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极度悲观且自傲的人,他有他的骄傲,他可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不愿意被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制裁,毕竟在他的世界里,解临眼前浮现出那所教堂的模样,他可是神。

    妈妈

    爸爸呜哇

    游乐园外,被解救的孩子纷纷跑向自己的家人。

    我好害怕,有孩子抱着妈妈说,我真的好害怕。

    女人眼睛很红,这七天在家里没少哭,但她没有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只摸着孩子的头说:你很棒,很勇敢我们回家。

    也有一些家长,收到消息之后在这里等着,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自己的孩子出来。

    解临和池青也上了车,池青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尸体运上救护车,高度紧张的神经在这一刻忽然懈下来,一阵疲倦席卷而来,后知后觉地、他这才发现手上的伤口根本没包扎好。当时杨燕太激动了,没心思给他包扎。

    解临胳膊上的伤刚才已经有医生帮忙处理过,他准备开车前瞥见池青皱起的眉:怎么了?

    男人说着,目光往下移,看到了他手上的伤口。

    手给我,解临从车里翻出一个很小的应急医药箱,一点点扯开走势乱七八糟的白色绷带,果然看到里面根本没被处理的伤口,他又说,这包的是什么啊,疼不疼?

    池青实话实说:还行,能忍。

    案子已经结束,解临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一些,他随口说: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对我撒个娇么。

    池青眉头皱得更深了。

    解临一边拆消毒棉签一边开始现场教学:解临哥哥,我好疼啊。

    池青:

    解临面不改色:要哥哥亲亲,要哥哥抱抱。

    滚下车。

    不撒娇算了,解临不肯放弃,甜言蜜语可以藏在心里,行动得有。

    池青面无表情:我不想说第二遍。

    解临嘴里说着没良心,给池青消完毒,又拆了一袋便携纱布,仔仔细细一圈一圈绕在池青手上,然后他忽然提到了解风: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感觉今天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

    解风当年和真相擦肩而过,他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放弃过,十年前的那个最年轻的刑警队队长,在那个时候就想到过这种隐秘的可能性,他来过这片区域,或许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温柔男人也曾经在这家游乐园里走动过。

    他们正走过当年解风走过的路。

    也做完了解风当年没做完的事。

    解临最后看了眼窗外即将亮起的天际,说:Z提起他的时候,我没有感到遗憾,也没有太多悲伤,我为他感到骄傲。

    包扎完毕。

    解临低下头在池青手指指尖亲了一下:特效药,专属的。

    池青微微动了动手指。

    此时车窗外有了新动静,杨燕在其他刑警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女人面色憔悴,似乎依然惊魂未定。

    解临看着女人虚弱的步伐,莫名提起一个细节:对了,还有件事,你有没有注意到

    解临话还没说完,池青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是说那一步?

    解临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池青也看到了。

    以这人的观察能力,不可能没有留意到杨燕刚进来时不由自主退后的那个微小的动作当时女人看着房间里的混乱景象,她进房间后先是无措地看了一眼水池上的血渍,然后下意识想向后退一小步。

    这个细节实在太过于微小。

    刑警没有注意,季鸣锐没有注意,可能只有三个人留意到这个细节。

    他,池青,还有Z。

    Z或许从女人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那一秒就发现了。

    他从杨燕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秒,就知道这个妈妈不是他的。

    一个深爱着自己孩子的母亲,怎么会下意识后退?

    但或许在那一秒,Z心里想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

    他早已经不介意,也无法去执着真假了。

    车外。

    负责照看杨燕的刑警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一路都在和她说话,此刻他正安慰她说:都结束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杨燕一言不发。

    她似乎是累极了,脚下每走的一步都仿佛没有踩在地面上。

    刑警带着杨燕上车准备送她回家,女人坐在警车后座,车顶的蓝红色车灯不断闪烁着,因为还要对现场进行取证和后续搜查,所以周遭警鸣声依旧不断。

    车缓缓启动。

    刑警心思缜密,想问她是直接回家还是先送她去别的地方,毕竟她的那个家里,还有太多Z的痕迹。

    可刑警的话才刚到嘴边,他透过后视镜发现杨燕眼神呆滞涣散,但是毫无预兆地、忽然有泪水从她眼眶里滑落。

    这滴泪落得仓促。

    杨燕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哭了,她隔了很久很久,久到车已经驶离游乐园,这才抬起手,用指腹擦拭了一下。

    然后她目光偏移几寸,似乎想透过后视镜看什么。

    后视镜里,游乐园已经变成了一个再怎么看也看不清的黑色斑点。

    天亮了。

    池青看着天际一点点泛起的鱼肚白说。

    解临也看了一眼,他看到朝晖一点点从地平线升起,这片光穿透墨蓝色的云层染红了半边天,天空逐渐从浓墨一样的蓝色变成了浅蓝。

    看起来就像是黑夜被击退了一样。

    今年冬天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冥冥之中关联在了一起,同样都是冬天,绑架案轮番发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切已经结束那场旧案直到今天,总算彻底终结。

    事实证明那个人是杀得死的。

    从今以后不会再有那种荒谬的游戏,不会再有这样冷的寒冬,也不会再有恶以这种方式传承下去。

    池青感觉到一丝暖意,天气一天天转暖,这几天转暖的速度尤其快,身上穿的衣服在此刻竟觉得有些热。

    车窗外原本干枯的树梢上,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冒出了新的嫩绿的枝芽。

    今年这个冬天,也即将过去了。

    第161章 终章

    轰动全市的校车绑架案已经告破,历时七天,感谢广大市民在此期间提供的信息和帮助

    次日一早,各大新闻台争先播报案件告破的新闻。

    大部分新闻的焦点都在案件本身,但是网络上的风向却往另一边倒。

    这些人都还记得那场直播。

    网友1:所以那天直播里的那两个人是来救人的?

    网友2:他们是警察?

    网友3:不该吧,其中一个不是还是嫌犯吗?另一个网民也扒出来了,之前还是演员。

    网友4:最新新闻报了,两个人都是特聘的犯罪顾问,嫌犯是当时铤而走险用的特殊手段,人没犯罪。

    全网都被这个新闻震惊了。

    这他妈是怎样一段传奇的经历?

    营销号和各路媒体迅速捕捉热点,池青和解临被写成了传奇人物,尤其是池青,一个曾经在娱乐圈混迹过的无名之辈,有许多留存的作品及出场片段,网上忽然出现了很多关于他的物料。

    他在圈子里常年半死不活,这次却意外地红了。

    池青本人不怎么上网,红了这件事还是解临告诉他的。

    当时两人正准备睡觉,池青余光瞥见解临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有些眼熟。于是他偏过头去看,看到了自己的脸准确的说是几年前的他。

    刚出道那会儿公司对他那张脸寄予了厚望,会让他参加一些活动,蹭蹭同门师兄师姐的热度。大多都是时尚庆典活动,解临手机上的照片就是他当时边从保姆车里走下来边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黑色手套,慢条斯理戴手套的动图。

    这种活动穿的都是礼服,动图里的池青一身黑色燕尾服、深色的中长发让他看起来冷漠又高雅,像从古堡里走出来的鬼怪,手指细长,戴上手套后更添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气质。

    池青:哪来的?

    解临:网上,你现在很红,池先生。

    池青皱眉。

    解临又问:有什么感想么?

    池青:有点烦。

    是挺烦的,难得的,解临居然表示赞同,他一边把动图保存下来,一边扫过评论区里那些嗷嗷叫喊老婆的,这些照片给我一个人看就行了,还有这些人,懂礼貌吗,谁是他们老婆。

    解临说这话时还是面带微笑,但是不难听出他此刻已经在尽力克制住话里的杀意。

    池青正缩在沙发上玩一个过时很久的手机游戏,随口敷衍了一句,玩着玩着感觉肩颈处忽然贴上一丝温热:?

    解临头埋进池青肩膀里,难得幼稚地强调:你是我老婆。

    所以你该叫我什么?解临抬起头问。

    那两个字叫不出口。

    下了床就不肯喊老公,好歹回个嗯吧。

    池青继续敷衍:嗯。

    两人刷完新闻后都不怎么出门,一方面是想避避风头,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前段时间太忙碌,两个人想在家多待会儿,而且在家里也是可以运动的。

    所以池青和解临两人对于走红这件事感触不是很深,除了季鸣锐来问他俩要过签名以外,偶尔会收到住在同一栋楼里的邻居的慰问。

    其中有一位比较特别的邻居。

    叮铃铃。

    门铃声响。

    任琴抱着小星星站在门口,门开了之后,她表示:我看了新闻,那什么,我是来送猫的。

    小星星还认得自己的主人,见到从开门后见到它的第二秒就后退好几步以免沾到空气中飘浮的猫毛的无情主人,喵呜了一声以示撒娇。

    后腿好几步的无情主人池青: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它。

    任琴尴尬地笑笑。

    一个原本已故的邻居突然出现在新闻热搜上,她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平复好心情。

    她尬笑着打招呼:池先生,原来你没死啊。

    这时,她看见另一位邻居从池青房里走了出来。

    解先生穿了件很单薄衬衫,衬衫衣领松垮,看起来衣冠不整的样子,男人见到来人是她丝毫不觉惊讶,似乎早料到她会上门似的: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这个打过招呼了,另一个也不能不打。

    于是任琴对另一个打招呼说:解先生,原来你没杀人啊。

    解临:

    池青:

    她打完招呼自己也觉得这段对话很离谱。

    还有一位深感离谱的人就是吴医生。

    由于解临这位长期钉子户和新来的整天戴手套的池青在心理诊所知名度很高,两个人从登上新闻的那天,吴医生就睡不着觉。

    起初解临被通缉那会儿,他还有些负罪感:怪不得,怪不得这个解临治了那么多年也没治好,果然有问题我应该更努力一些的,我怎么没有早发现呢。

    他甚至还给解临发消息:我相信你内心还是向善的,不然你也不会坚持做那么多年的心理咨询。回头是岸,回头吧。

    结果这两天给解临发过消息的吴医生蒙圈了。

    减少出门频率这一招见效很快,不出一周风头便过去了,毕竟他俩也不是真的公众人物,在没有后续曝光的情况下,很快随着案件平息慢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案件平息后原本慌乱失序的城市,再度安静下来,行人走在路上,道路两边有迎春花悄无声息盛开。

    电视里,气象员说着:即将入春,今天天气预计多云转小雨,本周春雨连绵不绝,市民出行记得备伞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池青难得想出门走走,解临反倒成了那个不想出门的人:是家里的运动量不够么?

    池青勉强找了件能遮吻痕的衣服,瞥了解临一眼:把衣服穿好,正常点,出门。

    就在两人拎着伞准备出门的时候,外边果然变了天,细密的春雨撒落下来。虽然下着雨,却一点也不觉得阴冷。

    两个人出门,也没什么太多的地方可以去。

    下车后打着伞走了段路,倒是经过一个熟悉的地方。

    小区附近,工厂。

    这里曾经堆放过猫尸体。

    这是两人初次交手的地方。

    再次打着伞经过这里,难免心生感慨。

    时至今日,解临还是忍不住说:那会儿你是真的挺可疑的。

    池青手搭在伞柄上,他微微侧了侧脸,回敬道:你以为你好得到哪儿去?

    冬日荒芜的草坪冒出了成片绿色的嫩芽,曾经沾染过血迹的地方早已经冲刷干净,有工人围着这块小地方转悠,似乎是转给了其他公司作为储备仓库再度投入使用。

    这几名工人扛着崭新的建筑钢材,在对这里进行扩建改造。

    池青站着看了会儿,解临正要问他接下来去哪儿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是总局来的电话。

    让我去总局给新来的刑警做做培训,解临接完电话后说,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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