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不及想太多,抬眼一看,熟门熟路地穿过花园,回到小楼后,沿着窗户翻上了二楼窗户里,推开窗户,然后看到了床上宽大的杯子里包着一个小小的身躯。

    他没想太多,拉开被子,然后一怔,他没想到里头的孩子是醒着的,金发小郡王睁着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他,甚至手里还拿着一把□□对着他,飞快地开了枪。

    幸好小孩子毕竟手没有力气,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躲过了枪声,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将那枪卸到了自己手里,然后小郡王一愣看着他:“你是谁?”

    外面却已经被枪声提醒了,无数脚步声冲了过来,邵钧道:“我是你父母派来救你的人!”他没管太多上前抱着他,立刻就翻身穿过窗子,灵巧地翻身下了窗。下窗之时,他想起了许多年前柯夏被惊吓的一幕,体贴的将他的头按到了他自己的怀里,避免让他再次被柯琳被杀惊吓到。

    他没注意到他怀里的柯夏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完全清醒冷静——他已经经历这样的屠杀之夜无数次了,他知道这个人的背后是柯琳被扭断了脖子的惨景,他看过很多次了,他一次又一次在这个可怕的场景中重生,却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父母妹妹被屠杀的命运。

    他只能自己一个人逃出去,竭尽全力无数次,这一夜的唯一结局是自己一个人逃出去,就像从前打过的游戏,唯一正确的攻略是放弃救全家人,一个人逃亡。

    眼前这个黑发黑眼睛的年轻男子,是这些无数次重复噩梦的夜里唯一的一个变数。

    他说他是他父母派来救他的。

    无数个夜里,他总觉得,应该会有个一个人来救他,让他从这无尽的无法解脱的命运中逃离。

    是这个人吗?

    第265章重演

    邵钧抱着柯夏翻过墙的时候,脚下停顿了下,因为他看到了那里有一台车。

    这里是柯冀的精神世界,构建这个世界,是从柯冀的认知为基础的,也就是说,他不应该知道这里有车的——难道是事后调查?皇帝这么无聊吗?疑惑从脑海中一掠而过,但他还是飞快地带着小郡王钻了进去。然后启动了这台快要报废的老旧二手车,一路向港口直冲去了。

    灰蒙蒙的港口,邵钧弃车下来,将车上原本备着的行李箱拉了下来,从里头扯出了一件兜帽斗篷,将柯夏从头到尾严严实实包了起来,柯夏一直安静地随他安排,眼睛漠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不是从他身上感觉到了精神力,他几乎怀疑眼前这个小郡王是自己被迷惑了幻想出来的人。

    在熟悉的地点等到了那艘熟悉的船,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上空空如也,只好闭上眼睛默念了一会儿,手上出现了一个原始的船票凭据,邵钧低头从柯夏胸口扯下了那个金色的香球,一起丢给了船员,然后不由分说上了船。

    船底下仍然是污浊狭窄的空间,鱼龙混杂的人,邵钧低头看到柯夏一直静静地缩在黑色柔软的大氅里,睫毛长长,蓝色眼眸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漠然,不由有些心疼,虽然是精神体,他还是从行李箱里假装拿了下,凭空造出了一瓶甜牛奶来,拧开盖子,递到了怀里柯夏的嘴边。

    柯夏抬眼凝视了他一会儿,张嘴喝了——是他熟悉的牛奶味道,每天早晨喝的那种皇室特供,才喝了几口,然后就被抢了。

    邵钧木然看着那个精神奕奕的凶徒脸上那醒目的凶神恶煞的刀疤,转头看向了同样面无表情仿佛盯着死人一般的柯夏。

    邵钧茫然了,刀疤脸抢走了那牛奶,几口喝完,顺手又扔回了邵钧手里,趾高气扬地走了,柯夏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披风兜紧了身躯,缩了起来。

    这样真实的细节,不可能是柯冀创造出来的世界。

    但是自己很确定没有使用精神力构建东西,他只构建了那行李箱和牛奶而已。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这样完全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细节,只能是眼前和自己一同经历过的柯夏构建出来的,他经历过并且印象深刻,时隔多年,这样的脸部细节都仍然栩栩如生,可见当时柯夏对这个刀疤脸有多深的印象了。

    可是这不是柯冀的虚拟世界吗?

    柯夏为什么要在柯冀的虚拟世界里头重新构建这样的世界,重演那一夜的悲剧?他是在迷惑柯冀吗?

    又或者是,柯冀已经完全掌控了柯夏的精神力,读取了柯夏的记忆力,然后通过柯夏的记忆来创造了这么一个噩梦一般的幻境?

    和外边时间流速完全不一样的幻境,究竟又是想做什么?

    邵钧没有去理会那个凶徒,而是将柯夏抱紧,他们是在柯冀的虚拟世界中,只能处处小心,如果柯夏是装的,那这样也未免太像了点,他能从他眼里和身体语言中看到心如死灰的悲哀,但是如果是柯冀已经完全掌控了柯夏,读取了他的记忆,那这样的幻境,必有所图。

    无论哪种可能,他都只能和从前一样,保护他。

    快要接近终点的时候,船再次遇上了海盗。

    他和从前一样趁乱抱着柯夏跳了海,游到了港口,回到了熟悉的基贝拉街。

    当他熟门熟路地再次找到了租赁的房间,看到了熟悉的铃兰儿和布鲁后,他更肯定这是根据柯夏的记忆构建出来的世界。

    但柯夏仍然一如既往地沉默,躲在床上,整个人非常脆弱的样子,邵钧替他盖了被子,柯夏问他:“你是父亲母亲派来救我的?那你为什么不一起救了我的父亲母亲?”

    邵钧哑然,在柯夏脸上凝视了一会儿,希望能看到他给自己一个心领神会表示自己在演戏的眼神,但没有,他看到的仿佛只是一只经历过许多挫折失去了母兽的幼兽,卷曲迷乱的金发仿佛刚在水坑里挣扎出来,眼睛湿漉漉看着他,仿佛随时能哭出来,却一直没有哭。

    他低声道:“你的叔叔柯冀想做皇帝,你的父亲挡了他的路,他只有除掉你们全家,我救不了那么多。”

    柯夏抿紧了嘴唇,过了一会儿问:“那柯琳呢?”

    邵钧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救不回来了,他们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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