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守株待兔,看妙如是否会接招。

    安排好后,谢渺反倒静下心,专心地整理起经书。

    到午膳的点时,藏经阁的师姐请谢渺一道去用膳,谢渺本想答应,忽然又改口:“我还不饿,师姐先行去吧。”

    师姐并未坚持,叮嘱她注意安全后便离开。

    谢渺瞄了眼外头的天光,正当午,大家应当都在用膳,若妙如真有问题,注意到她缺席后,便会借机来此与她一起干活。

    希望她……

    谢渺幽幽叹了口气,目光移回书籍,重新投入到其中。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谢渺敛眸,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努力遏制着转身的冲动,在心底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五——

    “谢小姐。”

    略微耳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却并非妙如,而是妙容。

    谢渺轻快地回首,“妙容,你怎么来了?”

    妙容双手合十,面容维持贯来的平静无波,“我要找本经书。”

    谢渺问:“你要找哪本?我来帮你。”

    妙容摇摇头,“你不用管。”

    谢渺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知晓她行事果断且沉默寡言,便没有多劝,由她自己去了。

    妙容慢条斯理地找起经书,期间还帮谢渺指明了还书的位置。渐渐地,谢渺心底浮现一丝异样。

    出现的虽不是妙如,而是妙容,但她们俩……

    谢渺安静片刻,拿起一本书走向梯子。

    妙容看似在找书,实则暗暗注意谢渺,见她走到梯子前,提着裙摆,似乎要攀梯而上时,忍不住喊道:“谢小姐。”

    “嗯?”谢渺若无其事地望向她,“怎么?”

    妙容道:“你爬过梯子吗?”

    谢渺道:“未曾。”

    妙容走近她,伸出手道:“我来。”

    换做往常,谢渺兴许会接受她的帮忙,此刻却不然。

    她浅笑道:“无碍,爬个梯子而已,我小心即可。”

    妙容见她不肯退让,便主动扶住梯子,“你上去吧。”

    谢渺道了声谢,扶着梯子一格格地往上爬。待爬到高处,她用余光瞄了眼软垫的位置,接着便轻踮起脚,伸长手臂去够旁边的位置。

    够着够着,她的右脚不小心踩空,整个人立刻失去平衡。伴随着惊呼声,她手中的书被扔飞,满脸惧怕地往下坠落——

    一抹灰色身影凌空而起,轻松地跃高接住谢渺,随即足尖在书架上轻轻一踏,借力缓冲后,舒徐而稳当地落回地面。

    方才的一切发生在转瞬间,妙容完全是出于本能的保护动作,待她意识到不妙时,事情已成定局。

    谢渺:……

    妙容:……

    妙容率先松开手,面色僵硬,哑口无言。

    谢渺同样没说话,先理好了衣裳,才冷静地问:“谁派你来的?”

    既已露馅,妙容也不再伪装,干脆利落地道:“我是周三公子的人。”

    此时此刻,藏经阁门外,恰好赶到并听到这句话的妙如,差点爆出一连串的粗话:……他娘的!崔二公子的人怎地如此阴险!明明身份暴露了,却拉她家主子出来当替死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不是场合不对,真想跟崔家的护卫干一架,反正主子们变成情敌,护卫间也不用客气!

    妙如摩拳擦掌间,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谢渺道:“所以你主子所谓的放下都是假话。”

    周三公子说了什么话,妙容当然不知晓,但她点头表示默认。

    门外的妙如死死扒住门框:忍住,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谢渺心如明镜,问:“也是他叮嘱慧觉师太,编出什么三月一剃度的说法来搪塞我?”

    妙容再度默认。

    门外的妙如气得直掐大腿,无声地骂骂咧咧:好你个崔家护卫,明明是两家主子共同使坏,你却都推到我家主子身上,无耻,狡诈,坏透了!

    谢渺话语一转,又道:“你是周念南的人,想必妙如便是崔慕礼的人。”

    妙容:……

    门外的妙如:……

    “他们阻得了我一时,莫非还能阻得了我一世?”谢渺不怒反笑,带着股决然地道:“没人能改变我出家的主意。”

    妙容稳了稳神,道:“谢小姐,公子只是担心您在庵中过得不好,所以才……”

    谢渺打断她,“去回禀你家公子,我在这里住得很好。”

    妙容道:“您本是官家的小姐,在庵里却要洗衣清扫,手上都长满了冻疮,莫说公子,便连属下都觉得……”替她心疼。

    谢渺反问:“清心庵上上下下,共有一百六十七名出家人,又有谁是安闲自在?”

    妙容道:“她们怎能与谢小姐比?您是公子的心上人,公子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奉给您,何况是眼睁睁见您吃苦?”

    “你们觉得是吃苦,我却认为是修行。”谢渺道:“我很满意眼下的生活,你回去吧,叫他别再白费功夫。”

    妙容垂首,纹丝不动地站着。

    谢渺懒得多费口舌,径直绕过她往外走。

    妙容想跟上去,却听她冷声问:“怎么,你还要随身监视我吗?”

    妙容无奈地停下脚步。

    门外的妙如连忙找地方躲了起来,待谢渺的背影消失,她忙从角落里跳出,指着妙容道:“崔家妙容,你,你也太不讲仁义了!”

    妙容毫无愧色,“兵不厌诈。”

    妙如撸起袖子,想要与她决个高下,“话不投机半句多,来,咱们用武功说话!”

    妙容看傻子似的看她,“周三公子没教过你,事有轻重缓急,择其重者先为之的道理?”

    “……”周家满门武将,护卫们自然书读得也少,妙如竟无言以对。

    妙容道:“你也看到了,谢小姐心性坚韧,要出家绝非戏言。此番知晓是两位公子在从中作梗,你猜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妙如有种不好的预感,结结巴巴地问:“谢小姐,她,她该不会是……”去找慧觉师太了吧?

    妙容道:“不出意外,是。”

    妙如瞪圆了眼,脑中立即浮现两个字:完了。

    谢小姐要是真绞了头发做姑子,公子肯定会弄死她!

    妙如再无算账的心情,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而妙容也到外面召唤了信鸽。

    *

    两名女护卫分别传信给自家主子,崔、周二人几乎同时收到了消息。

    崔慕礼听完沉杨的汇报,眸光沉沉,只片刻的渊思寂虑,便道:“备马车。”

    沉杨自以为会意,抱拳道:“属下这就叫人备车去清心庵。”

    “不。”崔慕礼道:“去宫里。”

    沉杨愣住:去宫里?不该是去清心庵阻止表小姐吗?

    “公子。”他道:“若晚了,兴许便木已成舟,再难挽回。”

    崔慕礼问:“周家护卫可传送出了消息?”

    沉杨道:“据江容所言,是。”

    崔慕礼起身,双手抄袖,淡声道:“派人去盯着念南,确保他能及时赶到清心庵。”

    这话的意思是?

    沉杨了然,公子分明是吃透周三公子的性格,算准他会第一时间赶去阻止表小姐,既然如此,公子再去也是多余,倒不如去宫里求见圣上……

    一时间,沉杨不知是佩服公子的神机妙算,亦或是可怜周三公子。

    唉!

    沉杨撇去多余的惋叹,恭敬道:“属下这就去准备马车。”

    *

    另一头,周念南也的确如崔慕礼所言,收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清心庵。

    近日因圣体有恙,羽林卫异常清闲,周念南得空许多。定远侯夫人本想带他去国寺上香,他却兴致缺缺。

    比起求神拜佛,他更相信人定胜天。他想要的东西,自会去竭力争取,岂会寄希望于神佛?

    更何况,便是神佛在跟他抢谢渺。

    周念南内心充满嗤然,正思忖该如何突破尤和硕的防线时,信鸽带回了左如的消息。

    谢渺她竟然——

    他几乎捏碎纸条,星眸凛冽,从牙缝间挤出话。

    “谢渺,你休想!”

    第117章

    自离开藏经阁, 谢渺便沉着脸越走越急。

    她知道,她就知道!崔慕礼也好, 周念南也罢,他们均随心所欲惯了,看上某样东西便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

    但她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思想、有意愿,更有权利去选择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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