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人临走前,告诉他不同龙族特性有差别,对上东海龙族一定要抬头露脸,架势摆得越高越好。路听琴姿态是摆出来了,自觉有求于龙族,悄悄在心底发慌。

    要命了,不仅要提要求,还要高高在上地提要求。路听琴心想,这对嵇鹤来说简单,对他真的太难了。

    银龙喷出一声气息,“玄清门的人类,你师门护卫大陆,历来与龙族为敌。什么时候竟也收了龙的杂血……”

    银龙冰寒的目光锁定在重霜身上,“怪不得,你剜去了他初骨,让杂血也能活到今天。”

    重霜咬住嘴唇,眼眸泛起一层微薄的水光。无量山的古战场里,应衍说路听琴挖空他的骨,是在欺骗与扼杀他。此时东海的龙王说,路听琴违背师门传统,救了一个杂种,让他活到今天。

    重霜握住自己的肋下。那里曾经被利刃刺进血肉、割断一块骨头。他为此憎恶过许久,此时只憎恶自己脏了路听琴的手。

    路听琴在玄清门不曾主动揭露他,在无量山古阵前护住他,在莲州城门前百姓恐惧的眼神中将手搭在他的肩膀。

    他是一个肮脏、活该受人摒弃的杂种,被龙族鄙夷、人族不容,只有路听琴……真正地接纳了他。

    路听琴紧接着银龙的话说道:“如陛下所言,剜去初骨非长久之计,若要使其化形,还要借龙族之力。”

    银龙浅灰色的竖瞳从重霜身上移开,转向路听琴昂起的脸上。

    看清路听琴的脸,银龙瞳孔凝结了一瞬。

    时间恍若静止,半晌后,银龙声调放轻了少许,平静地继续说道:“人类,他身上的金鳞是应衍所赠,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路听琴意识到银龙的态度松动,放松了手中捆住侍从龙的灵绳。“请陛下解惑。”

    银龙庞大的身影在高台上游走着,探下头颅,凑近路听琴的脸。

    “应衍死后曾留下话。千年后有继承他力量的混血,再度登顶为王。四海龙宫都将归于王的麾下,人族将沦为最低贱的走兽,陆地迎来新主……自那之后,无数龙族日思夜想,盼望着这一天。”

    路听琴闻言,环顾四周。

    龙江龙海低着头,时不时小心地瞧一眼路听琴的脸;北海公主白珊优雅地坐在王座旁左手的次座,一双轻灵的眸子眼波流转,垂眸不与路听琴对视;王座右边的次座,一个化作中年男性模样的龙族,矜贵地端坐着,他面带厌恶地望向重霜,感受到路听琴的注视,颔首示意。

    路听琴心中有了考量。“陛下担心重霜化形之后,去南海继承力量?”

    东海、北海之龙看重霜的神色,并没有银龙话中对与预言之子的狂热。千年前龙宫以南海为尊,恐怕应衍的狂热分子都集中在南海。

    应衍死后,南海力量凋敝,东海有崛起之势。东海龙宫很可能与北海为盟,共同狩猎预言之子的出现,提防他改变现有的势力格局。

    玄清道人说,东海是对人类最友善的龙宫。路听琴认为银龙王对应衍预言中景象并不心动,而是另有谋划。

    银龙没有直接回答。“你心态平静,没有杀意……为什么?玄清门已堕落了吗。”

    “预言说他将成为,而不是已经成为。”路听琴冷静地说,“我基于事实而不是推测,来判断重霜是否会对陆地产生威胁。”

    如果重霜心性歪曲,内心满是恶念,路听琴不会放任他自由成长到掌握力量的那一天。

    路听琴根据猜测,绕开重霜的事,提出另一个话题:“陛下对莲州城如何看?”

    路听琴脑中盘旋着几种信息:

    其一,白珊在龙礁上,提到他们“不是私自上岸,是有许可”,龙江在无量山时,说自己是“东海的良龙,顶多上岸买点东西吃”,说明莲洲城对龙族有一定的通融和管制措施

    其二,莲州城是东部第一城,经济繁盛,直面东海龙宫;女王对人类相对友善,不愿让重霜继承南海力量,完成应衍的预言。

    若是龙宫对分主战派、主和派。东海龙宫龙瑶这一派,很可能是主和。她或许是表面友善,实则想上岸侵占莲州城的地界;或许有合作的倾向,有意与莲州城加紧联系,互通商贸与资源。

    银龙沉吟,身躯缩小化作一个高挑的女性。她淡漠的立于高台上,一头银色的长发瀑布般坠下,身穿金银丝线缝制而成的长裙,像穿着一条闪亮的银河。

    路听琴收起软鞭和灵绳以示友善。他见到女王,从记忆深处的原书碎片里,又扒拉出一个名字:龙瑶。

    东海龙宫的女王龙瑶,冰寒而冷漠,她继承龙宫数百年,压制了飘摇的内乱。王座右手次座的男人,应当是她的哥哥。

    龙瑶坐在王座上,“人类,坐下说话。”

    侍从对龙瑶扶胸行礼,将路听琴引入王座下一个宝石与珊瑚拱卫的坐席前。

    路听琴心知有戏,缓步坐到席间。

    重霜紧紧跟着,站在路听琴身后。

    龙瑶道:“莲州城物产丰厚,与玄清门关系紧密。”

    路听琴默认道:“人皇宽厚,有所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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