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个月的囚禁,卿纯终于见到了阳光。

    只是脖子上的项圈还连着一条铁链,商颜依旧在囚禁她,只不过换了个房间而已。

    沉九送来了一条鲜花长裙,纪梵希高定礼服,卿纯坐在化妆镜前正挑选试戴耳环,身后的佣人拿着卷发棒为她打理长发。

    女医生带来了药物,一样一样摆在沉九面前,叮嘱他按时给卿纯服药,都是安胎保胎的补药。

    “沉先生,我能开的药物有限,关于营养补充还是需要专业的营养师来,这些药在怀孕初期可以一直服用,叁个月后就不需要再进补,以防药物过剩。”

    沉九点头,感谢过女医生就看到飞速而来的黑影,他眼疾手快立马抓住摊开一看竟然是一只口红,吓得女医生一个哆嗦差点跌倒,而罪魁祸首正扭头对着他们恨笑。

    “卿纯小姐!”

    沉九严厉地呵斥了一声,而卿纯却坏笑着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又扔了过来,一边扔一边骂,“滚!我讨厌你!滚远点!”

    她愤恨极了,瞪着女医生发狂一般,女医生赶忙往沉九身后躲,颤颤巍巍地说道:“沉先生,我实在受不了她了,您还是让我辞职吧!我从来没见过如此任性跋扈的女人,不管我说什么她都要砸我骂我,我真的做不下去了!”

    这一个月,卿纯面对女医生的检查发过不少次的脾气,一开始沉九会帮忙按住她,到后面卿纯实在哭闹才让沉九回避了检查,但也要折腾好久才能结束。

    沉九知道女医生的难处,她的工作也差不多完成,况且卿纯的脾气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

    “抱歉,刘医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会儿我会让管家结清尾款。”

    女医生频频点头,临走之前又回头盯了卿纯片刻眼神复杂。

    “走狗!滚出去!”

    粉底液的瓶子砸在墙壁上,女医生再也不敢看她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终于可以走了!

    送走女医生,沉九表情严肃,他走到卿纯面前将她手中的瓶子夺了下来。

    “闹够了没有?”

    卿纯抬头仰视着他,却突然冷笑道:“怎么?想打我?”

    沉九的表情很明显生气了,但他是绝对不可能打她的,在这里除了商颜,卿纯依旧是地位最高的人。

    “她治疗你,帮你恢复健康,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对医生?”

    “我乐意!我就是这种女人!就喜欢欺负人,谁让我现在怀了商颜的种,就连你也要对我毕恭毕敬呢?”

    她越来越刻薄,每一天对着除商颜以外的所有人毫无顾忌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沉九,别傻站着,帮我穿鞋!”

    说着,卿纯提起裙摆对着沉九抬起一条纤细修长的美腿,粉嫩的脚丫微微绷紧,柔软的脚趾头对着男人勾了勾,这番姿势动作挑逗意味十足,只是这些女佣半分不敢多说,只能默默伺候她。

    沉九看了一眼地上的高跟鞋,就算有辱尊严,他还是选择了弯腰取鞋,刚要帮她穿鞋卿纯却抽回了腿。

    “我不要你站着,跪下来,我要踩在你腿上,这样才能看得清楚。”

    沉九愣住了,一旁的女佣也急忙说道:“卿纯小姐,沉先生他并不是佣人,他从来不做这些粗活儿的,还是让我们来吧。”

    女佣想接过沉九手中的鞋,卿纯却抄起桌子上的梳子砸了过去,“关你屁事!”

    女佣被狠狠砸了一下,疼得直捂头,而卿纯却丝毫不觉愧疚,脸上的愤怒更加强烈,“这栋房子里只有一个主人!沉九,你要把自己也当主人?”

    沉九沉默着扶起被砸的女佣,随后又将手中的高跟鞋拿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地,捧着卿纯的小脚放到了膝盖上。

    这一下,所有的女佣都不约而同地像卿纯投去了厌恶的目光。在这栋宅子里,沉九是最好相处也是最好说话的人,不同于商颜的高高在上,沉九更加平易近人对这些下人也非常和蔼。

    他是沉家叁少爷,能与商颜同桌而食,能自由出入书房重地,有身份有地位的家臣,可不是可以被人颐指气使的佣人。

    “沉先生,您这样不符身份………”

    被砸的女佣倒是挺有正义感,还在出口为沉九鸣不平,卿纯冷笑一声歪头看向女佣,以前倒是没仔细看她,现在瞧着这个女佣倒是颇有姿色,看沉九的眼神里满是急切。

    “你叫什么名字?”

    卿纯突然提问,女佣愣了一下抬起头也不掩饰眼里的不满,“陈新禾。”

    “哦,陈小姐,我有点口渴,能帮我倒杯水吗?”

    卿纯的话有些莫名,但陈新禾还是走去了一旁的桌子倒了杯水,卿纯伸手接到水杯对着她欣然一笑,“谢谢你。”

    陈新禾看她脾气似乎好了一些,刚先开口继续为沉九说话,却不想突然脸上一凉,猛泼的温水激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根本睁不开眼。

    “当下人就好好守规矩,话这么多怕你口渴,多喝点水吧!”

    卿纯恶狠狠地瞪着她,房间里几乎所有的佣人都惊讶地不敢说话,她们早就见识过卿纯的蛮横,根本不敢招惹她,只敢心里咒骂。

    陈新禾被泼了一整杯水,愤怒地瞪着她却不敢说话,只能用袖子不停擦拭脸上的水。

    “卿纯,别太过分!”

    沉九的语气越来越压抑,他抬起头,紧盯着卿纯的双眼很是生气。

    “你叫我什么?你也配叫我的名字?沉九,一条狗,商颜最忠心的狗,你不会觉得自己也是主人吧?你也想当我的主人?”

    一个月的囚禁,她用了多少尊严换来了自由,那些恨和怒被压抑到变态,卿纯要不是想活下去,早就被商颜逼疯了。

    现在的骄横跋扈不过是她宣泄的一种方式,只不过这些人无法理解罢了。

    “沉九!你也想把我当成一只宠物不是吗?你和他一样!我以为你和商颜不同,我一直以为………以为你会真的同情我………怜悯我………”

    卿纯竟然哭了起来,沉九连忙转头,“都出去!”

    陈新禾在这场无语又奇怪的闹剧中离开了房间,刚出门身边的女佣就开始抱怨咒骂,为她打抱不平,只是她还在意着房间里的男人。

    沉九的双手还捧着她的小脚,细长的白色高跟鞋精致漂亮,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帮她试穿。

    沉九还从未给一个女孩子如此穿鞋过,她的小脚踩在他黑色的西装裤上,柔软粉嫩的脚趾微微蜷缩,裸露的脚踝说不出的白皙光滑,由下而上的纤细小腿匀称完美,这一双高跟极为配她。

    “还要打扮什么呢?我被锁在这里,不过是一只宠物,给宠物打扮取悦主人,当然也可以用来取悦你。”

    她的话让沉九停住了动作,手中的鞋已经穿了上去,可他却不肯松开依旧捏着她的脚踝似乎舍不得放开。

    “你不用取悦我。”

    这话,听得卿纯一声嗤笑,她低头看着这个不敢直视她的男人,将另一只赤裸的小脚踩了上去。

    “九九,你知道我花了多少代价才重新回到这里吗?每一晚,我的尊严,傲慢,个性都会被他碾碎,在他面前我是个奴隶,是只宠物,他教我要如何卑躬屈膝才能得到一点点的奖赏,他教我如何取悦求欢。如果我没有怀上这个孩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那个地下室。”

    沉九捧起了她的第二只脚,他耐心又沉默地听着,听着卿纯从任性傲慢变成悲伤绝望。

    “我不懂………不懂为什么我的命会这么苦,我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够,我还得付出我的身体我的名誉………九九,活着都这么苦吗?还是只有我这么苦?”

    啜泣的声音纵使压抑也很清晰,沉九始终不敢抬头,他对卿纯的愧疚无以复加,可他做不了什么。

    “或许你换个想法就不会这么苦,少爷他很喜欢你,并不是为了玩弄你,他………对你有感情,他很爱你。”

    卿纯苦笑起来,眼泪滴滴答答地掉,她为什么要指望这个帮凶能理解她同情她呢?他为的不也是将她囚禁于此放在掌心里把玩吗?

    “沉九………你也喜欢我吗?你对我有感情吗?也爱我吗?”

    两只鞋都穿好了,沉九半跪的膝盖僵硬地厉害,但更僵硬的是他的嘴。

    “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那你回答我,你喜欢我吗?”

    “…………”

    沉九保持沉默,他不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卿纯又哭又笑,听到他没有回答低下头捂着双眼更加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可他们早就死了………我的家也没了………早就没了…………”

    房间里,少女哭得撕心裂肺,她将全部的悲伤尽数宣泄,她早就受不了了,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

    沉九一言不发,他想安慰卿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守着她,直到她哭累,哭干所有的眼泪。

    “九九………我想要抱抱………”

    哭肿眼的卿纯发出微弱的请求,沉九停顿许久动也不动,卿纯将腿收了回来,紧接着也跪到了地上。

    “我不是真的想欺负你………我只是太痛苦了,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九九………我从来都不想讨厌你,因为在这里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只有你肯给我燕窝吃,肯原谅我的任性,九九…………”

    她的身体软极了,因为哭泣颤抖得特别厉害,可怜地令人痛心。沉九的身体僵在原地,他不知道该不该将靠在肩膀上的小纯猫抱进怀里,他只能感受到她浑身的绝望和痛苦。

    卿纯在这里毫无寄托,她恐惧商颜,憎恨商颜,却又不得不讨好商颜。一旦惹了商颜不开心就会被无情地惩罚鞭笞,那些惩罚的手段每一次都碾压着她的尊严。

    沉九对这些讳莫如深,他全都看见了但又装着看不见,面对卿纯的控诉,也只能告诉她换一种想法。

    可就算这样,卿纯还是对他感激,因为那碗燕窝,也因为他肯毫无条件得原谅她的任性,而不是严厉的惩罚。

    这些事情其实对任何正常人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但卿纯得不到公平的对待,她留在这里只能靠着哀求和讨好生存。

    沉九太害怕看到她哭了,仅仅是那碗燕窝,她都只能跪下来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那她能离开地下室付出的尊严该有多少呢?

    “我从小就被人欺负………因为我父母死了,我失去了一切………我没有办法,不凶一点就会被打被骂………被那些人瞧不起………没有人保护我的,九九,八岁之后就再也没人保护我了,如果连我自己都不保护自己………我早就死在东山了,我改不了,我做不到,因为这个项圈这条铁链,那些女佣这辈子都会瞧不起我,善良是没用的,善良只会让她们觉得我更好欺负…………”

    卿纯将额头靠在沉九的肩膀上,她抽泣着跪着,两只手捂着眼睛却还是让泪水掉在了他的腿上,今天是卿纯第一次吐露心声。

    一个绝望无助的少女,对着这里唯一一个不那么坏的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多可悲。

    “我知道了………我没有责怪你………”

    他终于开口了,卿纯停止了抽泣缓缓抬头,红肿着的异色双瞳悲凉带笑,她张开小嘴儿,沉九甚至能看到唇瓣上的颤抖。

    “你会讨厌这样的我吗?我………不是什么好孩子………很讨人厌吧?”

    沉九摇头,眼中早已蓄满了怜惜,“我不讨厌你。”

    “那你喜欢我吗?”

    “…………”

    沉九半张着嘴,迟迟不语。

    卿纯苦笑,抬起手掌擦起了脸上的泪,“算了,骗我也好过听你说实话,我这种人,被讨厌很正常啊,无所谓。”

    “我喜欢你!”沉九还是说出了口,“这是实话,不是在骗你。”

    卿纯放下手掌,泪眼婆娑地盯着沉九,下一秒她的唇便紧紧贴在了男人的唇上,沉九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幽香以及唇上的温软。

    卿纯并没有贪恋,只是啄上沉九的嘴唇轻轻舔到了他的唇瓣又坐了回去。

    “是这种喜欢吗?”她问,

    “嗯。”他答。

    回答卿纯的下一秒,沉九的大脑就崩溃了,因为大脑下达的指令是否认,可他的心却狂跳着让他说出了肯定。

    他觉得自己疯了,竟然真的承认了自己对卿纯的喜爱,那不是对一个小孩子的喜欢,而是对一个女人的爱欲。

    “那………你抱我。”

    她不哭了,抹着自己的泪,无辜又可怜地望着沉九,要他自己主动来抱她。而他,也不负所望地靠近了她,两条粗壮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身体,慢慢地将这只聪明狡诈的小猫咪揽进了怀里。

    “九九,再说一遍。”

    “我………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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