺候人的。伺候庄稼还差不多。”

    “不怕,你只管去问。”莨夏想了想,又怕婶子干活儿没动力,便道,“婶子,不让你白干。你弄来一个人在酒肆干活儿我给你五十文。”

    婶子也是精明人,先前的收粮之事她就颇觉得委屈,没有一点好处的事睡做起来也一样没有动力。

    婶子听莨夏一说笑的合不拢嘴,极力推脱道,“你还不是为了帮我们,我挣你这份钱挣得不心安呐。”

    莨夏淡淡一笑,端起甜酒喝了一口,“这酒好喝,做点酒酿圆子吧。”

    “酒酿圆子?”婶子是地道的晋阳人,少用糯米,更别说酒酿圆子了。

    莨夏懒得再解释,便笑笑,“无事,这酒好喝,见天儿喝一杯吧。”

    婶子憨笑,“好。我去准备着。”

    莨夏看着婶子的身影离开,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在心头。

    她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的。晋阳城,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呆多久。或许放妻书一拿到她便会离开这里。带着她的云门子弟去一处山上开宗立派也是不错。

    将宗权教养长大也就是了。

    这么一想,自己都十七了,与先前头一回见到成墨云时十四岁的自己已有了天壤之别。

    那时候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已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此时的她迷茫够了,该是要做点对的事了。

    莨夏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站起来去看宗权。

    那小子现在自己醒来也不会哭,自己找见个什么东西也可以玩很久。

    莨夏进到屋里,见宗权正玩一块帕子。宗权闻声扭过头来对她一笑,莨夏的心都化了。

    这样的人生是莨夏从未想过的。她暖暖一笑唤了一句宗权,伸开双手将宗权抱进怀里。

    宗权咯咯咯笑出声来,莨夏将他抱起来出门去看花,他还看不大懂,阳光正好。莨夏笑眯眯逗他,“宗权,可好吃呢,吃一个吧。”

    本来宗权就到了见啥都想吃的年纪,莨夏一把他抱过去,他就要抓花。

    又抓不到一整朵,抓一片花瓣就扥下来了。悄悄看着莨夏往嘴里塞。那小样子可爱至极。

    莨夏一瞪眼,宗权听懂了似的,将花瓣松开。坏笑地看着莨夏。

    “你什么时候长大啊?”莨夏笑看着宗权,“到时候你跟在我屁股后面那可有的玩了。”

    莨夏自言自语,宗权按照这样长大,到时候必定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

    她盼着宗权长大,盼着宗权能陪她走接下去的人生。

    ——

    晋王府

    连日的大雨让原本就没精打采的晋王府更没了生机。一园子开的娇艳的花被大雨打的粉碎,园丁将花枝修剪过还没有长出新的花朵。

    就连竹园里原本郁郁葱葱的竹子,经过几日的大雨有些已从山上滑了下来,竹园像遭遇泥石流一般残破不堪。

    成墨云坐在后院的书房里,瞧着书案上摆着的砚台。那是知砚坊掌柜送给莨夏的龙尾砚。

    这会儿看的,不知是用的久了的关系,还是念旧了。成墨云看着眼前的龙尾砚,看到最后,将砚台找了个锦盒包起来。

    锦灏此时进了屋里来,打眼就看见成墨云把砚台装起来,将一方新砚台放在书案上。

    锦灏握了握手里的剑,走上前去,“主子,瞿府台到了,见吗?”

    “不见。”成墨云头也不回道。

    说话间,成墨云抱起锦盒小心翼翼的放在博古架上。

    锦灏转身离开之前停顿了一下,“主子可还是要将放妻书送给王妃?”

    “找到她了吗?”成墨云目光一亮,当即眸光又暗淡下去,“送。”

    锦灏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成墨云将砚台放好,转回身坐回书案之后看着摆满博古架的东西,多半都是莨夏的。掰着指头算,莨夏离开王府大半个月了。

    王府里此时很难再看见莨夏的踪迹。连它的味道也消散的无影无踪。只有那满衣柜的衣裳是她曾经来过的证据。

    成墨云将一切都安排的差不离了,只等莨夏平安离开,他就要展开拳脚来。

    晋阳这几年适逢多事之秋,就算他不找事,事也会找自己。

    莨夏对这件事一直不知道,再加上云门和姌鸢的事在之前的一年里一直纠缠着她。也没空顾及到这些。

    成墨云一打眼,成琳云的信摊开在桌上,他提笔回信。

    成琳云无非是确定了婚期与他说道一句,顺便催促他回长安。问起莨夏还是有些怨怼,怪莨夏将她一人扔在楚地。

    成墨云看到莨夏的名字出现在信封上,提笔第一件事便是,你不许直呼莨夏的名讳,她是的嫂子,一日是,一辈子都是。必要尊重于她。

    成墨云写完这几句,笔留在半空中很久也没有落下。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落笔了。写点什么呢?成郁云和成琳云是亲兄妹,而他不过是一个与他们并不亲密的兄弟而已。

    很多事从他们小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不知道是贤妃教的不好还是母后太过于严厉。

    在他的印象里,成琳云还会偶尔和他交往。但是成郁云却从来不会,他专情于学问,少时已是成帝的得力助手。

    成郁云从不隐藏锋芒,贤妃的耳旁风又是吹的极其到位。成帝属意于成郁云许久了,不似成墨云,从小便不被成帝喜欢。

    所有王储的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在成墨云这里仿佛并不存在。他有一个位主中宫的母亲。却是所有的皇子里面最不受宠爱的那一个。他的地位如同中宫的地位一般,形同虚设。

    他不知道母后对此是何看法,或许会对他寄予厚望。只是这许多年在外,他已经忘了母后的期许。

    常贵每年都会来。说的都是让他注意身体,保全自己。仿佛中宫并没有期望他继承皇位,或者是中宫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成墨云自然不会相信这就是中宫的看法。或许中宫怕常贵泄漏了什么事,惹得她的地位不保而谨慎小心。不然以她的野心,一定会怂恿成墨云夺取帝位。

    中宫越是这样。成墨云越是不能放松警惕。成帝已经抓住了他许多错处,晋阳的事好像推波助澜一般。让他没有办法喘息,许多的事堆积到一起,便是一件大事了。

    成墨云提笔给成琳云回来一封特别长的信,在信中,他能叮嘱的都叮嘱过了。

    回完信成墨云第一次觉得装出来的关心真的好累。

    将信收好拿在手里。成墨云迈开腿,走出门去。这几天他甚少出门。哪怕是房门,他都轻易不出。

    锦灏劝了他几回,直到以为他生病,才不再多说。

    荒穹直接说他害了相思病。连药也不给他开。节日里都躲着他。赵建他都不来。

    成墨云总觉得自莨夏来了以后,连下人都不服他的管教了,不管是在哪里,看起来王府都是闲散悠闲的样子。所有人都很适应这一种生活状态。

    猛然莨夏不在。最不自在的便是成墨云。因为他慢慢的发觉一切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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