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格外坚定:“叫你看伤是万万不能的。”

    萧朔已决心今日不同他生气,忍了忍,沉声:“放开!”

    此前刺客夜闯王府,太医行针时,云琅躺在榻上悄无声息,血止不住地自唇边往外冒,眉宇间却倦成一片轻松释然。

    彼时萧朔立在榻边,耳畔空茫,分不出半点旁的心思。

    如今终于将云琅从死线边上堪堪拽回来了些许,无论如何,再由不得他这般蒙混耍赖。

    萧朔压着怒意,看着云琅此时眼底难得的一点真实活气,强忍着不同他计较:“不想同你动手……自己解开!”

    云琅听得心惊,暗道萧小王爷果真今非昔比,仍坚决摇头,不着痕迹向后瞄了瞄半掩的窗户。

    萧朔看着云琅戒备神色,胸口凌厉杀意翻搅起来,手有些颤,向后背了背。

    云琅……变成如今这样,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

    有多少事压到过云琅肩上,死死压着,半点喘不过气,将他一路逼进有去无回的死路里去。

    咬碎牙合血吞,忍了多少剖心剜骨的疼。

    萧朔扫过书架上的卷宗,死死压住对幕后那些主使者的滔天杀意,身形凝得冷硬如铁:“云琅——”

    云琅一把推开窗子,踩着窗棂,头也不回往外跑。

    萧朔:“……”

    云琅身法精妙,当年曾在宝津楼前折枝摘桂,此时跳个小小的窗户易如反掌。越过窗外玄铁卫,踏雪腾挪,轻轻巧巧翻上殿沿。

    玄铁卫拦之不及,齐齐错愕仰头,愣愣看着房顶上的云小侯爷。

    云琅蹲在房檐上,仍攥着衣领,格外警惕向下望。

    萧朔也自窗户出来,挥退玄铁卫,抬头:“下来。”

    云少将军铮铮铁骨,往后挪开两步:“我不。”

    萧朔垂眸,静立片刻,将心念自旧日往昔里强抽出来。

    “看出你比刚回府时好很多了。”

    萧朔道:“光天化日,不成体统,下来。”

    云少将军敢作敢当,又挪了几步:“我不。”

    萧朔看着他蹲在殿沿,胸口虽稍许起伏,却终归不曾再一动便咳血,阖了下眼,耐着性子:“你未穿外袍,房顶风凉。”

    “刚好透透气。”

    云琅打定了主意跟他硬刚到底,衡量着萧朔隐在腕间那一副袖箭,缓缓后退:“早知你真会练这东西,当初便不该送——”

    话音未落,云琅不及防备,脚下忽然一空。

    玄铁卫吓了一跳,扑上去要接,被萧朔抬手止住。

    云琅一时不察,没发觉脚下那块瓦片竟是被人提前掏空了的,跌下来时已不及反应。

    他本能双臂交合护着头胸,预备好了摔个伤肋动骨,却才一跌到地上,就又蓦然向下一坠。

    ……

    坑底松软,垫了棉布厚裘。

    云琅坐在垫了裘皮的坑底,心神感慨,恍如隔世。

    萧朔缓步走到坑边,低头看他。

    “小王爷……”云琅实在想不通,“这些年,还有人踩你的房顶吗?”

    萧朔淡淡道:“没有。”

    “有人来书房刺探消息?”云琅揣摩,“你记起旧时手段,学以致用……”

    “若防刺客。”萧朔道,“你眼下便该穿在削尖了的木桩上。”

    云琅:“……”

    经年不见,小王爷心狠手辣。

    “那你这五年。”云琅实在想不通,“不仅修缮王府,连这些陷坑,也一起时时修缮整理了吗?”

    云琅有心提醒萧朔,留神一二府上开销,查一查那些修缮的银子究竟都花到了什么地方:“你府上——”

    坑外,萧朔却已从容道:“是。”

    ……

    云琅身心复杂,一时竟有些想回去翻一翻刚买回来的《教子经》。

    “这些年。”萧朔撑了下坑沿,半蹲下来,“这底下的棉垫裘皮,半月一换。你右手边有一处暗坑,埋了一小坛竹叶青。”

    云琅刚要说话,忽而怔了怔,轻蹙了下眉。

    “月余之前。”萧朔好整以暇,慢慢道,“我刚叫人重新修整了府上房顶,隔几处便抽空一块瓦片。”

    萧朔垂眸,平静看着他:“你自可以多踩几个房檐,探一探每个坑里装得都是什么酒。”

    云琅愣了半晌,没绷住,扯扯嘴角轻笑了下。

    他低着头,探了两次,慢慢摸索出了那一个格外精致的石青色小酒坛。

    “来人。”

    萧朔不再同他多废话,起身叫人:“把云少将军捞——”

    “萧朔。”云琅撑着坑底,抬头看他,“我回京时,原本想过来你府上。”

    “捞上来。”

    萧朔眸底凝了凝,神色依旧漠然,向下说:“换身衣服——”

    “徘徊三日。”云琅苦笑,“终归无颜见你。”

    萧朔胸口狠狠起伏了下,豁然回身,低头看着他。

    “先帝大行后,近一年里,单只为寻觅我踪迹,朔方军筛子一样过了六七遍。”

    云琅道:“曾暗中助我脱身的,存疑者,一律停职查办。若有实据,带回京城,交由侍卫司刑审。”

    云琅静了片刻,轻声道:“再没回来的,有七八个。”

    萧朔眸底冷凝冰寒,示意玄铁卫屏退一应人等,围死书房,静静听着他说。

    “参军……景参军,端王叔的幕僚,帮你养兔子的那个。”

    云琅轻声道:“被带回京城审讯,再回来,只剩了块染血的铁牌。”

    “枢密院权势愈盛,禁军已尽收纳,四境募兵,只剩朔方军仍归兵部节制。”

    云琅:“如今兵部全无实权,尚书之位至今空悬。军粮物资,一日亏似一日。”

    “端王叔当年遗愿,一则护朔方军不散,一则护你不失。”

    云琅咳了两声,苦笑:“朔方军被我护成这样,你——”

    云琅握着那一小坛酒,说不下去,笑了笑。

    月余前,萧朔特意叫人修了房顶。

    这些年萧朔都死盯着他踪迹,听说他回京,叫人抽空了瓦片,往坑里埋了酒,书房窗子日日夜夜开着。

    云琅轻呼口气,闭上眼睛。

    萧朔如今,确实已与过往大不相同了。

    当年那个少年老成、古板到小老头似的小皇孙,如今喜怒无常性情恣睢,像是被倒空了根基,又灌进去滔天恨意。

    可他却仍止不住想,时隔五年,知道了自己终于回京的三天夜里,萧朔坐在书房的样子。

    身形定然比少时锋利得多了,说不定还冷得慑人,有打扰的,就要被拉出去吊在墙上。

    偏偏一动不动,守着那扇开着的窗子。

    守来了他在侍卫司面前现身、自愿就缚的消息。

    “云琅。”萧朔盯着他,戾意压不住地翻涌,冷声,“你若打定了主意用旧日情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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