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八项考核已经全部通过,恭喜你正式成为阴间秀场主播。”三名佩戴纸人面具的考官并排坐在寿桌一侧。

    第二次跟他们打交道,我已经能保持最基本的镇定,双眼上下扫视,想要从他们的衣着外形上找到破绽:“说吧,这次推迟直播任务把我叫来是因为什么?”

    “考核直播完成以后,未来你会遇到什么,我们也无从知晓,很多关于你的限制也将被打破。”

    “限制?什么意思?”

    坐在中间的考官轻轻扶了一下纸人面具:“比如直播结束的时间。”

    旁边另一位考官开始补充:“考核直播中,你只需要保证自己存活到天亮,直播就会顺利结束。但是在真正的直播开始以后,如果你无法完成任务委托,那么直播就不会停止,不管白天、黑夜,你时刻都有可能丧命。”

    “一上来就是个坏消息。”我皱眉沉思:“假如我这次直播委托没有完成,但是我存活到了下次直播开始,那这两次直播会不会纠缠在一起?”

    “很不幸的告诉你,就算你可以侥幸撑到第二次直播开始,上一场直播的委托也不会停止,你将同时进行两份委托的直播,直到死亡,任务才会终止。”考官冷漠的语气和纸人脸上的笑容结合在一起,显得有些生硬诡异,这让我想到了银行大堂经理。

    心中不祥的预感慢慢变为现实,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有其他变化吗?”

    面试官轻轻点头,从寿桌下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是我们给你提供的全新直播工具……”

    第320章 疑问

    我打开寿桌上的盒子,鼻尖一动,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低头看去,木盒之中放置着一枚胸针,古朴精致,非金非银,呈现一种亮黑色。

    “像是一朵梅花?”我伸手将胸针拿出,放在眼前细看才发现,胸针中间,在花蕊位置有一个微小的摄像头。

    “针孔摄像头?”古香古色的外形和中间的摄像头反差很大,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这就是奖励给你的全新直播工具。阴间秀场手机连接移动编码棒后,打开胸针后面的开关,这个针孔摄像头将自行运转,在某些不方便手持手机摄像的情况下,你可以在直播间进行设置,转变拍摄视角。”考官将盒子倒扣在桌上,又倒出一根血红色的绳结来:“如果你不方便佩戴胸针,也可以用此绳将其捆住,戴在脖颈之上。”

    盒子里浓浓的血腥味就是从这绳子上传来的,我内心有些抗拒,但这毕竟也算是一件宝贝,我随手接过装进了兜里。

    看我收下血色绳结,考官点了点头:“把你的手机给我,有些东西也应该让你看到了。”

    他要走手机也没见有什么动作,等再还给我时,手机上多出两个需要身份验证才能打开的全新程序。

    一个写着个人中心,一个写着功德簿。

    “这两个程序里的内容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看到,无论关系多么亲密,否则会有无妄之灾降临。”考官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图标:“个人中心里包括你现在剩余积分,打赏账目总额,身体状况,还有商品兑换记录等等东西。功德簿的作用你境界未到,暂时还领悟不了其中玄妙,现在你只需记住,多多累积功德可以降低直播难度,增加你生还的可能性。”

    功德最开始乃佛门用语,功谓功能,能破生死,能得涅槃,能度众生,名之为功。此功是其善行家德,故云功德。

    我好奇地点开功德谱,里面干干净净只有一行汉字损九十九。

    “损应该是损失的意思,损九十九难道是说我功德为负的九十九吗?”我不解询问。

    “不错,损九十九就是功德不够,比之常人还差九十九件功德。”

    考官的回答我有些不能接受,要知道自己刚刚救了江城百万生灵,功德怎么可能还是负数?

    我正要说出心中疑惑,考官似乎早已知晓,抢先说道:“你救了百万生灵理应盈余百万功德,不过为了抵消你和八字神煞之间的因果,这些功德已经被你用去。”

    他见我还不相信,指着我的鼻尖说道:“你命格普通,身有暗疾,活不长久,这些功德落入你身时已经十不存一。仅余的功德也用在了冥冥中改变你运势,恢复你精气、神魂上,这些时日你有没有感觉身体出现某些变化?”

    我见考官一直指着我的鼻尖,用手机给自己拍照才发现,原本压在鼻梁上的横死纹已经消失,从大坝摔落,当时内脏镇伤、筋脉被重创,但是这才几天过去,我已经生龙活虎,气色明显有很大改观。

    “可是仅仅这些也用不了百万功德吧?”我想起佛经中那些关于功德的描述,在大多经典之中,功德只论大小,并无具体数量区分。

    发现我抓着不放,考官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冷冷的回了一句:“前八次直播只是考核,直播任务由阴间秀场安排,所得功德自然也要按照我们的规则来分配。”

    我双眼眯起,他的这句话倒是透露出了很多东西,功德由阴间秀场分配,潜意思就是说功德这东西也是阴间秀场需要的,它们并非无欲无求。

    知道了这一点,我不再跟考官继续争辩,毕竟人在屋檐下,如果闹翻了脸,他们不顾签约合同对我动手,我也无法反抗。

    关掉功德簿,我又点开了个人中心,积分、身体状况这些都很正常,唯一让我惊讶的是打赏账目总额,八次直播累积下来我已经有了三万多冥币的打赏。

    “不知这些冥币打赏有什么用处?”

    我下意识询问,考官也没有为难我:“打赏得来的钱,无法给人使用,具体情况你慢慢摸索,最基本的用法就是兑换功德,一万冥币可兑换一点功德。”

    “一万冥币才能兑换一点?我负九十九的功德数,岂不是要九十九万冥币才能弥补?”

    “正式直播开始后,你的直播视频会被更多的人看到,人气上升,能否吸引他们打赏,就看你的表现了。”考官一手扶着纸人面具,他似乎很喜欢保持这个动作:“正式开播以后,阴间秀场礼物系统也将全面开放,价值由低到高分别是冥币、元宝、纸船、灵棺,一千冥币等于一元宝,一百元宝等于一纸船,十纸船等于一灵棺,同时打赏九灵棺,直播间内将出现九龙拉棺背景。”

    “九龙拉棺?这是自带出场特效吗?总感觉在这种阴森诡异的环境下说这话会有种违和感。”我苦笑一声,未来的路任重而道远,礼物暂时就不要奢望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直播工具已经升级完毕,下次直播应该会在明天晚上开始,你还有一天时间疗养身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可以回去了。”中间那名考官对我下了逐客令。

    我也不愿意久留,装好阴间秀场手机,低着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第八次直播结束,我救下了江城,任务奖励是能够向你们提问一个问题,不知现在我可否使用这个机会?”

    “确定要现在使用吗?这是你用拯救一座城换来的机会,可不要浪费了。”

    “下次直播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过去,早用了心里安生。”

    “你问吧,只要我们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三名考官异口同声,答应的很干脆。

    我只能提问一次,但是对于阴间秀场我却有千千万万的疑惑。

    秀场是谁建立的?建立的目的是什么?考官为何一直佩戴纸人面具?他们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模样?他们是人还是鬼?夏驰人间蒸发,他在生命最后又遭遇过什么?刚才在443房间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问题太多了,但是提问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我思量再三,选择了比较核心的一个问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们吸引众多人观看是为了什么?寻常直播平台吸引流量,为了从广告、会员、竞价排名、延伸电商中获得利益,你们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

    这其实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阴间秀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他们是不是真的在榨取观看者的阳寿或者通过直播在传播某些不可见光的东西?

    三名考官相互看了一眼,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中间那个考官才缓缓开口:“秀场建立的原因有很多,我只能告诉你最皮毛的一点,吸引人观看,纠缠众生因果,是为了蒙蔽天机,聚纳众生命格。”

    禄兴当时不惜用全城陪葬,开大坟,放蛟龙,就是为了逆天改命。一个普普通通的命字能让无数人疯狂,连阴间秀场这样深不可测的存在似乎也是为了命格。

    “命格,又叫命盘,每个人的命格都独一无二,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这是老天定下的规则。凡人出生,天上日月星辰的位置即为命盘,一人对应着一颗星。气运能改,未来可变,但是命格却不同,其中种种奇妙,千百年来也难有人悟透。”

    第321章 第九次直播

    “照你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凡事自出生就已经注定,命格将决定一切?”我并不赞同阴间秀场考官所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任何事情应该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努力进行改变。

    “命格无法改变,命运却飘忽不定,好似山涧灵鹿。无论多么微小的邂逅都必定会影响未来的运势,因果一旦缔结就不会消失。”考官耐心解答,诚意十足:“正如你在安心旅馆遇到的那个女人,红鸾天禧出生就注定不凡,即使无法为一朝之后,母仪天下,嫁入寻常人家也能幸福一生。可是她的下场你也看到了,红鸾和劫煞相遇,遭此劫难,让人心生惋惜,由此可见命格并不能决定未来。”

    “既然命格不能改变未来,那你们为何要聚集众生命格?禄兴又为什么非要逆天改命?”考官在解答我一个问题的同时,又带来了更多疑问。

    “我告诉你的并不一定是答案,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亲手摸到的才是答案,回去吧,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

    考官催促我离开,此时我反倒不急着走,我对阴间秀场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们此时不会伤害我。难得进入444号房间,我要尽可能多的获得有用信息。

    “新开启的功德簿是不是和命格有关?还有我听人说过,我的命相一片模糊,看不清对应的天上星辰,难道我本身命格也十分特殊?这才能跟八字神煞抗衡?”

    “你的命格常人看不清楚,那是因为你行走的并非阳间正道,你的命格被篡命师影响过。”坐在右边那位考官开口说道。

    “篡命师?”我想起禄兴他们手里代表身份的八角令牌,令牌正反面就写着“篡命”两个字:“能否详细说说。”

    那位考官虽然很少说话,但这次并没有拒绝我:“命理一道包罗万象,如果顺天而为,会衍生几大类,周天学天干地支的太乙神数、奇门遁甲、六壬神课、京房易、子平八字;属于天文学星垣的果老星宗、七政四余、紫微斗数、梅花易数、西洋占星术;属于易学自然循环的周易等。这些学说门派都有一个共同点顺应天命,他们根据出生年月日、节气气象、人生活周边自然与不自然的一切特征,来推论人的性格特性与各项运势,趋吉避凶。”

    “但是还有一些特别的命理师,他们逆天行事,与天斗弈,修改上天注定的命格,偷星换日,这一类人则被称为篡命师。”

    考官的话让我心有所思:“逆天行事,如此看来双面佛应该就是篡命师之一,他麾下弟子各个身怀绝技,那他本人该有多么恐怖?”

    虽然禄兴他们是我的敌人,但客观来讲无论蚯任、双胞胎兄弟,还是那个降头师,他们的实力都很强大。

    那位考官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中间的考官制止,隔着纸人面具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传出的渗人的寒意。

    此行获益良多,我见好就收,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东西就匆匆离去。

    出了444房间,我孤身站在走廊上,路过443房间时停留了片刻,伸手抓住口袋里的纸团:“这条走廊一眼看不到尽头,地下建筑也不知一共有多少层,如果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佩戴纸人面具的人……”

    我打了个寒颤。没敢继续想下去,不过现在的我跟第一次进来时相比,胆子已经变大了许多。我悄悄打开阴间秀场手机摄像功能对着走廊拍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而后我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443房间拍了两张照片,好歹也算是给夏晴之一些交代。

    不再停留,一路向上,走出老屋后,我在无灯路里沿着某一条街道直走,大约三十分钟后就绕了出来:“这地方进去难,出来倒是挺容易的。”

    第九次直播推迟到了明天晚上八点,我没急着回汀棠路,打车前往老刘居住的地方。

    破旧的平房里照出淡黄色的光,我敲门进入,发现屋子里只有刘瞎子一个人正在翻阅道经。

    “蛊先生呢?”

    “蛊乃阴邪,需要月华祭炼,他出去养蛊了。”刘瞎子放下道书,口气有些无奈:“说吧,你这大晚上又跑过来作甚?”

    我反身关上房门:“老刘,我今天得到了一些关于禄兴背后之人的情报,那个双面佛很可能是一个篡命师。”

    “篡命师?”刘瞎子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这篡命二字一出口就会行背运,得罪老天爷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了:“老刘,篡命师到底有多可怕?我现在要是跟双面佛对上能有几分胜算?”

    “你对上他?别逗了,篡命师一生只认一个敌人,那就是老天,其他人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睛。”刘瞎子摇了摇头:“一命二运三风水,这命理一道是最难修的,可一旦修成却是最恐怖的。”

    “此话怎讲?”我虚心求教,这些东西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救我一命。

    “山河湖海、日月星辰为局,万物生灵为棋,一桩桩因果纠缠乃棋线,将整片天地化为一副无极棋局。你我皆棋子,出生已注定,按照棋线行走,无论走的多远,终归还在局中。”刘瞎子合上道经,有些感叹:“在老天眼中,其实我们和蝼蚁并无区别,但是篡命师就不同了,逆天改命之后,他们将替换掉棋子的身份,一跃成为对弈者,与天斗弈,即使身死道消,也不再是局中人了。”

    刘瞎子对篡命师评价特别高,我将他说的话记在心里:“老刘,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不知功德这东西有什么用处?我之前身体里暗疾无数,鼻头上还有一道横死纹,但是阻止禄兴阴谋救了江城以后,我这些病症全都不见了,莫名其妙就好了。”

    “功德这些我也不是太清楚,我们讲究的是修行悟道、红尘历练,不被外物所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功德方面或许你去问修佛之人会有所收获。”

    拜别刘瞎子,我打车回成.人店,一路上我都在思索篡命师和功德的事情。

    “双面佛非僧非道,实际上佛道双修,这点从八字神煞和佛门八识就能看出,此人道法高深,佛法估计还要在道法之上,着实不好对付。”

    回到汀棠路,我在夜市摊买了些酒肉带回小店,跟白起一顿胡吃海塞。

    到了深夜,我才抱着白起入睡,仔细想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踏实的睡过了。

    ……

    第二天无人打扰,我在屋内静修妙真心法,疗养身体,到了饭点就带着白起出去大吃一顿。

    悠闲的时间很快就度过,夕阳垂落,夜幕笼罩天地。

    漆黑的成.人店中,我的心跳声和钟表的滴答声混杂在了一起。

    “八点了。”

    惨白的光从手机屏幕里发出,我没有多想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

    “你好,我想向你咨询一些问题。”话筒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并不阴森,很平和:“我的耳边总是响着儿子的呼唤,就是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有时候我在家里坐着好好的,我突然就去开门,往门外面找,我觉得我儿子可能在叫我!我梦里也总是出现儿子哭泣和惊恐的面容。”

    “你的儿子走失了吗?”我结合她的语意猜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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