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府卫再强,能有陛下手底下这支快刀厉害?

    不若趁着李将军来,和他商议着借几个弟兄用一用……

    阿风赶紧请了李隋川进来,笑着道:“陛下不忙,刚用完早膳,这会正与小公子游湖呢。”

    李隋川:“?”

    他一大早上听说天子罢朝,文武百官在宫门外候的腿都软了,还以为这位主子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对方回了东宫,现下正与美人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呢!

    李隋川表情微妙,觉得自己火急火燎赶过来不仅不识时务,还像是个傻子。

    他本想转身就走,没想到阿风又把他给拉住了,“将军来得正好,今天我们东宫出了一桩奇事!”

    李隋川顿住脚步,脑海中莫名闪过那个莲花一样纯洁的少年。

    他缓缓道:“什么奇事?”

    阿风只神秘笑着在前方带路,李隋川硬着头皮跟在了后面,这东宫他以前来过无数次,一花一木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如今重走故地,心中还升起了一丝感怀。

    ……这儿曾被关闭时死气沉沉,现下却好像慢慢活过来了。

    阿风带着李隋川和一众黑甲卫往亭枝阙的方向走,去亭枝阙的小路必定会路过玉湖。

    几个黑甲卫虽尽力做到目不斜视,但对东宫还是充满了好奇敬畏。

    听说他们第一批的头儿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头儿们说,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小神仙,只是多年过去,他们都快要忘了小神仙的模样,只记得当初对方总给他们送水喝,还给他们选了轻便又霸气的黑色甲胄。

    他们还听说那时候的陛下虽也严厉,但万没有到丝毫人情都不通的时候。

    他们不怎么幸运,没见过那个时候的主子,就连这东宫都是无权进来的,今日跟着李将军出来巡逻,才有机会进了这潜邸园子。

    这些新一批的黑甲卫眼底暗藏好奇,直到跟着将军停在了玉湖前。

    李隋川定睛看着那假山旁的身影,还有在那道高大身影后跑来跑去的少年,他的眼睛一眨都不敢眨,不知道从何处来的莲香扑向鼻端,让他僵硬的脑海突兀的颤动了一瞬。

    犹如虚伪镜面打破,露出真实内里一样,李隋川看着容穆欢快的身影,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穿绿色衣裳的小人影。

    那人影也是这样跑在东宫的玉湖边,翻飞的衣摆如同花瓣,其上明明灭灭的绣着重瓣莲图。

    自由且热烈。

    ……

    “李隋川!你怎么又来啦?”

    “你去找阿昼了吗?”

    “你们别忙啦,都来陪我玩一会儿!”

    “……将军、将军?”耳边响起下属的呼唤,李隋川猛地回神,就见身边的黑甲卫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将军,你还好吧?”

    李隋川狠狠掐了掐手心,哑声道:“还好,走吧。”

    一行人路过玉湖,正好遇上容穆与商辞昼回亭枝阙。

    李隋川行礼道:“陛下万安。”

    商辞昼停下脚步:“你来干什么?”

    李隋川:“……”

    他咬牙道:“臣今日见陛下没有上朝,几个元老们都在宫门前等急了,郎公公的旨意传的慢,他们这会才慢慢散去,臣忧心陛下,特来东宫探望。”

    商辞昼正要开口,就被容穆拉了拉衣袖,他回头看去,就见容穆笑着朝他道:“我也同李将军说过,让他没事来找我玩,李将军不是在调查我?大家多了解了解总没有坏处。”

    这下不止李隋川,就连商辞昼都沉默了。

    面对容穆坦荡荡的胸怀,他们这对主子和伴读难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商辞昼端着手中的玉碗:“进去说话。”

    李隋川最开始还不知道进哪里,待抬头一看,才在脑袋顶上看见了三个游云惊龙的大字——亭枝阙。

    他眼神动了动,将心中那股子又翻起来的躁动往下压了压,才跟在了前面两人的身后。

    “听说陛下昨夜派隐卫前往护国寺拿人了?”李隋川随口问道,眼神不着痕迹的将亭枝阙扫了一圈。

    越看他心里那股毛意就越盛。

    但看天子,却好似一脸平静的模样。

    李隋川自小就被选做太子伴读,实在是太了解商辞昼了,他要么是已经震怒过要夷平所有不安因素,要么就是暗自蛰伏等待这一切水落石出再行打算。

    看如今安定情形,天子一定是选了第二种方式。

    李隋川知道,有些东西压的越狠,爆发的时候就越骇人,他看不懂这位主子到底想干什么,只能默默陪着对方演戏。

    只有容穆一个人傻乎乎的,还以为商辞昼被花香熏傻了本就有毛病的脑子。

    商辞昼将手中的晨露递给郎喜,后者在刘东的带领下往小厨房去了。他撩起衣摆坐在正厅椅子上,这才开口道:“昨夜东宫进来了一个小毛贼,后来被孤打伤逃往了护国寺,护国寺拦住了孤的隐卫,这事儿现在僵持住了。”

    李隋川道:“可需要臣亲自去协调一趟?”

    商辞昼默了会,口中回着李隋川的话,眼神却不着痕迹的追着那又去和碧绛雪说悄悄话的少年郎。

    “不用,不管悯空卖什么关子,孤现在都不感兴趣了。”

    李隋川顺着皇帝的眼神看过去,就瞧见了正蹲在大花缸旁边给碧绛雪“沐浴”的容穆。

    对方脸色半喜半忧的看着那莲花,莲叶不浮水,他锲而不舍的给那大叶子洗着尘埃。

    与他们这边的冷硬画风截然不同,他是一种如在春夏的放松自在。

    那花香也实在好闻极了,李隋川看着嗅着不自觉就入了神,直到耳边响起一声清脆刺人的碎地声。

    他猛地回过神来,就看见了商辞昼微微眯着眼眸,那眼神好似没有丝毫波动,待再看,就会发现其中滚着浓郁的黑云。

    李隋川只看了一眼,就被那黑云骇的背后发毛,又无端想起在诏狱门口,天子从容穆背后出来的那一刻,也是如此气势阴暗。

    他连忙跪下请罪,商辞昼没有开口让他起来,而是垂眸慢悠悠的吹着茶水。

    李隋川突然就有些明白了,这位“容侍君”虽出身不明弱小伶仃,但他身后站的是整个大商最有权势的男人。

    这个人起初并不把容穆放在眼里,却突然间好像顿悟了什么一样,将这个温雅俊逸的少年藏进了阴云最深处,轻易不叫外人窥探觊觎。

    陛下万人之上一国之君,大商国土遍布四洲五境,东连海屿,西接沙丘,南邻奇山峻岭,若倾尽国力专宠一人,又怎么轻易让人发现他的软肋。

    他若不是同陛下一同长大极度敏锐,恐怕这会已经不是跪在这里了。

    李隋川看着那掉落在地上的银勺,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但没有任何史书教导过他,若是天子动情,又会是如何风云搅动的场景?

    陛下他当真,对这位“侍君”上了心吗?

    容穆见身后气氛不对,回过头来就见到刚还好好站着的李隋川正跪在地上,而商辞昼高坐上首,脸色漠然的拂着茶沫。

    容穆轻轻皱起眉头道:“陛下为何又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生起气来真的很吓人?”

    商辞昼动作一顿,抬头间已经藏下了所有阴暗神色,他勾了勾嘴角道:“你误会了,孤只是在交代李隋川一件事情。”

    容穆擦了擦手心的水珠,走上前,商辞昼将手上温热的茶水递给他润喉。

    “晨露一会就好,先喝点这个,也是用露水烹的。”

    少年接过灌了一口,脸上有些感兴趣的问道:“什么事情,我能听听吗?”

    商辞昼停了两息,才开口缓缓道:“是孤想起来这城中近日要准备花朝节,花朝节当日不设宵禁,往年都是黑甲卫和长翎卫满城巡守,孤嘱咐他今年多加点人手。”

    容穆一脸懵懂:“啊?因为人很多吗?”

    商辞昼看向李隋川,李隋川连忙将功折罪的将演技上线,他低头朝着容穆的方向道:“回容公子的话,我朝乃是天都,花朝节节日盛大,又素来有姻缘节的雅称,是以往来人员繁杂,不仅有我朝子民,甚至还有外来人口专程来赏玩。”

    容穆来了兴致:“外来人?哪里的外来人?”

    李隋川看了商辞昼一眼,见对方垂眸默认,这才敢开口道:“西越人有,南代人也有,还有一些海外异人,所以当日全城都要最高警戒。”

    容穆眼睛一亮,倏的看向商辞昼,他拉住皇帝的袖口:“这个好玩!陛下整日忙于朝政,要不跟我一起也去见识见识你英明治下的京都?”

    商辞昼似在思考。

    容穆实在憋得够呛,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李隋川,凑近商辞昼轻声道:“好不好嘛陛下!陛下!”

    商辞昼看向他:“那出去玩也要叫我陛下?”

    容穆见有戏连忙道:“不叫不叫,你让我叫你什么我就叫你什么,如何?”

    商辞昼微微一笑:“好,孤可以带你出去玩,但孤要为你取一个表字。”

    容穆哪管得了这些古人的风俗讲究,他态度大方道:“行!叫什么都行——”

    皇帝撑着下颚想了想,随后缓缓开口道:“孤就叫你……亭枝,如何?和这亭枝阙一样好听。”

    容穆喃喃:“亭枝……行啊,容亭枝,还挺好听的,那我叫你什么呢?”

    商辞昼动了动手指,李隋川忙不迭转身站到门外去了。

    他抬手,冰凉的翠玉扳指划过少年细白的侧脸,商辞昼低低笑了一声道:“叫孤阿昼。”

    第30章 想开第30天

    李隋川带来的几个黑甲卫被留下来了。

    阿风战战兢兢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天子竟然轻松答应了下来,还赏了他一块金锭子。

    那玉湖是谁喜爱去游玩大家心知肚明,陛下此番用意实在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刘东本就叮嘱这帮东宫旧人要善待容穆, 这下一群人更恨不得将这位容小公子给捧到天上去。

    ……不过捧上天还是轮不上他们的,在东宫这半个月以来,只要是陛下有空闲,那定在十米之内跟着容小公子。

    不论这位小主子在赏花,还是在吃饭, 陛下都寸步不离。

    起初众人还看的有些害怕, 近来全都已经麻木了,只安心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叫天子在这潜邸中受了委屈。

    这半月以来, 不止府卫仆从, 就连容穆都感觉到了商辞昼的不对劲, 有时他深夜想出去观察观察玉湖莲株的长势, 都能被这暴君抓个正着,然后再拘住不准往出跑。

    容穆郁闷的揪了揪头发,叹了一口气。

    这暴君得亏养的是成精的他, 这要是养别的小野花, 不得三天枯死五盆!

    ……他如今已然习惯了这一头长发, 甚至用不到还在皇宫的明春, 自己就能给自己扎端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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