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的,也有一颗一颗的,乐生拿出一根,喂了洪生一节,自己吃了一节,还喂了黑贝一节,黑贝吃的可能是粘着牙了,脑袋一掀一掀的,不停的舔嘴,把乐生逗的又笑了一通。

    三十儿这天,洪生看着“崭新”的家,还有旁边的一人一狗,眼泪不受控制的就落下来了,乐生看到的时候,用手指帮他擦了擦,洪生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抹了一把脸,强笑着说,

    “我没事,啊,我就是高兴!好多年没这么高兴过了!”

    乐生听完,也不说话,双手轻轻环过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洪生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紧紧抱着乐生,这么多年,失去母亲的苦,没了父亲的苦,爷爷奶奶相继离去的苦,15岁就一个人孤苦无依要当家的苦,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却被人骗了的苦,媳妇能看不能碰的苦,她病的严重还要慢慢掏空自己的苦;洪生真的舍不得啊,这家业不是他一个人挣来的,是他那早死的父母早起贪黑给他存下的,是他那可怜的爷爷奶奶从嘴里给他省下的;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孩儿就那么死了,如果那样,他会内疚一辈子,再怎么说,她娘家不要她,她也是自己的媳妇儿;所以当他把自家最后一头驴卖了的时候,当他面前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再回头面对女孩儿死亡的时候,他就坦然了,是啊,他尽力了,尽全力了!那样的苦不能说,也不知道能跟谁说;本来以为,女孩儿死后,他还能新生,结果,孤家寡人,这一个人的苦一品又是六年,直到乐生出现。

    别人说,乐生是个愣子,他不在乎,他当时想着,就当是养条小狗陪着自己也行,没想到乐生带给他的惊喜一件接着一件,这一件一件的,竟然把他的生活填满了。

    三十儿吃了饺子,两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大年初一听到第一声震天雷,洪生就醒了,这是村里的习俗,起的早的凌晨四点半的开始响炮了,这时候叫接神,还要点旺火;把迷迷糊糊的乐生喊起来,两人洗了把脸,就开始接神,点旺火;今年的旺火洪生垒的又高又大,火焰都快冲过房顶了;乐生很开心,跟着又是添柴(寓意添财),又是放烟花,可怜的黑贝再勇猛,也还改不了狗怕火的天性,躲在房间里,死活不出来。

    六点钟的时候,已经有小娃娃们来拜年了,小点的还会拎个袋子,挨家挨户的拜,一圈儿拜下来,糖啊,花生啊,黑枣儿啊,核桃啊,还能得个小半袋子,有时候还要比一比,看谁的多,多的很开心,少的也开心;拿回家里,挑出自己最喜欢的奶糖,糖纸一张一张攒着,也是孩子们的乐趣。

    孩子们来了以后,开口先问,

    “洪生叔过年好!”洪生家辈份小,叫叔的都不多,大部分还是叫“洪生哥”;孩子们看着乐生,就不说话了,一个劲儿冲他傻乐;乐生也冲他们笑,抓过一大把糖,再抓一大把花生,装完了花生,他给他们抓了一大把杏儿干,还每人一颗麻糖;村里人这日子过的精细,谁家给谁家送个饺子,那都是数见个数的,过年也不例外,大人们给糖的,给花生的,别看一把抓过去,那心里都是有数的,最多也就五颗,一般是两三颗;花生是地里长的东西,不稀罕,可以抓个□□颗,这已经算是至亲了,像乐生这么“大方”的,孩子们还是第一回见;洪生也不说什么,笑眯眯的看着乐生抓,看着孩子们受宠若惊的样子,洪生说,

    “这是乐生哥!”

    孩子们就嘴巴一咧,笑着说,

    “乐生哥过年好!”

    乐生也笑着说,

    “你也过年好!”

    孩子们也是第一次听到大人跟自己说过年好,一般大人都会说,“好好好!”再亲热点的,会说,“我娃也好!”,这声“过年好!”他们以为要等自己长到跟父母一样大的时候,才会听到,结果,听着乐生这么说,兴奋的叽叽喳喳就出去了;出去了碰上别的孩子还会宣传;

    “洪生家的愣子,给的糖可多了,还有个麻糖,不过你要叫他乐生哥,他还会跟你说过年好!”

    于是,今年全村儿的孩子貌似都来洪生家拜年了,除了想得到一大把糖,一颗麻糖以外,他们还想看看愣子变成“乐生哥”以后什么样,跟他们说“过年好!”的时候什么样!

    洪生今年的糖买的也多,本来是计划村里孩子们拜完年后,还能让乐生吃到正月十五,没想到他们家乐生这么一“挥霍”,孩子们拜完年,他们家糖盘里就剩下可怜的十来颗充门面了;杏干儿是发完了,麻糖也快发完了;最后来拜年的几个小孩子,乐生还跟别人说,

    “杏儿干已经发完了,明年我多准备些给你!”

    孩子一听,更开心了,因为还多得了一颗麻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媳妇儿的红围巾

    过了十点,孩子们拜完年,就是大人们出动了,主要是给村里有威望的老辈们去问个好,洪生也不例外;乐生今天从里到外一身新,高领蓝色羊毛衣,藏青色长款登山服(以前的登山服类似于现在在羽绒服,内芯是棉花),黑色灯芯绒裤子,黑色大头皮鞋,这是当时最时兴(时尚)的衣服;围上他的大红色围巾(这围巾就围了一次,回来后乐生就舍不得围了,非要过年这天才拿出来),灰色兔绒耳罩,全村再找不出第二个人这么穿的;看着眼前的乐生,洪生比吃了二斤蜜还开心;相对洪生穿的就简单很多,棉衣棉裤是他媳妇最后一年缝给他的,已经陪着他过第七个年了,裤子也是,唯一新的就是这件外褂,还是件单褂,洪生买的时候,就琢磨着把它穿四季呢。

    两人一起出了门,一直走到沟里头,路上碰上其他的小年轻小媳妇儿,彼此再问个好,人们看着洪生旁边娇俏俏俊生生的乐生,一个二个都傻眼了,有人问,

    “洪生这是领的哪家的小媳妇儿了?”

    洪生就笑着说,

    “是我们家乐生!”

    又有人问,

    “洪生这是你们家乐生?”

    洪生说,

    “噢,我们家乐生!”

    “咋给围了条红围巾了,打扮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他待见个红围巾么!”

    “呀,洪生,你们家乐生一打扮可是俊后生(青年、小伙儿的意思)了!”

    洪生就笑的眼睛眯眯的,扭头看他们家乐生一眼,再看一眼。

    到的第一家,是大老奶奶,村里年纪最大的寡妇,今年八十了,四代同堂的“大户”人家,村里无论大大小小的人们,都会来跟大老奶奶问声好,陪着说会儿话;大老奶奶五儿两女,在跟前的就两个儿子,但也热闹;一进院门,就听到从屋里传出的笑声,问好声,掀了门帘进去,一屋子人,循着辈儿一路问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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