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纤长如玉的手指,再次掀开书本,开始看书,只是有些颤抖的手,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所以,你作为你自己,你到底是谁?”季寒至看着他:“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你还是不愿意说出来吗?”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顾惜朝声音很低:“你也说了,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季寒至再问,可是他却不在作声,只是静静的看书,像是已经沉浸在了另外一个世界中一样。

    季寒至没办法忍受跟他呆在同一个空间里,有一种让他窒息的压抑感,他没有办法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罪犯。

    “阿至。”顾惜朝突然喊住了他,看着面前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道:“我听说念念回来了,能不能让我见见她呢?”

    “念念现在不适合来见你。”季寒至声音很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要见念念?他到底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她呢?把她害成那样,杀了她的姥姥之后,他到底还有什么脸要求见她?

    “你不用骗我,她肯定很想见到我,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顾惜朝眼底闪过片刻的哀伤来,他道:“对了,如果黎晔愿意,让他也过来一趟吧。”

    季寒至没有说话,头也没回的抬脚离开。

    顾惜朝看着沉重的铁门被关上,才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他想要的,他想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他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

    此生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只有念念那孩子,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姥姥是他杀的,那就是他杀的好了。

    他就算再没有人性,也不会去牵连一个无辜之人,况且还是一个有病的老人家。

    余念跟颜璟一起过来的时候,黎晔也来了,红着一双眼睛,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像是去找人拼命似的。

    “他说,只见念念一个人。”季寒至看着他们,尤其是黎晔:“你这个状态,不适合会面,你在这边等着吧!”

    “不行,我要跟着一起,否则她不能进去。”颜璟不放心,顾惜朝个丧心病狂的臭老头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病的事情来。

    “这里是监狱,有监控,你觉得他能做出来什么,而且他现在带着脚铐呢,活动范围半米之内。”季寒至看向余念,征求她的意见:“念念你怎么想?”

    余念点了点头,眼底神色坚定清冷:“我自己去。”

    “小矮子。”颜璟扣住了她的胳膊,急了:“你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说好了要一起的,要是知道这样,他根本就不带她过来,也不会把顾惜朝的要求告诉她。

    “都说了有摄像头,他身上又没有可以伤害人的利器,而且活动范围有限,我保证离他一米以外好吗?”余念认真的看着他:“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了很快就会出来的。”

    黎晔也跟着捣乱:“不行,你不能进去,我不同意,谁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你不要忘了,他可是想要把帝家跟傅家全都灭了的人。”

    “黎晔,如果他真的想要杀人,为什么甜甜跟了他那么久,他把她养大,都没有把她杀了呢?”余念问道。

    “那是因为……”黎晔想了一下,脾气上来了,就是因为里面的人是他的亲人,他才会这么生气,就是因为他已经看不清里面的人到底是人是鬼了,才会这么担心:“那是因为他想要看你们骨肉相残,互相残杀。”

    “你们三个人就在门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余念就奇怪了,叹了口气:“我进去看看就出来,你们就看着监控,发现问题马上冲进去救我好了吧!”

    最后。

    三人只能妥协。

    季寒至还进去,把他手给铐上了,生怕他有什么危险的举动伤害到了余念,看着她:“如果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不要理他,一定不要靠近他。”

    余念郑重的点头:“我保证。”

    颜璟看着她进去,眼睛盯着监控画面,没有声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的神色都很平静。

    余念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种地方跟他见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敬重他,崇拜他。

    可她敬重崇拜的人,却变成了最恨她的人,却做出了让她永远都无法原谅的事。

    她原来不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可是进来的那瞬间,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平静到让她自己都觉得震惊。

    她面对这个男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平静,而不是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儒雅,那么平和:“老师。”

    对。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喊他老师。

    “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顾惜朝打量着她,看着女孩惨白瘦弱的小脸,瘦削的身体:“身体好些了吗?”

    “你把我叫来,不是只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吧!”余念平静的看着他,对上他的眼睛。

    “念念。”顾惜朝看着她,眼底掩饰不住的关心疼惜,声音有些沙哑:“作为老师,我想对作为我学生的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我最后能做的,也只是一句对不起而已。

    “老师,作为学生,我谢谢你对我的悉心教导,在我最难的时候给予我支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会怪你让人抓我,我不会因为我的腿怪你。”余念双眸雾气氤氲,声音渐渐沙哑:“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杀我姥姥,她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老人而已,你为什么要对她痛下杀手,就是为了看我难过伤心?痛不欲生吗?”

    顾惜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言自语似的接着道:“余念,作为陆家人,我痛恨傅家,痛恨帝家,我生来就没有第二条选择,所以我不会后悔对你,对傅家,帝家所做的一切,这是你们该得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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