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拢了拢手臂,叫云琅靠得更舒服些,“一定要做。”

    琰王殿下罕有这般独断专行的时候,云琅一怔,不禁哑然:“……不商量。”

    在听见狱中对话时,云琅第一桩闪念,其实也想过此事多少有些不妥。

    于他而言,过往之事若能理顺说清,自然一身清白干净。但此事归根结底,无非些许坊间评说流言罢了,其实也早已没甚干碍。

    倒是襄王与皇上败局已定,要翻旧账到这个地步,只怕多多少少还会引起些朝中畏惧忌惮。

    云琅在月下立了一刻,终于彻底想透,决心去他大爷的朝中畏惧忌惮。

    萧朔给他的这一片真心,一寸一毫,他都要好好收着。

    “不是要同你说这个。”

    云琅靠在萧朔肩头,扯了扯嘴角,含混道:“是我当初……阻拦镇远侯时,有些不威风。”

    萧朔低头:“不威风?”

    云琅讪讪:“啊。”

    昔日他赶去镇远侯府时,已然彻底力竭,自然没了别的办法。可依照萧朔的念头,这些事只怕是要史官来记的。

    云琅一想起当初那点事,就愁得脑仁疼:“能不能——春秋笔法些?给我换个厉害点的,丈八蛇矛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生生吓退镇远侯府八千私兵……”

    萧朔:“……”

    “七进七出也行。”云琅叹气,“往来纵横,杀得镇远侯府私兵七零八落,八面透风,九九归一……”

    “你逃亡时。”

    萧朔:“听了多少段茶馆说书?”

    云琅张了张嘴,讷讷干咳。

    两人纵然早已心念相通,萧朔仍常常想不通云琅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夜风愈凉,他将披风抖开,将怀间仍单薄的云少将军裹牢,解下马鞍旁的酒囊,递在云琅手里。

    云琅抱着酒囊,喝了几口热米酒润喉咙,小心试探:“舌战群儒……有可能吗?”

    巧舌如簧、舌灿莲花,靠一张嘴说退了镇远侯府谋逆敌兵。

    云琅自己想了一阵,也觉得十分不合情理,怕是要将那硬脾气的史官气得跑去撞御史台的门柱。

    他收了念头,颇惋惜地怏怏叹了口气,小口小口抿着热气腾腾的甜米酒。走神一路,听见黑马轻恢了一声,才发觉竟已到了院门前。

    萧朔先下了马,朝云琅伸手。

    云琅借了他的力落地,站稳抬头,正要开口,萧朔已接过了他手中酒囊:“若要春秋笔法,有个条件。”

    云琅愣了下:“什么条件?”

    萧朔静了一刻,视线落在云琅身上,缓缓道:“来北疆前,你曾说过,要在城头之上点一千挂鞭……”

    “点啊。”云琅有些莫名,“这算什么条件?既然是喜庆的事,自然理当点鞭放炮庆贺……”

    “鞭炮便不用放了,”

    萧朔将马缰递给侍卫,收好酒囊:“城头也不必再上。”

    云琅:“?”

    萧朔就知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少将军这张嘴兴致来了什么都说,再三念叨他木讷沉闷不解风情,如今好风好月,热乎乎叫披风裹着,满脑子竟还都是舌战群儒。

    萧朔轻叹了口气,摸摸云琅的发顶,将披风接过来,替他理好衣领。

    两人站在院中,侍卫们极有眼色地各自散去忙碌,转眼散得一干二净。

    惊蛰已过,万物生发,夜风缓缓流着,听得见轻灵虫鸣,同谯楼渺远的更鼓声一道,融进清凉月色。

    萧朔抬臂,将忘性甚大的云少将军温温一揽,压了头次存心调戏少将军的局促热意,垂眸低声,贴在云琅耳畔:“便在此处。”

    云琅怔了下:“便在此处……做什么?”

    萧朔握住他一只手,指节曲起,拂开酥酥微痒,在少将军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了那四个字。

    “亲个响的。”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抽红包!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云琅愕然抬头。

    王叔……父王母妃英灵在上。

    小王爷终于学会当街调戏王妃了。

    萧朔叫他看得不自在, 肩背僵了下,回身匆匆便要走。他耳后仍烫着,迈出一步, 却忽然被拽住了袍袖。

    “是我轻薄。”

    萧朔顿了下, 低声道:“你若——”

    他的气息蓦地一滞, 怔了下, 后面的话再没能说得下去。

    云琅牢牢攥着他的衣袖,一手揽上来,将他箍牢,吻住了又要煞风景的琰王殿下。

    萧朔静了片刻,阖上眼, 抬臂拥住云琅。

    少将军的气息锋而锐,明月皎皎, 朗照江流, 全无顾忌地立在院中,坦彻攻城略地。

    清风满襟怀, 悄然流转,随着胸中滚烫染上分明温度。

    云琅眉宇间暖上笑意, 迎上倏而灼炽的回应,捉住萧朔的手,学着他的架势, 在萧朔掌心慢慢写着字。

    “举兵随之, 肝胆共赴。”

    ……

    一朝死局难解, 万里山河踏遍。他初回京城时,琰王府内,萧朔立在窗前,视线落在他身上。

    京中蛰伏五年, 清楚他的每一处踪迹、更清楚他每一桩念头的琰王殿下,分明早已经知晓了云琅的选择,也早沥尽心血替他铺遍了前路。

    经冬霜雪,岁暮天寒。

    传闻残暴嗜血的琰王殿下,负手而立,眉宇淡漠,眼底是烫得他不敢轻忽的一片真心:

    “你若举兵,我必随之,生死而已。”

    “你来挑。”

    “同归,共赴。”

    ……

    云琅慢慢写完了最后一笔,将萧朔那只手整个握住,胸肩防备尽卸地迎合贴牢:“还是我来挑?”

    萧朔静了一刻,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用力反握回云琅的手。

    “攘外安内,外事已毕。”

    云琅道:“这次轮到你举兵。”

    云琅朝他一笑,眉峰坦澈明锐:“我做你的帐前先锋。”

    萧朔握着他的手,云少将军身子养得好,这时候手仍是温的,夜风灌满襟袖,掌心的热意便被衬得越发沛然分明。

    萧朔落下视线,迎上云琅目光,轻声道:“好。”

    “为天下计。”

    萧朔缓缓道:“共赴。”

    云琅眼底路出笑意,一本正经:“为汤池计,同归……”

    萧朔没能听清,只看见他含混嘟囔:“什么?”

    “无事。”云琅咳了一声,站直清了清喉咙,“就为天下,天下甚好。”

    萧朔瞳底路出温温疑惑,没再追问,抬手摸了摸少将军的发顶。

    无论来多少次、到什么时候,云琅都全改不掉喜欢这个。他眯了眯眼睛,舒舒服服蹭了下萧朔掌心,心满意足:“再摸一下。”

    萧朔哑然,覆着他的发顶慢慢揉着,低声道:“若教人见了,又要说少将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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