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低声不住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按理该察觉不到榻间动静。

    只是……到底不同。

    云琅压了心跳,尽力稳着不出声,抬手扯住萧朔衣袖。

    萧朔只想与他赔一礼,却忘了少将军向来最怕人激。在云琅唇上轻轻一碰,正要向后撤开,便被云琅越发得寸进丈地抬手按住,在唇上咬了一口。

    萧朔气息微滞,身形无声一绷。

    云琅眼底亮出颇不服输的傲气,单手又去夺糕点。萧朔翻腕避开,才一转,云琅已跟上来,钳住他腕间穴道,萧朔再避,神门穴微微一麻,内外关同时受制,手上不由一松。

    云琅空着的手探过来一捞,将点心拈了,几乎使出刑讯灌药的架势,喂在萧小王爷唇边。

    萧朔被他制住右腕穴位,半边臂膀都跟着微微发麻,垂下视线,看了看云少将军分明力气十足的手腕“二位……”

    景王抱头面壁,全然不知身后情形,满腹忧愁“就一块芙蓉饼,还没象棋棋子大,你一口我一口也吃完……”

    话音未落,一颗飞蝗石擦过他头顶,当一声砸在墙上。

    景王“……”

    景王老老实实闭目塞听“吃不完。”

    萧朔被云琅放开右手,按了按额角,不再耽搁,接住了云少将军喂得那一小块点心。

    云琅稍一使力,掰了剩下一半,心满意足抛进自己嘴里,眯了眼睛嚼嚼嚼嚼。

    ……

    景王悬心吊胆了良久,察觉没人理会自己,战兢兢回头,望了一眼。

    萧朔端了茶水,望着云琅,耐心等着云少将军喊渴。

    两人坐得分明不近,姿势也寻常。偏偏琰王殿下眼中的平白专注,静水之下激涌着的,是足以将人淹没的深邃湍流。

    景王噤声靠墙,又守了好一阵,看着萧朔端了吹好的茶水叫云琅喝过,递过去布巾,又一丝不苟揉了两只手腕,起身去换热水。

    景王守到个空,终于小心翼翼蹭过去,扯了扯萧朔。

    萧朔给云少将军在点心里挑蜜饯,被他拽了半天,抬眸道“何事?”

    “无事。”

    景王连忙用力摇头“就是……方才,看着你们两个,我忽然觉得有些许担心。”

    萧朔蹙了下眉,看着他。

    景王心底有些发虚,攥了攥拳,殷勤将云琅喜欢的果脯蜜饯挑出来,拢成一碟递过去。

    朝中如今情形,皇上这个位置早晚要换人。

    虽然还不清楚萧朔是如何想的,可他们这些年龄差距悬殊的叔叔们凑在一起,偶尔壮着胆子说一两句朝中事,隐晦提及时,终归还是大都有所默认。

    参知政事此前其实曾有隐忧,私下里问过他,倘若萧朔有一日登了皇位,会不会因为云将军早上实在起不来,从此君王不早朝。

    此时看来,君王不早朝的事……倒不是很紧急。

    “有件事,还是要同你确认一下。”

    景王向萧朔身后看了看,压低声音“你们出去打仗,要是云琅有一天,忽然不高兴了……”

    景王咽了下,谨慎道“你不会点起狼烟烽火,让诸侯都过来,在朔方城下跑十圈,逗云少将军开心吧?”

    95、第九十五章

    夏桀酒池,商纣炮烙。

    纵然琰王殿下心志坚定清明,荒唐不到这等地步,点个烽火、买个荔枝这种小事,却也难说得准。

    “诸侯……还是不要戏。”

    景王瞄着萧朔神色,谨慎劝他“你们两个若想吃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那种只是次品,其实没什么意思。”

    萧朔听得莫名,抬头看他。

    景王“福建路兴化军有种荔枝叫陈紫,虽然贵些,却瓤如凝雪,香气清远,我家果子铺里便有卖。”

    萧朔“……”

    “拿这个去买。”

    景王凑过来,掏出块刻了景王府商徽的木牌递过去,压低声音“一两可便宜三钱,三斤便宜一半。”

    “……”

    萧朔按了按额头,他一向弄不清这些人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只觉聒噪头疼,推开木牌端走蜜饯,自去给张嘴等着的云少将军投喂。

    景王没摸透买主心思,跟上去,尽力推销“不喜欢荔枝?还有胭脂桃,蜜桃油桃也有。甘棠梨最甜,乌梅若是嫌酸,还能用蜜渍,蜜是槐花蜜……”

    店面招牌还没念完,宣纸团和飞蝗石已一齐砍了过来。

    景王躲惯了,利索一抱头闪到桌子底下。正要说话,榻上互喂蜜饯的两个人却忽然对视一眼,朝窗外看了过去。

    夜色宁寂,窗外黑黢黢一片,不见动静。

    景王不常见这等架势,攥着没送出去的果子铺木牌,小心道“外面――”

    云琅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探到窗边。

    醉仙居这些年虽然大隐于市,如今暗卫都找上了门,只怕也已叫人盯上,不尽然稳妥。

    方才说的事要紧,不容马虎,云琅留心听过,外面并没有隔墙耳目。

    偏偏方才窗外无风,好端端的,却掉了块碎瓦。

    “看来今夜事多,不止我们不清闲。”

    云琅拄着窗沿,向外看了看“打个赌?我猜是奔宫中去的。”

    “不赌。”萧朔道,“你先占了正解,赌什么也是我输。”

    “你就知道输了吃亏?”

    云琅撑身坐回来,眼里透出笑意“我赌汤池,你若输了,便将下册给我一起看。”

    云琅自袖子里将扇子摸了,扬手抛过去“若这黑衣夜行真是去宫中刺驾的,你我便索性三天三夜酒池肉林,正月十四直接带兵去北疆。”

    萧朔接住那一柄做赌注的白宣扇,迎上云琅视线,收入袖中“好。”

    景王总共听懂了这一句,大惊失色,从桌子底下出来“怎么回事,有人要去宫中刺驾?!”

    “襄王手段,宁可错杀不肯放过。”

    萧朔起身“暗卫今夜出动,虽非本意,只怕已打草惊蛇。”

    景王面色沉重,蹙紧眉站了半晌,转向云琅“没懂。”

    “说你这醉仙楼里,今夜不止装了我们与参知政事一家子,还有襄王留下的九星八门黄道使。”

    云琅拿过萧小王爷的外袍“今夜暗卫虽是冲着我们来的,却惊动了襄王手下。”

    夜间风冷,云琅试了试外袍薄厚,将自己那件披风添上,递给萧朔“这些人见暗卫声势浩大来查酒楼,以为已漏了踪迹。左右已被发现,索性先下手为强,去宫里试试能不能砍了皇上。”

    景王听得骇然“那你们两个还坐在这儿?!”

    虽说不少人心中都盼着换皇帝,可也知道此时若换了,襄王一党死而不僵,再抢起来,只能叫朝野动荡四境难安。

    这两人刚清晰分明地理顺了章程,此时刺客都从窗户外头飞过去了,竟还这般沉得住气。

    景王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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