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立了三刻,放声朗笑,将袍袖霍然斩断。

    割袍断交,恩尽义绝。

    端王府自此闭门谢客,封府不出。萧小王爷立下血誓,再不与云麾将军动手,除非——

    “除非。”萧朔神色淡漠,抬手拨了下烛花,缓缓道,“他日再见,我亲手取他性命。”

    老主簿黯然无话,静立一旁。

    “那时年少,只知道满腔怨恨,滔天不公。”

    萧朔道:“我原本想,无非豁出去查个清楚。不论此事同镇远侯府有没有关系,都同他无关。”

    “犯了天威也好,丢了爵位也罢。”萧朔垂眸,“大不了就要一块穷山恶水的偏远封地,如果真牵扯了他们家,就把爵位交出去,换了他,一并带走。离京城远远的,再不回来。”

    老主簿胸口酸涩,低声:“王爷……”

    “镜花水月罢了。”

    萧朔道:“我如今只庆幸,他那时不知被什么耽搁了,没来得及插手。”

    知道家中生变那一刻,他就在怕云琅出手。

    镇远侯府的少侯爷,没承半点祖恩,真论起来,反而是侯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云琅要插手,势必不能全身而退。

    求重查冤案时,他跪在白玉阶下,看见云琅好好披着御赐披风,心里并不觉得恼火,反而终于放了心。

    “他原本。”萧朔淡声道,“也不是我的什么人。”

    云琅离开京城,领兵回了北疆的那一年里,萧朔才终于想明白这件事。

    云琅同王府,说到底并没什么关系。

    不必把自己绑在王府的战车上,不必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帮他请求翻案,也不必帮他。

    云琅自可以选择保住侯府,一点污名不沾,好好当他的少将军,立下赫赫战功。

    功垂竹帛,青史传名。

    想通后,琰王府便叫人撤了大理寺的状子。

    “可究竟……怎么一回事。”

    老主簿低声道:“咱们府上前脚才撤,没过多久,竟然就出了镇远侯府谋逆的证据?”

    “若不是那些证据太过昭彰,不容推诿,也不会逼得先帝重查当年冤案。”

    老主簿道:“虽然令六皇子主审,可抛出了镇远侯府,也算是狠狠折了他的一臂,勉强给了咱们个交代……”

    萧朔垂了眸,泼净一盏冷茶。

    再翻案时,他已没了当年那些念头,从头至尾不曾管过,也并未留意过往始末。

    他只是……难以自制地恨云琅。

    听说云琅在法场胡言乱语,一口咬定对他倾心已久的时候。

    知道云琅昏了头跑去威胁储君,对着灵位立誓,不对他痛下杀手的时候。

    ……

    当年侍卫司满城搜查镇远侯府余孽,开了城门把云琅放走,看着一身布衣的云琅头也不回没进稀薄暮色的时候。

    萧朔胸口起伏,阖了眸,敛尽眸底戾深杀意。

    老主簿守在边上,看着他气息不定,心惊肉跳:“王爷……”

    “去小院。”萧朔道,“看看他。”

    老主簿还没想清楚云公子当初为什么要站在奸人那一头,闻言吓了一跳,还是本能护着:“您先缓缓,云公子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

    “我折腾他做什么?”

    萧朔淡声道:“白捡了个父亲,我莫非不该去问问他,我同那一对龙凤胎的辈分该怎么算?”

    老主簿:“……”

    老主簿心说您看起来分明就是要去掐死您白捡的父亲,不敢多话,躬身道:“既如此,叫玄铁卫来——”

    “自己府上。”萧朔随手拿了件披风,“不必。”

    老主簿努力道:“掌灯——”

    “廊下有风灯。”萧朔道:“麻烦。”

    “……”老主簿看着不带人不掌灯的王爷,愁得有些恍惚:“您要去听墙角吗?”

    “他什么都不说。”

    萧朔不解:“我去听听墙角,有什么不行?”

    老主簿无论如何不曾想到他们王爷这般坦然,张口结舌,愣在原地。

    夜深风寒,雪虐风饕。

    萧朔推开门,只身没进风雪,去了王府一排等着被拆的独门小院。

    16、第十六章

    王府,独门小院。

    云琅打发刀疤出了趟门,找到御史中丞,悄悄弄回来了许多东西。

    有些过于多了,林林总总,装了整整三只楠木箱子。

    云琅披了件衣裳,坐在床榻上,看着摞起来比床榻还高了不少的木头箱子,心情有些复杂:“怎么把这些全弄进来的?”

    “抱着不方便。”刀疤如实回禀:“两人一组,抬进来的。”

    云琅:“……”

    云琅想问的倒不是这个,琢磨半晌,实在想不明白:“琰王府没有哪怕一个人……拦你们一程吗?”

    “这箱子都能装人了吧?”云琅比划了下,“要是我偷着运进来杀手刺客呢?要是我趁机运进来些税收官银,诬陷端王贪墨呢?”

    云琅想不通,让亲兵扶着起身,抚着半人高的大木箱:“要是我忽然想弄点鞭炮,送萧小王爷上天呢?”

    刀疤不曾考虑到这一层,愣愣想了想,看着神色分明很是跃跃欲试的少将军:“……”

    “划掉。”云琅也只是想一想过瘾,轻叹口气,“不是叫你们真弄鞭炮。”

    刀疤摸出匕首,在随身备忘木牌上划了这一条:“是。”

    云琅坐回去,咳了两声,忍不住皱了皱眉。

    御史中丞回信说得清楚,云琅心里大致有数,这三个箱子少说有两个半都是御史台帮忙誊抄的、这些年各层御史言官弹劾琰王的奏折副本。

    乍一看,倒真有些罪行累累罄竹难书的架势。

    这几年情势紧迫,云琅都在离京城一两千里的地方颠沛,能关注到不准琰王吃御米已是极限。

    不曾想到,竟疏忽了这一层。

    “既然旁人都这么说,琰王这些年行事,只怕也确实暴戾失常。”

    刀疤忍不住说了一句,拿来软枕给云琅靠着:“少将军已尽力了,对得起端王当年嘱托。”

    云琅打开只木箱,取出份奏折翻了几页,闻言笑笑,随手扔在一旁。

    刀疤看他神色,迟疑皱眉:“属下说的不对?”

    “倒是和端王没关系。”

    云琅很想得开,摆了摆手:“端王妃当年自殁,其实还给我留了封遗信,嘱托我千万规劝、匡正小王爷……”

    刀疤心情复杂,看着既年纪轻轻、当爹又当娘的少将军:“……”

    云琅拿过茶盏,喝了两口。

    旧伤作祟,一到风雪天,胸肺间便憋闷得厉害。

    云琅靠着软枕,又闷咳了几声,咽下喉间翻覆血气。

    云琅闭上眼,靠在床头歇了歇。

    端王妃……

    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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