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自己的生死和胜利,他将原本的专注和狠毒发挥了十成十。

    每架空投飞机上有五名初始玩家。

    按照游戏规则,这五名玩家的落点都是一致的。

    元明清有意用刀子割断了三个降落伞的安全绳,拿走了其中一个坏的,并将一个完好的拿给了自己看好的一名同机玩家A。

    另一个好的降落伞,被玩家B随手拿走。

    拿到损坏了的降落伞的两人,跳下飞机后,在一连串失控的惨叫声中摔成了肉酱。

    元明清则动用了具有缓冲功能的A级道具救援队竭诚为您服务,在成功降落到雨林中的某个点位后,又使用B级道具变色龙胶带,把自己身上被树叶的擦伤大批复制,做成伤痕累累的样子。

    元明清成功用自己的惨相骗到了降落在不远处的玩家A,让他以为自己只是有了树枝缓冲,才侥幸不死。

    他不仅成功从A手中骗到了一个刚捡到的大血瓶,还成功让A相信了,想要动手坑害队友的是B。

    如果不是A运气好,捡到了漏,或许,A也是那被涂抹一地的肉酱中的一员。

    同仇敌忾,是最快建立统一战线的最好方式。

    在联手击杀了B后,元明清和A自然缔结了队友关系,一路搭档,合作冲杀了过去。

    在元明清简单讲述了大概的游戏设定后,南舟这回总算get了问话的重点:那你是怎么破关的?

    元明清不免骄傲地解释道:我就算不记得契约,我至少是高维人。我懂他们的思考模式。他们不可能给我这样一个简单的关卡。

    当然,这有可能因为游戏方还念着大家同为高维人的情,故意给元明清放了一点水。

    毕竟这最后一个关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各自为战的单人游戏,单独为他放点水,似乎也无伤大雅。

    但元明清不至于这么幼稚和理想化。

    因为考虑到这一点,他一面尽全力狙猎敌人,完美补枪、适时补血,把自己刷成了本局拿了最多人头的玩家,一面不忘完成支线任务,看起来是全身心投入了游戏的样子。

    同时,他没有一刻放弃对时间的关注。

    当游戏中只剩下三个人时,元明清选择用载具碾杀了自己的队友A,在他重伤倒地时,又毫不留情地在他的太阳穴上补了一枪。

    这样,他的对手就只有另外一个单人玩家了。

    到这时,他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而是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元明清说:我接到的游戏说明,大意是讲,丛林中的蚂蚁要不断挑战比自己强悍的同类,才能成为蚂蚁中的强者,但即使如此,最终也是一只强壮而孤独的蚂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给我的通关时限是24小时。

    听到这里,南舟眉心微微一皱。

    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元明清说:这个海岛本身面积不小,我们又是实体作战,一路上需要补充能量和水分,还需要适当休息,一开始的确浪费了不少时间,可在找到越野车之后,我们的行动至少快了一倍。尽管也有三四个玩家藏在丛林里,想拖延时间打游击战,可在追逐游戏胜利的不止我们一支队伍。在我们追杀别的玩家时,那些想躲起来保存实力的玩家也是别人的狙杀目标。

    所以,等到只剩下我和最后那名玩家的时候,我确认了一下时间居然只过去了12个半小时。

    南舟明白了。

    之前,元明清积极推动游戏进程,就是想看一看,如果他全力以赴推进游戏,究竟需要耗时多久。

    12个半小时,比限定的游戏时间整整差了将近一倍。

    这更让元明清心中疑窦丛生。

    为什么12小时就能完成的游戏,要给他放宽到24小时?

    选择元明清最擅长的游戏模式之一,是高维人放水。

    难道这过分宽裕的游戏时间,也是高维人放水?

    元明清认为自己并不值得。

    如果他是高维人,他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等同于是背叛了高维的自己吗?

    如果自己是决策者,他又会用怎样残酷的方式对待自己?

    思考了许久,元明清突然放声大笑。

    当然是要在他登上顶峰的那一瞬间,在他最为得意、放松的时候,将他重新踹回深渊之中。

    思及此,元明清从藏身的草丛中站了出来,高举双臂,用手枪朝天际放了一枪。

    声震四野。

    四周是含着浓厚水汽的高草,抵着他的腰间,摩挲拂摆,沙沙有声。

    数秒过后,一声枪响响起,作为应答。

    元明清的额头上被钻开了一个贯穿的孔洞。

    元明清已经许久没有亲身体验过胜利的快感了。

    更何况,他最后的心甘情愿,也带了三分赌的成分。

    万一高维人是利用了他的思维定势,想要借此把他诱入另一个死地呢?

    好在,他赌对了。

    他主动鸣枪、自爆方位的送死行为,被判定成了心甘情愿。

    讲述完毕后,元明清想听听南舟对自己的评价。

    这一场长达12小时的暴烈枪战,把他这些日子的压抑尽数随着枪火泄出,直到现在,他的手还因为血液的高速流动而微微颤抖着。

    胜利在望的感觉,甚至让他看南舟都顺眼了不少。

    他期待了许久,终于得到了南舟的反馈:嗯。

    元明清:然后呢。

    你说得对。南舟说,你的关卡的确很简单。

    元明清:哽住。

    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判词,他颇感不爽,道:交换一下情报吧。我想知道你那边是怎么通关的。

    南舟略去了几样关键情节,如是这般,简单讲述过后,元明清陷入了沉默。

    元明清:

    好吧,算他自取其辱。

    南舟的游戏难度的确比他高得多,几乎可以算是诛心。

    还有一个问题

    南舟自言自语:为什么我的游戏时间这么短?

    游戏已经通关了,我建议你不要再多想。元明清说,你变成人之后,要是还遇上这么一点事情就想东想西,会很累的。

    闻言,南舟看向了他。

    南舟由衷道:你今天话真多。

    的确兴奋过度了的元明清:

    他耸一耸肩,把话题岔开:也不知道你们那位李银航李小姐遇到了什么样的关卡。她还没有单独行动过吧。

    南舟说:在她能力范围内的关卡,她能解决。

    元明清一时嘴快:这可未必。也不知道你对她哪里来的那么强的信心

    话音未落,元明清膝盖猝然遭了一脚,从椅子上一屁股歪了下去,尾椎骨重重磕在了水泥地上,疼得他差点流出眼泪。

    南舟仍然端庄坐在原地,脚尖内合,仿佛刚才那一脚不是他踢出来的。

    他侧头看向元明清:列车里有些东西很奇怪。你想要上去看一看吗?

    元明清:

    他忍痛拍一拍灰,竭力保持了冷静优雅的起身姿势,一瘸一拐地从6号车厢的厢门走了上去。

    南舟并没有跟上去。

    列车内部过于狭窄,两人上去行走必然拥挤,满地的血迹和纷乱也是一目了然,不必他上去解说。

    元明清虽然因为成功在即,情绪过于亢奋,但基本的判断能力是有的。

    元明清上列车搜索的时间比他想象得更长。

    南舟闭上眼睛,脑中疑问纷纷。

    这些疑问都很小,但无法让他不在意。

    其中最让他在意的,就是他刚才问元明清的那个问题。

    时间。

    有元明清做对比可知,至少他们两人,在不同游戏世界里的时间流速是一致的。

    南舟的游戏时间是12小时。

    元明清竭尽全力,能达成的最速通关时间也是12个半小时。

    加上他思考、踌躇的时间,他在副本里消磨的时间将近13个小时。

    正好和南舟结束副本、回到车站搜索和等待的时间相加起来一致。

    南舟手中的车票显示,列车将于6小时后发车。

    如果李银航他们到时候还在游戏里呢?

    想到这里,南舟睁眼,望向了自己手中的契约书。

    【请在车票过期前,登上这辆绝无仅有的单程列车】。

    绝无仅有,又是什么意思?

    在南舟沉浸在思考中时,车站上的浓雾愈浓了。

    忽然,他听到约莫数十步开外,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女声惊叫。

    南舟精神一振,站起身来。

    银航?

    李银航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浓稠到近乎实体的雾气中,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打了个大大的激灵,从硬邦邦的候车椅上猛地弹坐起来,环顾四周,心下惘然。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储物格。

    南极星像是在里面憋闷了很久,猛然从中跳出来,落在地上,迅速凝化成了人形。

    他一头金发未及打理,打着卷儿凌乱地披在肩头,在雾气衬托下,一张唇煞白煞白,上来便握住了李银航的肩膀:谁准你谁准你

    他气得把李银航狠狠抱在了怀里,把脸也低埋在了她的肩窝中。

    垂落的金色长发,顺着他身体微妙地一颤一颤。

    李银航忙给他顺毛:哎呀哎呀,没事了你别哭好好好,没哭没哭。

    看到这一幕,走过来的南舟眨了眨眼睛:

    他悄悄往回退去,想要躲回浓雾里。

    但李银航已经用余光瞥见了他的影子。

    她充满惊喜地招呼了他一声:南老师!!

    还不及南舟上前询问李银航他们又经历了怎样的冒险故事,元明清的脚步声也在他身后响起。

    站台上已经集聚了三个成功过关的人。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欣喜的好事。

    然而,元明清随之而来的一句问话,让南舟的心瞬间抽紧了。

    你究竟想让我看什么?元明清说,我认认真真从头搜到尾了,车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第296章 蚂蚁(十九)

    南舟一愣,飞快地对刚想要说点什么的李银航打了个手势,抢步登上了6号车厢。

    李银航用目光询问元明清:发生了什么?

    元明清一摊手。

    南舟再次进入了列车内部。

    列车内部的气味是封闭空间特有的,带着一种淡淡过潮的霉腥气。

    他从6号车厢一路出发,逆流而上。

    没了。

    他所见的一切怪象都没了。

    满地狼藉的血迹。

    破碎的玻璃窗。

    窗帘下的血迹。

    断裂的塑料桌和喷溅出的人形血迹。

    干干净净,一地清洁,毫无殴斗发生的痕迹。

    南舟走到3号车厢,拿起挂在墙上的发车记录表查看。

    上面附着一张崭新的表格,没有任何记录。

    南舟这一路走来,入目的枕巾、座椅和桌面都收纳得妥妥当当。

    没有杂志和瓜子壳,没有扔掉的矿泉水瓶,也没有腐坏了的麻辣粉丝。

    这就是一列虽然老旧、但没有什么特异之处的普通列车。

    普通得让南舟自心底凛上一层寒意。

    他步出1号车厢,分花拂柳一样拨开漫天湿漉漉的迷雾,向等在原地的李银航他们靠拢。

    李银航见南舟突然上车,也没有跟着他无头苍蝇似的乱走,只老老实实在站台上等待,轻声和一头雾水的元明清交换讯息。

    待他回转,李银航也大致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列车本身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她向来是百分百信任南舟的。

    因此她自己还没上车,便已经开始对列车的存在生出了三分警惕。

    李银航开口叫他:南

    南舟径直反问:你的游戏规定时长是多久?

    李银航不解其意,却答得干脆利索:24小时。

    南舟:你提前出来了?

    李银航对了一下表:是。我提前出来了10小时零20分钟。

    元明清听这二人像是老师给学生上课一样一问一答,颇觉好笑:哎,怎么不问问她遇到了什么危险?女孩子这时候还是需要安慰的。

    南舟反问:她不管遇到了什么危险,现在都好好地站在这里。我为什么要问不相干的问题?

    元明清讨了个大大的没趣:

    南舟拉着李银航坐下:你遇到的是什么游戏?

    李银航:我们玩的是

    她不大懂游戏术语,想了很久:那是一种冒险加升级类型的游戏吧,就是那种在大野地里会随机遇到怪物的

    元明清大致明白了:类似宝可梦的玩法?

    嗯。差不多。

    李银航比划着:我那个游戏画风整体还是挺卡通的,说是一只小蚂蚁有一个逃离农场、去看看远方的梦想,她有一个好朋友。要和她一起逃出去。但是动物农场是不允许有背叛和逃离者的。每只动物都有自己的位置,如果选择逃离,未来只会被无数只脚踩成一地的断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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