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将“景王亡则人亡”这半句不吉的略去,淡声道:“总归,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是何反应,都不准他离开战场。”

    少年卫兵似懂非懂,稍一犹豫,应声:“是。”

    萧朔:“他若晕了,便用水泼醒。”

    少年卫兵:“……”

    萧朔抬头,视线落在他身上。

    “……”少年卫兵:“是。”

    萧朔:“去罢。”

    少年卫兵晕乎乎磕了个头,想着莫名多出来的新差事,飞快小跑着出了营帐。

    “你叫景王跟着去干什么?”

    云琅见人走远,扯着萧朔压低声音:“咱们两个去还不行?难得清净清净,带他还不够添乱的……”

    “禁军如今军威。”

    萧朔道:“将来的主事之人,至少也要能镇得住。”

    云琅:“……”

    云琅倒也的确有此一念,只是还没有萧小王爷这般敢作敢为:“景王是新参军这件事……景王现在知道了吗?”

    “他若知道,连夜便会逃出京城。”

    萧朔道:“此事眼下尚是机密,大军启程时,自会有人去接他。”

    云琅心情有些复杂,点了点头。

    萧朔问:“还有不妥?”

    “倒不是。”云琅讷讷,“只是——”

    云琅也不知自己要只是些什么,静了片刻,扯扯嘴角:“如今连他也保不住,非拉去战场不可了。”

    “你当初拉我去战场,不是这般语气。”

    萧朔道:“不止兴冲冲要拖我去,还整日里吓唬我,说戎狄人两丈高,青面獠牙,胁生双翅。”

    云琅尚在走神,闻言哑然:“你哪能一样……”

    萧朔道:“有什么不一样?”

    云琅正要顺口回答,忽然反应过来,握着琰王殿下的手抬头:“小王爷,你这是在要我夸你吗?”

    萧朔的天赋心性,虽然开窍稍晚些,却是璞玉其中,璀璨内含,自然比景王要强出许多。

    哪怕当初端王叔日日犯愁,云琅也早知道萧小王爷不是池中物,早晚是要从云化龙的。

    云琅握了萧朔的手,静了片刻,扯扯嘴角:“不瞒你,时至今日,我仍在想是不是该我一个先去卖酒,等一等你……”

    萧朔平静道:

    “我原本也不是当皇帝的料。”

    云琅没想到他这般直白,怔了下,失笑道:“你不是,难道景王是?”

    “如今看来,他最合适。”

    萧朔道:“你我受往事纠缠,身负血债。如今无论做什么,都仿佛带了‘复仇’二字,天然不具公允立场。”

    云琅从未听他说过这个,蹙了蹙眉,慢慢坐直。

    “无论变法变成何等地步,如今朝中的官员,势必不可能尽数裁撤。况且即便是如今,在当今皇上手下,也是有得力能办事的官员臣子的。”

    萧朔道:“这些人未必参与了当年的事,可在那场党争里,却也的确站在了父王的对立面。”

    云琅静了片刻,点点头:“不错……还不少。”

    云琅从商恪那里拿到过官员名录,在心中过了一遍:“当今朝中,从三品之下,少说要有一半。”

    “试想。”萧朔道,“若你我来日弑君共掌天下,这些人会如何?”

    云琅扯扯嘴角:“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整日里提心吊胆,怕被清算旧账,怕被报复寻仇,如何踏实下心来做事。”

    萧朔淡声:“历来君权更迭,都伴随着血洗宫廷,朝野动荡少说要三五年来休养,才能稳定。”

    “你我如今,若求的是位及至尊、共登极圣,这样做自然没什么不妥。”

    萧朔看着云琅:“无非百姓多苦几年,朝堂元气大伤,根基多损几年罢了。”

    云琅点了点头,缓缓道:“若要物阜民安、天下大治……”

    “若要天下大治。”

    萧朔道:“来日执掌君权的,必须是个在当初那场血案里,至少在明面上两不相靠的人。”

    这个人不是当今皇上一派,故而有资格坐到这个位置上,承袭大统。可也同样没在那场血案里被端王牵连,同朝中派系对立的臣子并没有不死不休的刻骨血仇。

    甚至这个人也不能直接参与变法,因为变法改弦更张牵扯太广,若要立法护法就要雷霆铁腕,势必树敌无数,注定不能再得众心。

    “况且……你我如今为后世一试。”

    萧朔见云琅不动,端了参汤抵在他唇边,低声道:“若你我这一次能将朝堂理清盘顺,连景王这等平庸资质监国,也能如常运转,不必非要依靠明君强臣才能治世……”

    云琅胸口牵扯,回握住萧朔的手,低头喝了两口参汤。

    萧朔轻声:“从今以后,或可不必再有挚友知己,重蹈你我覆辙。”

    云琅压下眼底涩意,呼了口气,吹毛求疵找茬:“挚友知己?”

    萧朔抬了下嘴角,将尚且温热的参汤含了,单手拢住云琅脊背,慢慢哺给他。

    云琅喝净最后一口参汤,呼了口气,抵在萧朔胸肩:“这条路要走很久……比我收复燕云久得多,比打场胜仗难得多,到了最后也未必能成。”

    “姑且一试。”萧朔道,“你我同去同归,人生一世,路并不长。”

    “还以为是跟你卖酒享福。”

    云琅忍住笑,摇摇头,像模像样叹气:“原来挣的是卖酒的钱,操的是安天下镇家国的心。”

    萧朔抬手,在少将军背后揽住:“是我牵累你。”

    “天地牵累你我。”

    云琅笑了笑,阖眼缓声:“卖卖酒,顺手为天地立个心。”

    ……为天地立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前朝先贤张载的横渠四句,学宫里人人被先生教着背过,真记进心里,化作胸中千岩万壑、山高水长的,就只有琰王殿下一个。

    “故而,”

    萧朔道:“景王那座醉仙楼,该赔给你我。”

    云琅:“……”

    云琅:“?”

    云琅上一刻还在心里告慰端王叔端王妃与先帝先后,转达萧小王爷如今已志存高远、胸有丘壑,下一刻就又听见他惦记人家的醉仙楼:“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景王一只羊薅?”

    “能。”萧朔道,“你方才与我说的那个韩从文,是兵部尚书的嫡子。昔日朝堂议和,对边境纳贡,他悲愤立寒潭三日以抗,与兵部尚书大吵一架,隐瞒身份来了禁军。”

    萧朔:“兵部尚书给高继勋塞了不少银子,只求叫他儿子不要受苦,抄家时一并抄没了。”

    云琅:“?”

    “此事毕竟事出有因,暂且隐匿下来,以待朝局稳定后再罚,赃银必须有个去处。”

    萧朔揣摩云少将军大抵是嫌酒楼一处不够,摸了摸云琅发顶,将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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