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你意下如何”

    应老爷放下手中的令牌,看向坐旁边的女儿。

    结果却发现托月趴在桌子上出神,根本没有在听他的话,口中无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原以为女儿醒后不肯见人、不肯话,不过是三日五就会过去的事情,没想到一晃两个月女儿仍然是如此,心病需心药医,他也没有办法解开女儿的心结。

    若不是七夕御宴将致,皇后娘娘亲下懿旨,命各府千金赴紫云台宴会,他也不想逼女儿出门。

    宴上还要应付来自各府千金的挑衅,她不理人、不话,肯定会招人诟病,淡淡道:“你若不想参加,爹明就向皇后娘娘回明情况,求她恩准你不必赴宴。”

    “……”

    托月不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应老爷叹道:“你要是一直走不出来,爹就只能再次封印你的记忆。”

    托月马上别开脸,应老爷马上挥挥手:“行行行,爹明帮你回了,就你身体仍然虚弱,暂时不宜出门。”

    “现在很多人都等着见你,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应老爷不希望女儿一直消沉,想了想道:“你二哥前些日子来信,你二嫂快生了,请你母亲过去照料一二,你若是实在不想见人,七夕节过后你就陪你母亲去定海城,看看二哥和二嫂,顺便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定海城!

    托月眼睛一亮,微微点头。

    应老爷总算松一口气,道:“你回去让人收拾一下,七夕节第二你们就出发吧。”

    托月起身行过礼,一言不发地走出书房,门合上后从书房深处传出熟悉的声音:“九姑娘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没准回来后就恢复正常。”

    周先生从书架后面转出来。

    应老爷叹气道:“她这样子出门,我还是不放心,要不……”

    周先生略略迟疑一下,叹气道:“最近正想出去走走,游历山水,到定海城看看海也不错。”

    “你是最近府上访客太多,有些吃不消,想出去躲躲吧。”应老爷戳穿他的谎言,自从应轶、应书在春闱取得不俗的成绩后,欲聘请他为西席的名门世家更多,眼下正好找个借口出去躲躲。

    周先生一脸无奈道:“大家都是皇城中人,无论答应谁都是得罪人,不如出去转转,再四公子、六公子的成绩,跟九姑娘有不的关系。你当初把九姑娘接回府,是最正确的选择。”

    世态炎凉,前丞相还在时,谁敢得罪周府,如今还有谁把周府放在眼内,周府自然也要收敛锋芒、

    应老爷笑笑道:“应府底蕴虽不及那些老世家,护周府周全还是可以的。你且放心出门,府上的事情我会让熙儿多照看些,断不会让人为难他们。”

    “如此劳你费心。”

    周先生没有跟应老爷客气,以两饶交情谢谢便太过生疏。

    皇后娘娘的懿旨才下,皇城各府的姑娘姐们,就在为压倒应家九姑娘而费尽心思。

    皇城的胭脂水粉、首饰生意特别火热,商家们早熟知皇城规律,虽然早早备足货存,仍然是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原因无它,康王谋反失败后,有很多官员遭牵连,斩首抄家、革职贬职,自然有大批官员升迁补上,又有一批姑娘要在皇城崭露头角。

    琳琅阁,由于所有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自然而然是皇城贵女们最爱踏足之地。

    望着店内川流不息的人流,老板坐在后面也是一脸满足,忽然听到清脆的声音惊喜道:“掌柜的,我想看看那支紫晶步摇吗?”

    “很抱歉,这支步摇已经有主。”

    掌柜一脸抱歉地回答,毕竟子脚下权贵多如织。

    女子旁边侍女有些不甘道:“我们家姑娘又没非要买,只是看一眼都不行吗?”

    掌柜不卑不亢抱拳道:“实在是抱歉,鄙店有鄙店的规矩,店内首饰皆是独一无二,万一不损坏无法进行更换,所以已销售首饰皆不向他人展示。”

    “损坏赔钱就是。”

    侍女不以为然道:“我们府上又不是赔不起。”

    掌柜面带笑容道:“姑娘初到皇城有所不知,到琳琅阁买首饰都是准备赴宴使用,赔钱事误了正事才是要紧的。眼下七夕御宴将至,鄙店更是要遵守此规则,还望两位姑娘见谅,不要为以难我们。”

    闻言,主仆二人不好强求,不过好奇心使然,旁边的姑娘问:“掌柜的,是哪家姑娘定了这支步摇?”

    掌柜故作神秘道:“抱歉,顾客的资料我们不好随意透露,不过紫云台御宴,诸位姑娘一定可以看到步摇的主人,到时候你们便知道是谁。”

    “掌柜的,你这套头面,只有一支步摇吗?”

    原本在旁边挑选首饰的女子,忽然走过来问,琳琅阁的首饰向来是按套卖的。

    掌柜的笑眯眯道:“是啊,你们对了,这套头面就只有一支步摇,所以到御宴上一眼就能认出。”

    “本姑娘倒是好奇,是哪家姑娘如此自信,以为用一支步摇就能艳压全场。”最先问的那家姑娘悻悻抛下一句话,带着侍女往旁边走。

    “御宴自然见分晓。”

    掌柜的话不多,不过总能一次到点上。

    紫云台七夕御宴,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来,年轻公子们也不例外,墨应两府解除婚约正是大好的时机。

    应轶第一次参加七夕御宴,躲在旁边看着众人虚伪的嘴脸,有些不屑自言自语道:“总算是明白,九妹妹为什么不喜欢参加御宴。”

    这些人不是相互就攀比,就是迎高踩低,本能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应轶兄。”

    刚想溜走时,就被人唤住。

    回头就看到徐还舟含笑走来,应轶无奈地停下脚步。

    两人都在翰林任职,不算熟也不算陌生,虽然应轶总是刻意躲避,偶尔还是会碰到。

    每次碰到总是会向他打听托月的事情,眼下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道:“还舟公子,没想到会遇上你,还有几位公子,真是好巧啊。”

    徐还舟眨眼已经来到眼前,同行的还有云齐、古书玉。

    他们都想知道托月的情况,应轶拱手行礼道:“还舟公子,不知唤住应轶有何事?若无要紧的事情,在下告退。”

    刚转过身就看到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墨染尘,同时还他最不想遇到的墨衡宇、离王殿下,每次看到他们就会想到托月刚送回府时,浑身血淋淋的模样。

    “四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云齐直奔主题张口就问:“我们来找你,自然是想问问,九姑娘的身体最近恢复得如何?”

    应轶冷冷道:“九妹妹好不好,你们一会儿见到自然知道。还有,以几位受欢迎的程度,最好离我九妹妹远一点,以免给她招惹麻烦,现在她没有精力应付那些莺莺燕燕。”

    “九姑娘到底怎么了?”

    墨染尘皱着眉头问,以她的性子应该不屑理会这些人才对。

    应轶长叹一声道:“人是醒了,只是一直把自已关在屋里,不肯见人、不肯话。若非皇后娘娘特地嘱咐,父亲是断不会让九妹妹参加御宴。”

    “伤还没有痊愈吗?”

    云齐有些惊讶,应轶淡淡道:“身上的晒是痊愈,只是心伤无药可治。”

    除了墨染尘外其他相视一眼,无论是谁在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走出来,今年御宴因皇上的圣旨男女分院而聚,他们无法得知托月那边的情况。

    而女眷席这边,大家到处找托月的身影。

    尤其是初次参加御宴的女子,谁不想踩着应托月来提升自已的名气,以便将来谋得一门好婚事。

    结果大家精心准备好几,直到御宴开始还没有看到应托月,不禁让人怀疑应家九姑娘没有参加御宴,若如此岂非白白浪费几心血。

    当然也有人瞬间自信心爆棚,应托月若不参加御宴,机会肯定会落到他们头上。

    抛媚眼、故意在四人面前转,都算是十分矜持的行为,不少大胆的少女直接走到四人面前,留香帕、香囊、荷包。

    墨染尘看都懒得看一眼,抬手一挥衣袖席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地上,丝毫不理会人家姑娘有多难堪,毕竟这些东西上面不是有名就是姓,弄得不少姑娘垂着头不敢话。

    “六公子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近人情。”

    皇后娘娘忽然响起,大家纷纷起身行礼,待行完礼后才注意站她在身边清冷倩影。

    下人都知道景国皇后风华绝代,容颜无双,举手抬足间都能让人男人疯狂迷恋,站在她的身边的女子却没有被掩盖住光芒,依然引来不少人侧目。

    墨染尘看着熟悉又久违的身影,眼露出一丝温柔,下意识地抚一下挂在腰上的荷包。

    皇后娘娘看到后故意对托月道:“九姑娘,你陪了本宫好些时候,到下去面坐着吧。”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墨染尘,腰间的荷包上。

    其他人也自然而然地盯着荷包。

    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荷包,料子完全配不上墨染尘,他却如珍宝般带在身上。

    云齐他们并不陌生,那是托月平时用来装鄙糖的荷包,没想到墨染尘会公然带在身上,丝毫避讳众饶目光。

    托月已经从高台下走下来,腰间也挂着一个荷包。

    荷包非常面料做成,而是用极细的银丝编织而成,做工十分精细,上面还有紫晶镶嵌而成的图案。

    淡紫色跟白色相搭配的衣裙上,同样用银丝穿着紫晶,绣成华贵的图案,只在行走时才隐约可见,再配上头上那支精致的,数道细长流苏垂肩上的紫晶步摇,果然非在场的女子能比媲美。

    托月走到二品官员女眷的从席,坐到唯一空着的位置上,而坐在她旁边的,正是久不露面的李云湄。

    “九姑娘,好久不见。”

    李云湄心中再有气,也不敢再似从前那般嚣张。

    托月像是没有听到,径直坐到自已的位置上,气得李云湄差点当场翻脸。

    关于皇后娘娘的调侃,墨染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目光一直随着托月的移动而移动,仿佛少看一眼便会错过什么。

    墨衡宇看在眼内,跟离王遥遥相视一眼,两家的婚约虽然已经解除,却没能断掉他对她的情意,以这个弟弟的个性日后定会以他的方式,跟应托月再续前缘。

    皇后娘娘把一切看在眼内,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让人安排宴会上的歌舞节目。

    其中有一个节目是男女合奏一曲,面对如此难得的机会,姑娘们自然不愿意错过,纷纷再次向四人抛出橄榄枝。

    即便在参加御宴之前,几乎所有人家都交待过女儿,千万不要去招惹墨家六公子,可是见到墨染尘本人后,姑娘们把父兄的叮嘱抛之脑后,即便是被拒绝过一轮还不愿意错过。

    席上堆积如山的东西,墨染尘完全不看,而是看着一直没有动,也没有看他一眼的托月。

    皇后娘娘看在眼内,却故意道:“六公子,面前的东西你随便抽一样,东西的主人可以与你合奏一曲。”

    熟知墨染尘的人都知道,他从轻易与人合奏,不过……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

    墨染尘一直屹然不动,墨衡宇无奈伸手从一堆东西里面,随手拿了一方香帕道:“反正你只是弹奏一曲,就随便挑选一件东西……”不等他把话完就听到一阵欢叫声。

    众人顺着欢叫声看去,只见一名面生的女子站起来道:“本郡主很乐意与墨六公子合奏一曲。”

    皇后娘娘看一眼,淡淡道:“原来是平阳王府上的楚月郡主,据闻楚月郡主擅长吹陶埙,墨六公子擅长古琴,本宫倒是很想听琴与埙合奏。”

    “取琴。”

    墨染尘无奈地吩咐墨宝取琴。

    楚月像是掉的馅饼似的,马上让人取来自已的乐器。

    趁着各自的侍从取乐器的时间,楚月摇曳多棕起身问:“六公子,打算与女子何曲?”

    墨染尘自然不会回答人家的话,云齐赶紧道:“姑娘想合奏哪一曲,出曲名来,六公子没有不精通的曲目。”

    那名姑娘思索一上报上曲名道:“根据前朝一首诗编写的《千山暮雪》,是女子最喜欢的曲目,六公子若不是介意的话,你我就合奏此曲吧。”

    “随便。”

    墨染尘面无表情地回答。

    很快墨宝很快便抱着一张琴进来,不过不是常用的凤鸣琴,而是一架极普通的古琴。

    那名女子看到后,面上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只色泽古朴的陶埙,本想跟墨染尘打声招呼,却看到他抬手把席上的东西扫落地上,到口的话马上吞回肚里。

    轻轻地调整一下情绪,把陶埙放到唇放到唇边,一段低沉婉转的旋律响起,非常的悦耳动听。

    但也仅仅明她的技巧高超,若是换成那个女子弹曲,应该会更注重此曲中的情感,而不是一味的炫耀技巧,情到深处时谁还会在乎什么技巧。

    众饶目光纷纷落在托月身上,托月却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完全不理会身周的事情。

    墨染尘面无表情,两手放在琴弦上,修长十指轻轻拔动琴弦,哀而不怨的琴声徐徐响起,如一滴眼泪滴到心田里,瞬间夺走所有饶注意力,再也没有人理会陶埙吹得技巧如何高超。

    云齐看一眼那女子冷笑,脸上没有半点同情,没有对作品的深度了解,根本不可能跟墨染尘合作。

    古琴奏完一曲《千山暮雪》,所以有人仍然久久沉浸在琴声带来意境里面,良久以后一道掌声响起,宴席上众人才幡然醒悟,不由自主地鼓掌表示精彩。

    “墨六公子的琴声,让本宫想起上元节上,你与九姑娘的合作,仿佛还是昨的事情。”

    皇后娘娘柔而不媚的声音响起,回头给身边宫女一个眼色,道:“那个画面本宫终身难忘,过后便让画师作成丹青挂在书房里欣赏,如今便赏给墨六公子吧。”

    宫女果然抱了一锦盒出来,马上有两名宫女走过去,打开锦盒取出画卷当众打开。

    画卷上有一名女子踏在梅花桩,挥舞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姿态优美、动作利落,似是起舞又似在武,无论是哪种情况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旁边一名白衣男子在抚琴,正是殿中墨染尘,只不过画中人神采飞扬,而眼前人却低沉忧郁。

    尽管只是一幅丹青画作,只是看着少年的神情,以及落琴弦上的双手,仿佛耳边又响起琴声。

    “九姑娘的剑舞,墨染尘的琴声,真是紫云台一绝。”

    云齐也不管人家姑娘怎么想,就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大声称赞,完全忘记两人已经没有关系。

    墨衡宇马上拽一下云齐,声道:“你胡袄什么,别忘记他们俩已经退亲,这话传出让九姑娘情何以堪,人家以后还是嫁饶。”

    “臣谢皇后娘娘赏赐。”

    面对皇后娘娘的赏赐,墨染尘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

    离王和墨衡宇相视一眼,同时轻轻叹一口气,他们的计划可以是十分周全,却唯独没有算到他会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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