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将整件事连起来,摇了摇头:“竟是这样……”

    “朕原本心中还有些奇怪,你难得入宫一次,竟就这般凑巧,发觉了此等要紧大事。”

    皇上苦笑:“原来你是有备而来,特意为了叫朕知道。”

    “谋逆行刺,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皇上缓声道,“那人既然叫你配合,定然还许了你极丰厚的报酬罢?”

    “掉脑袋的事。”萧朔回想着云琅说的,摇了摇头,“再丰厚,臣也不敢拿。”

    “你如何是不敢?分明是惦念与朕骨肉亲情,下不去手。”

    皇上握了他的手,轻叹道:“你父王便素来忠义,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做这等事。”

    “想来是朕前日替云琅说话,叫你以为朕忘却血仇,心寒意冷,争执得激烈了些。”

    皇上一颗心彻彻底底落下来,无奈笑道:“在旁人看来,便是你与朕离心离德,想趁虚而入,将你拉过去为他们所用了……”

    “可当年罪魁祸首,臣也的确很想知道。”

    萧朔死死压着胸口烦闷躁意,并未挣开,低头道:“陛下对此事并不意外,莫非早知道那人身份?”

    “纵然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皇上摇摇头,“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反倒危机重重,再难得安生。”

    “再说,朕若是告诉了你,你莫非打算直接问到他眼前去么?”

    皇上拍了拍他的手,半开玩笑:“他要拉拢你,你却坏了他的好事,就不怕他下手报复?”

    “若他说的是实话。”萧朔冷声,“就算死,臣也要问清楚。”

    皇上看了萧朔一阵,眼底凝着的神色反倒渐渐松了,静了片刻,又道:“你猜得不错,朕的确有些事瞒着你……”

    皇上语重心长:“可你要知道,朕瞒着你,是为了你的安危,不想叫你再如你父亲一般涉险了。”

    “小小年纪,也不准再提什么生生死死的。”

    皇上温声道:“若是照顾不好你,朕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萧朔肩背冷硬,强行逼着自己退开半步,俯身行礼。

    “去罢,此事你不必再管了。”皇上稍一沉吟,“那些人手段向来狠辣……你府上防卫可还够?”

    萧朔点了点头。

    “这几日留神提防着些,若是不够应对,便同朕说。”

    皇上关切嘱咐:“切不可掉以轻心。”

    萧朔匆匆点了下头,低声:“臣告退。”

    皇上见他一味急着走,也不再强行挽留,赐了一领厚实披风,叫内侍送着萧朔出了宫。

    -

    一出宫门,老主簿便匆匆迎上来:“王爷……”

    萧朔面色极不好,他在宫中不得不与皇上周旋,已烦躁得几次险些失控。全靠死死握着玉佩、反复回想临走时云琅说的话,才将胸口几欲择人而噬的冰冷恨意强压下去。

    此时只怕尚有宫中耳目,萧朔不欲多说,上了马车,低声道:“走。”

    “好好。”老主簿忙点头,招呼前头驾车的人,“回府——”

    “不回府。”萧朔阖了眼,用力按着眉心,“去醉仙楼。”

    老主簿愣了下,半句不敢多问,忙又传话让改了道。

    萧朔靠在车厢里,欲呕的躁郁烦闷一阵接一阵向上翻腾。

    ……一品军功。

    云琅豁出去大半条命,几乎毁了根基绝了生路,一口气打下七座边城。

    也没能挣来的一品军功。

    萧朔看着双手,一时只觉嘲讽至极。

    他看了看腰间的流云佩,还想再去碰一碰,又觉得这双手被皇上握过,实在恶心得很。

    车内照例备了清水,只是在外头等的时间太长,已格外冰凉。

    萧朔拿了皂角,不知凉热地反复搓洗过几次,擦干垂在身侧,逼了自己合上眼睛。

    马车慢吞吞向前走,萧朔愈増焦躁,沉声道:“快些!”

    老主簿不知怎么给车夫传的话,隔了好一阵,才又壮着胆子回来,讷讷道:“您这么急去醉仙楼……要做什么?”

    萧朔做了这么多年的琰王,不知什么时候去个地方竟也要解释了。他还在想朝中如今的荒唐赏罚,眼底透出些冷嘲,寒声道:“管弦丝竹,美人歌舞,什么做不得。”

    老主簿面色愈苦,纠结半晌,还是放了车帘去前面传话了。

    马车非但不曾加快,没走出多远,忽然晃了下,竟径自停在了半道。

    萧朔再压不住火气,厉声道:“怎么回事?!”

    “醉仙楼……花雕酒,都被买完了。”

    老主簿从车前绕回来,哆哆嗦嗦掀开车帘:“您愿意去医馆……杏林里喝吗?”

    萧朔只想去云琅当初常去的那处雅间,自己静上一宿,待缓过来再去见云琅。

    他胸口一片冰冷,本就难受得厉害,此时耳边几乎都已嗡鸣起来:“怎么,如今我要去哪儿,竟也不能自主了?”

    “可能是……不很能自主。”

    老主簿心惊胆战,频频回头:“您再想想……”

    “想什么?”

    萧朔语气一片寒凉嘲讽,神色冷得慑人:“本王刚受了皇上恩赏,如今只想去醉仙楼逍遥快活,有什么不行的?”

    老主簿已尽了力,绝望地退到一旁。

    萧朔用力阖了眼睛。

    他分不清自己恨得究竟是谁,只觉得恶心得厉害,脑中一时是皇上的脸,一时又是自己在谢恩。

    只凭着几句媚上的话、顺了几句皇上的心思,就换回来沙场将士豁出命也挣不到的丰厚赏赐。

    车内烦闷得人几欲作呕,萧朔头疼得厉害,昏昏沉沉撑身下车,却被一只手牢牢扶住。

    “放开!”萧朔抬眸,厉声呵斥,“本王如今说话——”

    萧朔:“……”

    老主簿缩在边上,苦着脸,不敢出声。

    来赶车的车夫扶着他,掀起严严实实遮着脸的斗笠,看着要去醉仙楼逍遥快活的琰王殿下:“如何?”

    萧朔死咬着牙,立了半晌:“……不算数。”

    “那就好。”

    云琅放心了,点了点头,“醉仙楼……”

    萧朔眼底仍一片暗沉,眉宇冷戾,低声:“不常去。”

    云琅姑且信了:“花雕……”

    “云琅!”萧朔寒声,“你不要得寸进尺,如今这般危险,你这么跑出来——”

    云琅按着胸口,嘟嘟囔囔的:“诶呀好疼。”

    萧朔:“……”

    萧朔用力闭了闭眼睛:“不喝。”

    老主簿站在车外,身心敬服,看着军令如山倒的王爷被云少将军三下五除二塞回了车厢里。

    云琅身形矫健,将赶车的斗笠鞭子扔给老主簿,利利索索一块儿钻进车厢:“回府。”

    “不回!”车厢里,王爷气急败坏厉声,“云琅,你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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