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含雪在座下遥遥叹了口气,闭上了眸子:“这小子啊……终于要成为南宫柳了。”

    “慎言。”

    梅含雪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我不是说他人有问题,我是说他今天的位置。”

    “那也不是你该多嘴的。”大哥冷冷地,“还有,从晚宴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六个姑娘来找过我了。摘下你的人皮·面具,我受够了。”

    梅含雪立刻苦恼地将脸皱成一团。

    筵席散了,因宾客太多,死生之巅照顾难周,只得安排弟子分级接待相应的掌门、长老、弟子。

    众人喝的醉醺醺的回去,江山改朝换代,各有各的心事。

    薛蒙回了房里。

    他今日果真没醉,贪狼长老的醒酒汤比什么都顶用。

    他坐下来,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骨,想要摘掉身上繁重的饰物,可是对着铜镜看了一会儿,却又觉得满身坠饰玉佩,也不知该从何摘起。

    璇玑敲门进来。

    “尊主。”

    薛蒙恹恹地:“嗯?”

    “这是各门所赠礼单,戒律忘了给您送来。”璇玑将厚厚一沓金红册子递给他,“记得要仔细看,偿礼要想清楚。”

    薛蒙只觉得愈发倦怠:“知道了。”

    “还有,姜掌门说想单独见见您。”

    “……不见。”

    璇玑也不勉强,他一直是死生之巅所有长老里最后察言观色的。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一会儿去回绝他。”

    “还有别的事吗?”

    璇玑道:“没有了。”

    薛蒙其实是希望他说还有别的事,最好直接告诉他“外头忽然来了两个神秘宾客说要见你。”,可是并没有。

    璇玑走了,合上了掌门卧房的雕漆朱门。

    偌大的屋里,薛子明一个人孤独地站着,他站了很久,最后走到桌前,挑亮了灯火,去看那些厚厚的礼单。

    礼单名录按照送礼丰简排了顺序,富甲天下的孤月夜自然在第一位,单子上头都是“焰羽翎”“灵鲸珠”之类的奢靡宝物,有些东西以前他连见都没有见过,姜曦出手阔绰,也真是不差钱。

    但对于这些华贵珍宝,薛蒙此刻并没有心情多看,他哗哗地翻着册子,试图在其中寻找到楚晚宁和墨燃的名字——很多散修即使没有来,礼物也会送到。这是薛蒙人生中极其重要的日子,如果墨燃没有死,如果楚晚宁仍在这个江湖,那么他们总会得到他即位的消息。

    踏雪宫、火凰阁、无悲寺……

    一页页翻过。

    散修私人贺礼那几页更是来回翻了数十遍。

    可是没有。

    到最后,薛蒙才靠在铺着软垫的红木雕花座椅中,抬手疲惫地揉着眉骨。

    没有。

    他的师尊,他的……堂兄,就真的像彻底归隐了一般,在那日大战之后,自江湖中销声匿迹。

    外头是一片笑语欢腾,礼炮鸣声,死生之巅的尊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睫毛慢慢地就有些湿润。

    他确实是接受不了楚晚宁和墨燃对自己的欺瞒,无法再毫无芥蒂地与两人相处,但不管怎样,他内心深处还是挂念着他们。

    建祭祀宗祠的时候,所有人都跟他说墨燃已经死了,可他固执己见,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确切的消息前,那灵牌上的红布如论如何他也不会取落。

    其实他也知道,许多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他尝试着尽力去理解他们,但依旧无法释然,一想到他们瞒着他的事情,他就心头窒闷,五内纠结,甚至连一口气都上不来。

    他也知道,因为这个原因,楚晚宁和墨燃或许再也不会回到死生之巅——没有哪对师徒之间的禁忌是能被真正宽容接受的。

    但是,好歹给他送一封信吧……

    好歹报他一声平安。

    薛蒙深吸一口气,抬手遮住自己颤抖的眼睑。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幽幽叹息,薛蒙一怔,猛地弹起身来冲过去,一把推开户牖。

    外面此起彼伏的璀璨烟花映照在他脸上,他左右相看,不见来人。但窗外一株桃树上却悬着一只狭长的锦盒。

    薛蒙颤抖地伸手,浑身绷紧,将那锦盒打开。

    此时“咻”地有一朵烟花升空,在舒朗夜幕中碎开千万星辰。

    晶莹流淌的光华里,薛蒙看到锦盒中躺着一柄新铸成的窄细弯刀,银柄长身,缀着的望舒晶石熠熠生辉……

    是一把重新淬炼的龙城!!

    薛蒙几乎是栗然地将那锦盒揣在怀中,而后竟径直破窗跃出,在后花园中一掠而起,喊道:“师尊!!”

    空寂的掌门后院,回应他的是呜呜风声。

    他疯了般地唤道:“师尊!!墨燃!!”

    “出来啊!”

    夜风清爽,吹在脸颊上又湿又凉,他在锦簇花丛中没头没脑地疾奔着,衣袍和手臂被树枝刮花了也毫不在意。

    “你们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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