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蹋。”

    梁太医专心下针,落到云琅心口穴位,仍觉余悸“若是放在刚回京城时,这一剂沉光下去,定然要了他的小命。”

    蔡太傅坐在榻尾,一言不发,死死攥了拳。

    云琅身上新旧伤痕交错,胸口创痕刺眼,好在这些天精细进补,已不再像回来时那般单薄支离。

    萧朔护着云琅,迎上太傅晦暗目光,放开云琅肩颈,将他平托着仔细落回榻上,朝太傅行了一礼。

    “做什么?”

    蔡太傅紧皱着眉,伸手要扶他,叫萧朔身上血色一刺,更心疼得要去连撅十根戒尺出气“好端端的跪什么,哪来这些虚礼?你身上这些伤,还不快去裹了。”

    萧朔摇了摇头,缓声道“学生与云琅,谢师长牵挂护持。”

    蔡太傅眼底一凝,敛了袍袖,沉默着转过头。

    梁老匹夫只管医病治伤,有什么说什么,心疼云家小子罢了,并没有更多念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蔡补之当年暗中藏下最后一剂沉光,是为了给学生一条路可选。倘若云琅执意,当先生的便也豁出去陪着,痛痛快快地战死在大漠沙场。

    暗中把商恪的事告知参知政事,也给了这两个学生一条路。

    只是这条路一旦走上,便再不剩半分反悔的机会。

    “你可知兵围禁宫,形同哗变。”

    蔡太傅盯住萧朔“你带亲兵直闯文德殿,以战局相挟,从皇上那里逼来了禁军虎符,逼出了云麾将军复职的明诏……只凭这个,已足以成宫中腹心之患。”

    萧朔浑身是伤,蔡太傅原本原本不想立即与他说这些,此时萧朔沉默着跪在眼前,便知他胸中清明,心念已决。

    蔡太傅沉声道“你可想过,若事败了――”

    萧朔静跪着,摇了摇头。

    蔡太傅蹙紧眉“怎么?”

    “能与他并肩,一朝一暮皆是赚来的,前路如何,都谈不上败。”

    萧朔垂眸“只剩百年,若百年不可得,来世赔他。”

    萧朔“再不可得,生生世世。”

    蔡太傅心神叫一线清明劈开,错愕怔住。

    一旁梁太医总共只听懂了这一句,提拉捻转银针,啧了一声“别的不清楚,这说情话的本事,定然不是你教出来的。”

    蔡太傅没工夫理会他,狠狠瞪过去一眼,站起身,视线落在萧朔身上。

    萧朔看着云琅,眸底深静通彻,像是早已将这些话在心里过了无数次。

    榻边放着禁军的虎符,漆木深黑,纹路赤红,同云琅的灿白雪弓并在一处。

    蔡太傅立了良久“他……也是这般心思?”

    “他求百年,比我执念些。”

    萧朔笑了笑,目光拢过云琅静阖着的英挺眉眼“可他自小照顾我,若我执意,他向来不与我争。”

    蔡太傅正要开口,听见他这一句,不由怔了怔,欲言又止。

    梁太医行完了针,正一针一针向外起,闻言忍不住“这句话说的是云琅吗?”

    蔡太傅本能地护着徒弟,按按额头,勉强道“闭嘴,你如何懂――”

    “云琅自小照顾他。”梁太医复述道,“向来不和他争。”

    蔡太傅“……”

    “情人眼里出西施。”

    梁太医“他这何止是西施,基本已快要烽火戏诸侯、君王不早朝了。”

    蔡太傅“……”

    萧朔平白受这两位长辈指指点点,替云琅掩了衣襟,盖好薄被起身“有何不妥?”

    蔡太傅身心复杂,看着自己这个学生,扶了扶他没受伤的右肩“老夫当年的确同你说过,若想不通时,多开阔身心,将事情往好里想。”

    萧朔听得莫名“是。”

    蔡太傅“可……凡事也不必太过。”

    萧朔蹙眉。

    蔡太傅循循善诱,生生将“自欺欺人”咽回去“去伪存真,修辞立诚。”

    萧朔“……”

    蔡太傅“……”

    云琅躺在榻上,血气叫针灸催动,咳了两声,唇边溢出细细血色。

    榻边,梁太医叹了口气,拿过布巾随手抹了,拍拍萧朔“走罢,你这等情形,八成是已经连脑子都烧糊涂了。”

    88、第八十八章

    琰王分明已经烧得谵妄、胡言乱语, 被两位长辈不由分说扯走,一剂蒙汗药放倒在了榻上。

    老主簿攒出全然不逊于六年前的心力,封了琰王府, 挂了先帝亲赐鎏金槊, 谢客还礼、裹伤熬药,团团转忙得马不停蹄。

    玄铁卫尽数随殿下厮杀拒敌,一番血战, 此时都已精疲力竭,已无力再护卫王府。正束手时,虔国公府的私兵已开过来,真刀实枪将琰王府围了个密不透风。

    布防才交接妥当,开封府带了净街令,以追捕西夏逃兵为由, 又在外围严严实实裹了一层。

    琰王府成了水泼不透的金汤, 不知多少双窥伺的眼睛徘徊一日, 一无所获。到了深夜,终于不甘不愿退去。

    府外情形安定, 不论如何, 这几日已彻底没了外忧。

    老主簿终于松了一口气,捧着王爷吩咐的折梅香转进书房,才推开门,便愕然瞪圆了眼睛。

    云琅已起了身, 披着外袍, 自己寻了桌上茶水喝过两盏, 坐在桌前。

    乌漆木的禁军虎符放在桌上,已被仔仔细细拭净了染的血色,下面衬着干净的素白麻布。

    沉光药力凶猛, 老主簿听梁太医详细说过,知道云琅无论如何不该这时候醒:“小侯爷……”

    “有劳您了。”云琅搁下茶盏,笑了笑,“他呢?”

    “暖阁。”

    老主簿自然清楚云琅问的是谁,稍一犹豫,如实道:“刚裹了伤,服过药,才叫蔡太傅押着睡下了。”

    云琅点点头,起身道:“我过去。”

    “小侯爷。”老主簿走到灯下,看见云琅叫人心忧的脸色,低声劝,“好生歇息……”

    云琅睡不实才起了身,叫老主簿满腔担忧拦着,有些哑然:“我这不就是去好生歇息?”

    老主簿叫他问住,怔了怔,劝拦力道稍缓。

    “他不见我,也睡不着。”

    云琅道:“主殿光明匾下,有个紫金木的锦盒,四面锲刻了獬豸卷云纹……虎符该放在那,还要劳您一趟。”

    老主簿看着虎符下衬着的白麻布,心底一绞,双手恭敬接过。

    当年端王回京接掌禁军,受封亲王,赐黄金槊,在大庆殿前受了禁军虎符。

    云琅在燕云打仗,没能赶上热闹,回京后追了萧小王爷整整三日,问出了虎符藏在府上什么地方。

    老主簿拦之不及,叫玄铁卫牢牢抱住了腰捂着嘴,眼睁睁看着小侯爷扯着世子跑进了主殿,愁得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云琅踩在梯|子顶上,兴冲冲踮高了脚,举着雪弓的弓弰一点一点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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