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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岱心想,马上就有了:“国外的资产线索不好找。”

    “用一连串的诉讼把他摁在国内,他脱不了身,一定会拿有价值的东西交换。”瞿末予寒声道,“他敢得寸进尺,就要付出代价,我会让他连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

    沈岱顿了顿,问道:“那……尤柏悦呢?”

    瞿末予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了一下:“他是尤兴海的儿子,只能承担尤兴海不自量力的代价。”他又解释道,“那次他去公司堵我也是尤兴海授意的,要不是怕影响不好,我不会见他,我们已经毫无关系。”

    沈岱忘不了瞿末予曾经对尤柏悦如何的温柔示好,也有过诸如“喜欢”、“一直想娶他”等毫不吝啬的高评价,如今的冷漠同样毫不掩饰,瞿末予的薄情总让他感到心凉。

    尤柏悦这三个字成了瞿末予审视过去的自己的参照物,他有些心虚,又不得不面对,他直视进沈岱的眼眸:“阿岱,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以前做错了很多事,这次还让你和丘丘受到牵连,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可以保护你们。”

    沈岱的目光惯常闪躲开来。

    “等我解决完了尤兴海,再来处理丘丘的抚养权的事,我会做到我对你的每一个承诺,我相信你不是完全看不到,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一家人,而不只是为了丘丘这个继承人。”

    沈岱心中并非没有触动,以瞿末予的高傲,一再放低身段来迎合自己,割地赔款般不停地向自己出让筹码,最后甚至主动提出标记,这都说明在这场博弈中俩人的攻守之势在逆转,在那个他们一起赏昙花的雨夜,他一度相信了瞿末予或许真的喜欢自己,无论他接不接受,原不原谅,他判断那是一个在当下最趋近真相的可能性,而他强行冰封的心也在那一刻地动山摇。

    可丘丘的信息素等级的暴露再次击碎了他们之间脆弱的纽带,瞿末予让他付出过太惨痛的代价,他宁可不要,也不能错信。

    瞿末予没有指望沈岱会回应他,但他也不会轻易退却,当他知道沈岱为了留下丘丘,甚至能不打麻药去洗标记的时候,他除了心疼至极,也确信了沈岱曾经一定很爱自己,所以他给沈岱的痛苦和失望也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在这样的鸿沟面前,想用简单的承诺和利益去填补本就是妄想,他终于明白了这些道理,也就拥有了更多的耐心和真诚。

    他轻轻扳起沈岱的下颌,温柔的目光检索着沈岱眸中的所有情绪:“阿岱,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相信你看得到,我有感情,你唤醒了我的感情。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会一遍遍告诉你,一遍遍向你证明。”

    沈岱的胸室一颤,怔忪地看着瞿末予那张造物主的巧艺之作的脸。

    瞿末予苦涩一笑:“其实那天你说的对,我私心里,真的希望你什么也没有,只能依赖我,做一个附庸着alpha的乖巧的omega。”他顿了顿,眼神愈发缠绵,“可是那样的你根本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仔细回想我从哪一刻确定对你动了心,一定不是因为那个意外的临时标记,也不是因为你突然闯进我的生活,那些至多让我对你有欲望,大概是你在投资人会议上意气风发的演讲,不输任何一个alpha的专业能力、辩才和气度,让你在台上闪闪发光,所以当你在我面前发q的时候,我决定占有你。”

    沈岱的呼吸突然变得紧迫。

    “我知道就算我现在强行标记了你,你也只会恨我,你从来不想做某个人的omega,你过去付出的一切都在努力做你自己,所以不只是我想要找回你,你也想要找回你自己。”

    沈岱不确信自己是否在幻听,他无法想象能从瞿末予口中听到这些话。

    瞿末予轻轻握住沈岱的手:“我在学着爱人,虽然我起步太晚,还走了很多弯路,但我学习能力很强,我很快就会学会,就像我学会照顾丘丘那样。”

    “这些话……是夫人教你的吗。”沈岱低声说。

    “算是吧,但如果我不相信,这些话就是无用的。”瞿末予倾身过去,在沈岱额上留下一个浅吻,“你照常上班,照常生活,相信我。”

    瞿末予走后,沈岱走进婴儿房,坐在已经被保姆哄睡了的丘丘身边,静静端详着那安宁又甜蜜的睡颜。良久,他的目光从茫然到清醒,再到坚定,他知道瞿末予不会放过尤兴海,但他也不会再坐以待毙,被这些自以为是的混蛋搅烂他的生活。他可以在评估风险后忍下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不公,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孩子,任何人。

    在接到尤兴海的通知以后,沈岱做了不少准备。他故意在和尤兴海的可留下证据的沟通里模糊字词,营造他是受尤兴海邀请带丘丘去探望的感觉,他跟程子玫等几名同事约好明天一早去医院做一年一度的体检,证明他对前一晚的行程没有任何不正常的预判,他还去了一趟医院,探望姥姥的同时,故意当着医生护士的面和沈秦起争执,因为他打算接受尤兴海的邀请带丘丘回尤家吃饭。

    沈秦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早被发现了,自然就不敢让沈岱知道他偷听到了丘丘的信息素等级并且特意跑到尤兴海面前炫耀,他极力阻止沈岱去尤家,是生怕尤家从丘丘身上摸走一点金粉。

    沈岱不予理会,但也稍微安抚了一下沈秦,因为在他的计划里还需要沈秦。

    准备完后,他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下班后回家抱走了丘丘,跟保姆说自己带孩子去吃顿饭,吃完饭就回来,然后坐上了尤兴海派来接他的车。

    尤兴海的保镖先把沈岱安排在了郊区的一个度假酒店,沈岱拿出准备好的购物单,让他去买一些婴儿用品,为了不显示自己有预谋,他带的保姆包里只有丘丘一天用的东西。

    他仔细分析过这招能不能骗过尤兴海,让其背上诱拐勒索的罪名,尤兴海当然不傻,但一定轻敌,多半不会想到自己有胆子做这么狠绝的事,且他那天说的话完全符合尤兴海这种自私自大的世家alpha看事物的逻辑,他营造的要靠孩子捞好处的omega形象正中尤兴海的刻板印象,所以尤兴海相信了。

    有了这个基础,尤兴海就会放松警惕,而他要在今天晚上,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被诱拐和求救的流程,不给尤兴海和瞿末予谈判的时间,因为一旦俩人接触,尤兴海很快就会回过劲儿来,至于尤兴海要钱、“勒索”的证据,他相信瞿末予和瞿慎那里一定早就有了。

    至于尤兴海如何辩驳,警察又会如何定性,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因为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圈套有很多漏洞,但瞿家的律师团队和公关团队能将这些漏洞编出花来,无论尤兴海最终会不会被定罪,都会因此惹一堆麻烦。

    尤兴海自顾不暇,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他在半路上已经丢掉了自己的手机,在保镖把婴儿用品买回来之后,他先把丘丘安顿好,然后等到半夜,跟酒店员工借了个手机,打给了姥姥。

    姥姥现在已经用不了手机,手机在沈秦手里,果然,通话后那边传来了沈秦不耐烦的声音:“喂?”

    “是我。”沈岱悄声道。

    “阿岱?刚刚瞿总让医院的人来问我,说你晚上没回家,也不接电话,我说你去尤家吃饭了,你还在那里?”

    沈岱深吸一口气:“我出事了,我不敢报警,只记得姥姥的电话。”

    “你出什么事了,尤兴海干什么了!”

    “他把我和丘丘带到一个很偏僻的酒店里,让我等他,结果他一直没出现,还让保镖拿走了我的手机,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里荒山野岭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敢走。”沈岱故意做出慌乱的样子,“我该报警吗?我担心丘丘的安全。”

    “你、你别急,我我、我马上通知瞿总!”

    挂了电话,沈岱把手机还给酒店员工,在监控底下焦灼地徘徊。

    不一会儿,保镖从旁边的客房里跑了出来,在看到走廊上的沈岱时愣了一下,沈岱转身就跑回了屋内,保镖上门敲门,有些粗暴地问:“你的手机呢?尤总说联系不上你。”

    “没了。”沈岱隔着门板说道。

    “尤总让你接电话。”

    沈岱的目光骤冷:“你问问他想干什么。”

    “你自己接电话!”保镖显然被尤兴海骂了,也在火头上。

    沈岱反锁上了门。

    第一百一十三章

    保镖拍了几下门,见沈岱不肯开门,便没了声音,可能是去叫工作人员了。

    沈岱过去安抚了一下被敲门声弄醒了的丘丘,看着窗外疏淡的月色,落进黑漆漆的山林就不见了踪影,这个度假酒店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正值旅游淡季,他几乎没看到别的客人。

    他耐心等待着,不知道尤兴海和警察哪个会先找来。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响动,沈岱想着若是保镖拿到了门卡,要怎么应付,可下一瞬,他的房门遭受了一下重击。“咣”地巨响,在安静的屋内如平地惊雷,门板联动着墙面都震颤起来,头顶的水晶吊灯哗啦啦作响。

    沈岱的心脏狂跳不止,他直觉事情不对,丘丘也被吓醒了,他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时忘了哭。

    又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两个彪形男子闯了进来,沈岱一把抱起了丘丘,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丘丘感受到了沈岱的惊恐,小手揪着他的衣服哭了起来。

    一名男子堵在门口放风,另一个黑衣人则简短快速地说:“拿上孩子的东西跟我们走。”

    “你们是谁,要带我们去哪里。”

    “别废话,给你两分钟。”男子冷硬地说,“你不想收拾就直接走。”

    沈岱的大脑短暂地发懵,他还理不清现在的情况,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肯定要周旋一番,但为了丘丘的安全,他不敢冒险,他把丘丘放回婴儿车,将物品一一塞进保姆包,有意拖延时间。

    放风的人低声道:“来人了,走了。”

    黑衣人一手抢过保姆包,喝道:“走。”

    “等一等,我还有……”

    “走!”黑衣人厉声道。

    沈岱咬了咬牙,抱起丘丘走出了客房,被两个人前后裹挟从紧急通道下了楼,楼下有一辆面包车等候着。

    上了车,丘丘还在大哭不止,沈岱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他只能先哄孩子。

    车开出有一段路了,丘丘才平静了一些,沈岱用小毯子虚盖着他的眼睛,低声问一旁的人:“现在能说了吗。”

    黑衣男子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递给了沈岱。

    沈岱深吸一口气,接过电话:“谁。”

    “沈工,晚上好啊。”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语调轻慢,尾音微微上扬,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慵懒。

    “瞿、承、尘。”沈岱感到身体的温度骤降。

    “我的小侄子还好吗,是不是哭了。”瞿承尘颇客气地说,“没吓着他吧。”

    “你想干什么。”

    “帮你完成你的计划。”瞿承尘低笑一声,“一看你就没做过坏事,玩儿的还是不够大胆。”

    “说清楚。”沈岱紧紧握着手机,恨不能将这薄薄的屏幕捏碎。

    “尤兴海找我合作,他觉得有你和丘丘在手里,能一起对付我大哥。我呢,一听就知道你在给他下套,他没把你放在眼里,但我可比他了解你多了,你当年在我大哥面前也能装得乖顺,在我这里可没少亮爪子。”瞿承尘语带调侃,“看起来是个寻常的omega,做的事儿倒是一件比一件狠。”

    “所以你想怎么样。”沈岱冷道,“绑架我和我的孩子,然后呢?”

    “怎么是我呢,明明是尤兴海。其实你这招挺聪明的,足够尤兴海吃不了兜着走,但你在我手里,会有更大的‘用途’。”瞿承尘慢条斯理地说,“那个保镖我也派人带走了,这下尤兴海就解释不清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效果吗。”

    “他好歹是尤柏悦的父亲,你可真是一点不顾念旧情。”

    瞿承尘轻哼一声,口吻寒凉:“他当时一定要和我大哥合作的时候,也没顾念我呀。”

    “你跟瞿末予联系了吗。”

    “还不到时候。”

    “到什么时候。”沈岱扫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这个时候,瞿末予是否因为找不到他们而焦心不已?思及此,他心里堵得厉害。

    千算万算算不到瞿承尘居然会突然发难,他对公司的权力争夺战并不了解,只知道瞿承尘筹谋多年,在星舟创始人去世后使了不少阴谋阳谋,一心想要推动化工板块成为星舟主营项目,诱使瞿末予进入易感期就是其中下作的手段之一,而他刚好遭殃。可惜最终还是败给了瞿末予,不仅失去了掌舵星舟的可能,甚至在决策层的位置也被边缘化,现在只能做个闲散股东,对于一个顶级alpha来说,战败是巨大的耻辱,而战败就不再战,似乎是更大的耻辱。

    他早就应该想到,他当初被卷入过这对兄弟的斗争,如今又怎么能轻易脱身。

    瞿承尘冷笑道:“到他足够着急的时候。”

    那辆车开了很久,沈岱被带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可能是京城近郊的小县城,住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入住率极低的公寓楼的顶层。

    房子倒是不小,但是空荡荡的,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一看就是紧急收拾出来的。

    黑衣男子道:“有什么要用的东西,列个单子,我去买。”

    沈岱看了一圈:“连个纸笔也没有,怎么写。”

    “你说,我记。”他拿着手机看着沈岱。

    沈岱说了一大串丘丘的日用品,有些东西是国外的品牌,光名字就听得黑衣男发懵,还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拼,沈岱颇有耐心地一遍遍说,有一些东西又贵又不好买,要去专门的母婴连锁店,其实这些东西大多是瞿家给配的,丘丘都有平价的替代品,他这么做只是希望黑衣男在买的时候能留下一点线索。

    列完单子,他特意嘱咐道:“一定要按照单子上的品牌买,孩子很挑,吃的用的不是平常习惯的那些,一定会生病。”

    黑衣男皱眉盯着那长长的单子:“知道了。”

    沈岱去给丘丘冲了奶粉,丘丘吃的时候不太专心,一直左顾右盼,显然对陌生环境感到不安,沈岱看似在哄他,实则在偷偷观察看着他们的人。

    他很快放弃了“逃跑”的可能,他不能冒伤到丘丘的风险。他不知道瞿承尘会拿他们和瞿末予做什么交易,但他知道瞿末予一定会救他们,他最期待见到的、也坚信自己能见到的,并不是警察,而是瞿末予。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他首先感到诧异,因为在他人生中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他从不敢想象瞿末予来拯救他——将他置于此境地的恰恰就是瞿末予。在他心中,瞿末予从最初的拯救者变成了加害者,而现在呢,无论他对瞿末予有多少怨恨、多少抗拒,在最最关键的时刻,他不得不承认瞿末予是他唯一能依赖的人。

    有什么东西变了呢,或许很多东西都变了。

    市区的公寓里,瞿末予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程若泽用纸巾捂住正在流血的小臂,一声不敢吭地静候着,保姆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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