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露水,要再用些膳食,你乖乖吃饭消除劳顿,孤才安心。”商辞昼将晨露推给容穆,看着对方捧起咕咚灌了一口,整个人就和小苗一样活泛了起来。

    等看着他吃完喝完,商辞昼才拍了拍手,门外有一侍卫拿着一个长盒子,貌似里面装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怜玉警惕的看了盒子一眼,被容穆按了按胳膊。

    商辞昼全当怜玉是空气,他看着容穆道:“前些日子,孤一直想着要在猎场送亭枝一个什么东西,想了好久才想到,只是时间紧促,背着亭枝日夜赶工,终于在昨晚上才做好了。”

    容穆歪头新奇道:“嗯?你还给我弄了个小礼物?”

    商辞昼:“是,你打开看看,这东西总比李隋川的树枝哨子和怜玉的狗尾巴草好。”

    怜玉:“……?”

    郎喜在一旁没忍住捂着嘴笑了笑,上前收拾了一下桌面道:“公子快打开看看,陛下多年都不曾亲自做过什么东西了!”

    容穆好奇心上来,伸出手指扣开锦盒,才看见里面被明黄色的丝绸裹着一个什么弯曲形状的东西。

    他眼神微亮,轻轻掀开丝绸,便见盒子里躺着一个精巧的长弓,弓身毫无工艺痕迹,呈暗红色,两端雕刻着绽放的莲花,弓弦紧绷,似是能割断人的喉咙。

    怜玉看了一眼微微一愣。

    好弓!

    容穆手心有些痒,迫不及待拿出来摸了摸,半晌才开心的看向商辞昼:“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什么小花小草珍珠宝石,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东西!”

    商辞昼歪头:“喜欢吗?”

    容穆眉眼飞扬道:“喜欢啊!喜欢!光看一眼都觉得我天生就是射箭的料!”

    商辞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专程做的小石数,够亭枝打打兔子玩了。”

    容穆眉梢挑起:“有的人天生就有干某一行的天赋,我以前做梦都经常梦见我射箭玩,只要是男子,恐怕没有人不喜欢玩这个的!”

    怜玉嘴中安慰道:“主人,厉害!”

    容穆哈哈笑了一声,瞧见那盒子里还有几个羽毛箭,想来是配弓一起做的,他兴致上头,取了一支箭走到门前,商辞昼见他姿势都有些不对,想来只是玩玩而已,便也随意看着,只是无人瞧见容穆正面。

    他捏到羽毛的那一刻,眼眸就微微缩了一下,虽动作可见新手稚嫩,但浑身上下的感觉却恍惚发生了变化,有些微的锐利和夺人。

    容穆对着殿外的一颗高树,沉吟两秒,嗖的将羽箭放了出去。

    那树距离不远,商辞昼这弓又做的极好,就算是毫无经验之人都可以一箭射中树干,箭头疾飞,果真笃的一声钉在高高的树皮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怜玉微微睁大眼睛,这下才是真的惊讶了。

    “主人,你怎么,会——”

    容穆沾沾自喜的回过头来,将长弓在手中转了一下:“没骗你们吧,天生玩箭的天赋流,说的就是我!”

    “亭枝果然厉害。”

    郎喜看了一眼商辞昼,就见皇帝一眨不眨的看着容穆,眼神流转间,有些几不可查的惊艳与欣赏。

    ……唉。

    那些老臣还挣扎个什么劲儿,他们就是没亲眼见过陛下如何宠爱这位祖宗,若是瞧见,恐怕更要睡不着觉了。

    陛下对这位容公子,那真是看什么都是好的。

    商辞昼这几天忙的厉害,在容穆这里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容穆知道他近日要调度许多事情,便也没多问什么,只叫上怜玉一起蹲着和碧绛雪晒了一天太阳,这才感觉浑身精神百倍容光焕发。

    到了傍晚时分,外面才热闹了起来,有人来来回回乱糟糟的走,容穆今日得了商辞昼送的新玩具,还正在手中捣鼓,他是挺喜欢热闹的,但那是像花朝节一样的热闹,若是和一群老古董坐在一起,只会看歌姬唱歌跳舞,便觉得没多少意思。

    还不如在院子里玩射箭。

    只不过今日应该还有老虎屁股可以摸,想到这里,容穆便来了点兴趣,他喊来怜玉:“你会爬树,去外面将我今日射出去的那支箭取回来,这可是皇帝亲手做的,比普通箭矢结实的多。”

    怜玉抿嘴:“……我要是知道,主人喜爱这些,兵器,定也会为你做一个。”他还只当主人更喜欢一些可爱无害的物件。

    容穆捏了捏他的小鱼嘟嘟嘴:“好啦好啦,你们俩少吵一点架,我就能更快乐了,昨晚还背着我打起来,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怜玉不满:“那是,他,暗算我!趁我不备才闯了进去——”

    容穆连忙端水:“乖乖乖,去取箭矢,拿回来我们还要换衣服去吃席,虽然被人议论挺讨厌的,但烤肉也很香啊。”

    怜玉这才走出去,想着主人嘴中的“吃席”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参加这种宴会吗?

    白日里被射出去的箭矢还直直的钉在树干上,怜玉攀着旁边的树枝跳了上去,才一手握住了箭矢的尾羽。

    他夜里视线极好,正要一把拔出,眼神看见什么就蓦地凝滞了一下,怜玉生怕自己看错,又往前凑了凑,这才小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了看那箭矢,又往殿中看了看,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主人应该正在梳洗换衣服,怜玉压下心中骤起的波澜,不动声色的将箭矢闷声拔了出来。

    小鱼精带着箭矢跳下院中高树,树影婆娑沙沙,过了两秒,一只身体已经被钉成两截的蝉从树干上落了下来。

    -

    等到太阳完全下山,一路颠簸的世家贵族们才修整过来,众人洗去满身尘土,穿上自己最华贵的衣服,打算在皇帝面前好好露一露眼睛。

    此次出行,贵族家中的少年郎居多,女郎倒是没有多少。

    容穆特意和商辞昼打了招呼,不许这人太过高调的专程来带自己,于是这会便和怜玉慢慢悠悠的转到了台山行宫的主殿方向。

    殿前的大理石中院阔气无比,商辞昼不缺钱,便把这里收拾的比先帝时期更为豪华。

    容穆咬了一口出门摸在手中的果子,一路走一路张望着。

    有人没见过他,看一眼便傲慢的收回了神色,有人看他长得好看,还会前往攀谈一下,但说两句问不出家族来历,便也不着痕迹的疏远了。

    怜玉气的虎牙直冒,被容穆拉住道:“和他们有什么可计较的,我们不是人但我们做人,他们是人但他们不怎么做人,随意应付应付就是。”

    怜玉看了一眼容穆,想起那只被射成两半的鸣蝉,眼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畏惧。

    “是,主人。”

    容穆也不太想在这种场合玩,好在转了没几步就遇上了一个熟人,夏侯燕今日不当值,正一身贵公子装扮与几个好友说笑。

    对方眼光转了转,一下就看见了容穆的身影,他忙走过来道:“容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容穆疑惑:“我不在这儿在哪,又不是天天跟着陛下。”

    夏侯燕笑了两声:“您可是贵人,此时应当与家父一起进去就坐了,我们小辈才会在外面无聊说笑。”

    容穆摇头:“不去,就是因为里面都是朝臣,我才不想进去。”

    夏侯燕眼睛中闪过什么,低声道:“可是公子最近听到了什么风声?”

    容穆挑眉:“你是说我被议论出身不正这件事?”

    夏侯燕:“正是,就连家父都有所耳闻,说的最多的还是言官与一些愁着嫁女儿的……燕冒昧问一句,公子如此美貌,何苦非要与陛下绑在一起?何不娶美娇娘共度一生?”

    容穆:“……”

    怜玉:“……”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不是我容穆要和他捆绑营销,是商辞昼绑着我不叫我走啊。

    还美娇娘?想都不用想了。

    怜玉正想说什么,容穆拦住他道:“我与陛下的事情很复杂,外人不是很清楚,往后这些话夏侯公子还是不要多说了,陛下耳目众多,免得你引火烧身。”

    夏侯燕一愣,拱手道:“多谢公子提点……时间不早了,我带您进去吧。”

    跟着熟人总比自己瞎摸要好,容穆点了点头,夏侯燕身边的朋友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当见到往日攀谈不上的长翎卫首领亲自领着一人前行,不少公子哥都跌掉了眼睛。

    “他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听说陛下最近养了一个小宠……该不会?”

    “嘘嘘嘘,慎言慎言!”

    怜玉停下脚步,夜色中微微侧头,灯火通明,叫那双眼睛缓缓变成了红色的竖瞳模样。

    ……算了。

    不要给主人惹出乱子。

    乱嚼舌根的人自有商辞昼暗中收拾。

    几人行至殿内,容穆往上看了一眼,最高处座位边,果真不出他所料放置着一个小桌,上面摆着他常用的碗碟,应该是商辞昼吩咐郎喜布置的。

    容穆忽略掉四周或有或无的打量,没有上座,反而随意找了个既能吃席又能吃瓜的位置做了下来,夏侯燕在他身边愣了一下,低声提醒道;“公子,您该上座。”

    容穆:“下座也挺好的,整日里对着陛下那张俊脸,今日也多瞧瞧别人的模样。”

    夏侯燕:“……”

    劝说无果,他便也跟着就近坐了下来。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这位的身份地位,抬眼看去,就见自家父亲吹胡子瞪眼的看了他一眼,夏侯燕心中好笑,人人都以为容穆只是帝王小宠,迟早都要被抛弃,但稍微接触过的人才知道,在天子心中这位是何等重要。

    夏侯燕眼神收起,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一会的功夫,这宫宴末尾就坐满了人,多是家中小辈年轻人,容穆回头打量了一眼,朝怜玉低声道:“这可是真正的贵二代啊。”

    怜玉不屑:“气度还没主人,好。”

    容穆笑了一声:“就你这条小鱼惯会吹我。”

    上首忽然有些嘈杂,有内侍鱼涌而入,将手中的宫灯挑在高高的挂钩上,容穆第一次从这个低微角度看商辞昼,只见男人冠冕齐整,脚步坚实的从外走了进来。

    朝臣百官皆伏地跪拜,万人之上天子之尊,容穆一时愣住,竟有些鹤立鸡群。

    夏侯燕余光看了旁边一眼,也不言语随这位祖宗去了。

    商辞昼走到上首,才瞧见旁边早就该入座的人却不见身影,郎喜冷汗直流,眼神在底下疯狂搜寻,又快步上前低声道:“许是容公子迷路了,奴婢这就喊人去找。”

    商辞昼眼眸转了一圈,忽的一定,然后缓缓开口道:“不必了,他在。”

    郎喜“啊”了一声。

    跟着天子的眼神看下去,就见那位小祖宗已经开吃了,见他们看过来还扬了扬手中的烤狍子肉,露出小白牙纯善的笑了笑。

    郎喜见皇帝脸色稍缓,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准备叫人前去服侍,就被商辞昼喊住。

    “不必派人,他不喜人盯着,孤往日都不会在他身边放眼睛,此次本就是带他来玩的,今夜且随亭枝去,待在孤身边,许是要叫他不自在了。”

    郎喜连忙退到后面:“是,陛下。”

    皇帝来了之后,宫宴才算是真正开始,有乐府的小官在角落吹奏抚琴,丝竹管弦,音色靡靡。

    容穆听的手中打着小拍,还不忘将桌上的吃食给怜玉投喂一点。

    商辞昼离他太远,说话都听不太清楚,只是在某个时刻,管弦之音突然停下了,紧接着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容穆坐的离殿门很近,一抬眼就看见有一身材高大肩披兽毛的男人走了进来,对方耳上挂了三个金环,身后还跟着一众容色倾城的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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