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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哥儿急着吃东西,呀呀地朝乳母叫,乳母忙重新坐下,拿勺子舀煮成粥状的红薯泥喂他。

    一勺下去,衡哥儿两边嘴角都沾了金红色的糊糊。

    即便如此,殷蕙也觉得儿子漂亮可爱,一顿饭的时间,她除了自己夹菜吃饭,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儿子。

    魏曕放下筷子,去了书房。

    不过到了晚上,吃完晚饭他没有再走了,逗会儿衡哥儿,等乳母抱走衡哥儿,他径直去了内室。

    殷蕙梳头时,他靠在床上看书。

    丫鬟们端来洗脚水,夫妻俩并肩坐在床边,叫丫鬟们伺候。

    自始至终,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魏曕的话非常少,如今殷蕙收了心,也没有什么话可与他说。

    主子们各怀心思,金盏、银盏都察觉了夫人的不对劲儿,以前夫人首先会恭恭敬敬地服侍三爷,然后也会努力找些话说,如今呢,三爷还是那个冷冰冰的三爷,夫人虽然不冷,可好像不爱搭理三爷了,也没了那份恭敬劲儿,瞧瞧,洗完脚竟然直接钻到里面的被窝躺下了。

    退下后,金盏忍不住悄悄问银盏:“夫人与三爷是不是吵架了?”

    银盏下意识地摇摇头:“怎么可能。”

    夫人怎么可能敢与三爷吵架,这俩人根本也吵不起来,只要三爷皱皱眉,夫人都怕得要认错了。

    金盏:“但你没觉得夫人在三爷面前,好像不一样了吗?”

    银盏沉默,是不一样了,夫人又变回了殷家的二小姐,我行我素,不必看谁的脸色。

    她喜欢这样的夫人。

    “别多想了,三爷都没说什么。”

    金盏点点头,可心里总是莫名地不踏实。

    今晚该金盏守夜,九月底的平城几乎就是入了冬,哪怕屋子里烧着地龙,刚铺好的被窝也冷清清的,幸好夫人体恤她们,也赐了汤婆子下来。

    夜黑人静,金盏抱着汤婆子取暖的时候,内室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金盏就在被窝里笑了,果然是她多虑了,三爷与夫人亲密依旧呢。

    “二嫂将京城夸得那样好,你真不想去?”

    魏曕缓缓地问道,吐字的节奏与动作一致。

    殷蕙有种五雷轰顶的荒谬感,这时候他不专心办事,说什么话?还提什么二嫂,京城又是哪辈子的话题?

    “不想去,太远了。”她偏着头道,想避开他的气息。

    魏曕:“真不想?”

    他似乎很执着这个答案,慢吞吞地,给她时间好好考虑。

    殷蕙真不想,她只想他快点,别在这节骨眼吊着她。

    “真不想,祖父去过南边,说根本没有传说的那么好,冬天湿冷夏天闷热,春秋虽然气候宜人,却时间太短,远不如平城的气候叫人舒服,再说了,衡哥儿这么小,带出去肯定不方便,不带他,叫我离开他仨月,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我可舍不得。”

    为了打消他那根本不必有的怀疑,殷蕙一口气解释了很多。

    她的语气是那么自然,甚至还用小动作催了催他,哪里又像在为不能同去京城而怄气?

    所以,她真的只是放开了本性,而她的本性,也没有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在意他。父王让他娶殷家女是为了利益,她也并不曾真正把他当夫君看待,之前的种种谨慎殷勤都只是初来乍到的试探摸索,一旦有了儿子在王府立足了脚跟,便可以把他推开,连装贤惠温柔都懒得装了。

    帐子里太黑,殷蕙看不清魏曕的表情,只感觉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莫名叫人觉得危险。

    她说错什么话了?

    殷蕙还在思索,魏曕突然抽身而退。

    殷蕙:……

    简单地收拾收拾,两人重新在夜里躺下,一人一个被窝。

    殷蕙有点睡不着了,今晚他的表现过于异常,那十年里,他可从来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半途而废。

    “您没事吧,是不是我说京城那边的气候不好,您不爱听了?”

    殷蕙低声对着魏曕的背影道。

    男人没有理她。

    殷蕙叹道:“是我失言了,金陵龙脉所在,岂是我随意置评的,不过您放心,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妄言。”

    魏曕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外面的帐子,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他想起了父王要他娶殷家女的消息刚刚在王府传开时,王府众人的表现。

    大哥特意宽慰过他,说父王不屑做强抢民财之事,只能委屈他,这也是为父王分忧,父王会记着他的功劳。

    二哥也来宽慰他,说殷家女是平城出了名的美人,叫他安心享受艳福。

    母亲垂头叹气,自责是她没用,没能为他娶回一个名门贵女,不如兄长们的婚事体面。

    表妹默默垂泪,心疼他接了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替他难过。

    对这门婚事,魏曕确实有过不满。

    可他没有迁怒过殷氏,因为他知道,一切都是父王的决定,殷家根本没有反对的资格,他必须娶殷氏,殷氏也必须嫁过来。

    殷氏那么小心翼翼,那么谨慎地看别人的脸色,魏曕虽然不喜,也能理解她的处境。

    然而现在,他突然发现,那一切只是殷氏的权宜之计罢了,她一早就清楚这门婚事是如何来的,一早就没想过要与他举案齐眉,她要的,只是燕王府三夫人的身份,只是母凭子贵带来的安稳。

    魏曕冷笑。

    他能接受一个出身不相当的妻子,却不能接受妻子不将他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爷:别告诉我没给你机会,现在改还来得及。

    蕙蕙:听不懂,有话您直说。

    第17章

    魏曕是个闷葫芦,他心情好的时候话都不多,如果他刻意不想说话,别人更休想套出来。

    那十年里,因为魏曕这糟糕的脾气,殷蕙没少生闷气,人家睡得好好的,她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猜测他究竟在想什么。

    幸好,她再也不会犯这个傻。

    软话也说了,魏曕不理人,殷蕙翻个身,裹裹被子自己睡了。

    不知什么时候,殷蕙忽然醒了。

    身子感觉不太对劲儿。

    看看外面,一片漆黑,殷蕙犹豫片刻,悄悄坐了起来,再从床脚爬下去。

    眼睛习惯了黑暗,殷蕙从桌子上找到火折子,去了净房。

    点亮这边的灯,殷蕙检查一下裤子,果然来了月事。

    殷蕙提着灯回到房间,一手打开一扇衣柜的门。

    虽然她的动作很轻,还是发出了声音。

    “你在做什么?”

    帐子里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殷蕙无奈道:“月事来了,我换条裤子。”

    等了等,魏曕没了动静,殷蕙也就忙自己的去了。

    等她重新钻进被窝,抓着被子瑟瑟发抖回暖时,发现魏曕翻了个身。

    殷蕙试探着道:“三爷?”

    魏曕似乎不太耐烦地嗯了声。

    殷蕙就道:“我月事来了,这几日您担待些。”

    魏曕沉默。

    他原本就打算晾她一段时间,让她反思己过,没想到竟然会撞到她的月事,那接下来的六七日就算他不过来,她大概也不会发觉他其实是在故意冷着她。

    心情不好,魏曕再也没能入睡,一直躺到天微微亮,马上起来了。

    来后院用早饭时,发现只有乳母、衡哥儿在。

    虽然他就是为了衡哥儿才过来的,没看到殷氏,魏曕还是皱了皱眉。

    银盏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轻声解释道:“禀三爷,夫人身子不适,今早就不吃了。”

    夫人每次月事的第一日都会腹痛,以前都忍了,今早大概实在撑不住了吧。

    魏曕不以为意,见儿子吃得欢,这么大点的人竟然吃了小半碗南瓜泥,他心情也好了一些,吃完饭逗逗儿子,便去了书房。

    殷蕙连逗儿子的心情都没有,躺在被窝里,一动懒得动。

    “夫人喝点红糖银耳汤吧,肚子里没东西也不行啊。”银盏端了羹汤进来,瞧见主子苍白虚弱的脸,心疼得不行,三爷也真是的,她都说了夫人身子不适,三爷也不知道进来瞧瞧,一点都不会怜惜人。

    “你喂我吧。”

    殷蕙有气无力地道。

    金盏凑过来,扶着她靠在软枕上,银盏再坐到旁边,一口一口地喂。

    暖汤下肚,殷蕙觉得舒服了些,吃完简单漱漱口,就又躺下了。

    今日魏曕仍然放假,魏楹那么机灵,绝不会过来打扰他们夫妻久别团聚,徐清婉等人也不会过来走动,她可以安心地卧床休息。

    畅远堂。

    纪纤纤还在坐月子,虽然产后有很多不适,但丫鬟打听来的一些消息让她十分愉悦。

    “世子爷平时沉稳庄重,一副对女色不在意的样子,身边的姨娘也都是徐氏给安排的,我还以为他真的不在意美丑,这不去了趟京城,徐氏还跟着呢,他竟然也带了个歌姬回来,我猜啊,那歌姬一定非常美貌,美到世子爷连徐氏的面子都不给了。”

    丫鬟笑道:“哪有男人不爱美人的,都说柳下惠坐怀不乱,依奴婢看,他不乱,也是因为坐上去的美人不够美罢了。”

    纪纤纤一开始还笑,笑着笑着想起一个人来,纳闷道:“三爷没带歌姬回来,在京城也没有睡哪个歌姬?”

    丫鬟点头:“这倒是真的,奴婢从大房那边打听到的,说是宫里赏了八个歌姬,三爷都让给了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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