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伦与原绰对骂半晌,就差问候祖宗十八代了,此时有小兵攀上墙头,对着李伦耳语了几句话。

    原绰就见对面的人表情惊慌了一瞬,然后李伦挥退小兵,直接在城墙上加了三倍防守。

    “他在干什么?”原绰对身边的人低语。

    身边的小兵摇了摇头:“将军,许是这狗贼内急了吧!”

    被传闻内急的李伦此时才是真的急了,他急匆匆在主将府换了一身衣服,头发胡子还没来得及打理,就听外面的人喊着“看到了看到了”!

    李伦心内一悚,他从军三十余年不知道见过多少刀山火海,一直从未惧怕过什么东西,唯独遇上这位登基七年的年轻天子,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悚然。

    许是因为他亲眼见过这位贵人割下了西越人的头颅笑着当蹴鞠,又亲眼见到天子带着骑兵犹如阎王过境一个活物都不放过,遇见西越兵就宰了填坑,见着牛羊就宰了犒劳军队。

    自古帝王无一不受伦理道理的教导,然而这位从太子之位上来,一路也没见多么有道德之感,反倒有一股浓厚的血腥气。

    李伦自认做事习惯留一线机遇,但若是换了陛下,这位可是一个遇事就要做绝的主。

    他刚打开接壤内境的金光城城门,就远远的见被烈日灼烧的地平线上,景物扭曲如魔气乱涌,黑压压的人头在不知道多远之外晃动,填满了能看见的整个视线。

    李伦深吸一口气:“陛下此次,带了多少亲卫军队?”

    副将远远估计了一眼,比了个十:“少说也得这些数。”

    李伦腿脚一软:“陛下想干什么?!弄这么多人,难道真要打到南代王都去?”

    副将:“属下也不知道,只知道光是运粮官这次都来了近五十个。”

    李伦实在想不明白,他看了看眼前围着城池的汉口河,忽然道:“金光城是不是已经很靠近沿岸了?”

    “正是,汉口河尽头接着的就是海水。”

    李伦闭上眼睛,想了想西越大商南代三国的地形图,蓦地睁眼开口:“陛下此计妙极!”

    副将摸了摸头:“将军,你在说什么?”

    李伦兴奋的搓了搓手:“他娘的,打南代总像是在打一个文化人下不去手,但打西越就不同了,这帮孙子本身就是恶人,磋磨起来完全不用顾忌什么,陛下不愧是天生将才!此次我大商与南代对峙,西越若是敢在背后反咬,囤积在此处的大商军队不出两日便可直达西越老巢,与当地驻军会和!”

    副将脑中白光一闪忽的也明白了过来,他狠狠的一拍手:“走水路!”

    李伦哈哈一笑:“正是!且看那西越会不会送上门了!”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在烈日余晖照耀到金光城墙上之时终于抵达,李伦激动上前单膝跪地:“金光城守将李伦叩拜陛下!陛下万安!”

    车驾慢慢悠悠的停在了他面前,李伦口中忌惮不已的天子半晌才掀开一点车帘缝隙:“城中事情如何?”

    李伦道:“回陛下,万事皆好!臣与那南代军队小交了几次,双方不痛不痒,均只受了点轻伤。”

    商辞昼点了点头:“孤以前也与你在一起共事过,孤的作风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李伦重重点头,心道这位作风他可是知道的很透彻:“陛下放心,只要南代敢过汉口河,本将一定要他有来无回!”

    车中有谁小声啊了一下,李伦耳尖一动,就见天子回身安抚了两句,这才转身回道:“不,这次与以往不同,只要南代不欺人太甚,孤一概都可以先容忍一下,做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想来南代王也不是一个事情做绝的人。”

    李伦:“……”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这还是那个连西越过路的蛇虫都要烧死的您吗?!

    他目光呆滞,看见天子将车驾的帘子掀开透气,里面除了皇帝,还歪歪扭扭的睡着一个人。

    那人脸上都睡出了两道红印,坐起身的时候还不忘拉着皇帝的衣摆擦了擦脸。

    李伦:“?”

    副将们:“?!”

    商辞昼拍了拍容穆的后背抚去起身的凉气,然后朝他道:“亭枝,你看,对面的城墙像不像金砖?”

    容穆挣扎的睁开眼睛,就见一座巍峨耸立的城池出现在了眼前。

    金光城,是距离南代最近的一个边境城池,与南代的边城只隔着一条汉口河。

    他微微换了一口气,就见外面的将士们都呆呆地看着他,容穆不太好意思道:“实在抱歉,叫大家久等了。”

    李伦:“……无事。”

    这人该不会就是赢之信中所说的那个……东宫小公子?

    商辞昼看了他一眼,下令道:“进城吧。”

    带来的军士全在城外扎营作为后备军,皇帝的车驾不紧不慢的入了金光城的大门。

    李伦站在原地看着威武霸气的天子车队,半晌眼眸深深的摸了一把胡子。

    “将军,刚才那人瞧着……”

    “瞧着像是个南代人对吧?”

    “正是,还与陛下共乘一坐,如此殊荣,堪比正宫皇后了……”

    李伦眼皮一跳:“娘的,这一仗还真是不好打啊,你告诉底下的人,叫他们都收着一点,别真把对面的南代人宰光了。”

    副将:“啊?这,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伦恨铁不成钢的捶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怪不得你到现在还没老婆,这叫什么,这他娘的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第56章 想开第56天

    “这金光城果真和传说中的一样。”容穆感叹道。

    商辞昼替他带上帷帽, “还有一点太阳,遮一遮吧。”

    容穆叹道:“怜玉在后面照顾碧绛雪,不知道要被晒成什么样了。”

    商辞昼问:“他怕什么晒?皮糙肉厚的又不是见不得太阳。”

    容穆:“……”可怜孩子, 一会放他去汉口河游一会吧。

    “此行前来,南代王必定得知了消息,他要是知道你亲自来了,会不会也从王都出来。”

    商辞昼带着他走过一众跪地迎驾的奴仆,进了凉快屋子才道:“孤已经将带着碧绛雪的消息传出去了, 他若是真的在乎, 必定会亲自前来。”

    容穆有些忧心:“你们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商辞昼笑了一声:“孤怎么不省油了,放在以前, 没有亭枝压着孤的时候, 这会早已经打的头破血流了, 孤这次专程叫李伦收着点, 别真闹的南代王怒不可遏给孤使绊子。”

    容穆:“怎么, 你现在知道怕他了?”

    商辞昼眼眸深深:“孤不怕他,只是在想一件很奇妙的事情,硬要说怕, 孤只怕你啊。”

    容穆:“……?”你在狗叫什么东西。

    容穆:“一路舟车劳顿, 今晚就早点洗洗睡吧, 我一会要去看看怜玉。”

    商辞昼点头:“好, 孤也要找李伦聊聊。”

    两人对视一眼。

    容穆:“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先不要一起睡了。”

    商辞昼:“孤觉得睡一起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

    “……”

    容穆撸起袖子:“不是, 你离了我就睡不着觉这个臭毛病能不能治好了?”

    商辞昼认真道:“治不好, 也不想治, 亭枝香, 孤爱闻的紧,不和亭枝一起睡觉, 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找悯空当和尚。”

    容穆:“……悯空真是谢谢您。”

    商辞昼见好就收:“那孤就先出去了。”

    容穆恨不得揣在这粘人鬼的屁股上叫他出去,心底默念了三遍这是皇帝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离开府邸,商辞昼果真拐进了李伦的议事房。

    大大小小的将领方才吼声震天,一见了皇帝就全都蔫吧了下来。

    有一副将站出来惭愧道:“末将无能,此战竟还惊动了您亲自前来。”

    商辞昼施施然坐在上首,面前摆着金光城的地形图。

    “无事,孤也是一时兴起,李伦呢?”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一人推门进来,正是姗姗来迟的李伦。

    “陛下恕罪,臣方才顺路去城墙上又转了一圈。”

    商辞昼点了点头,“那边如何?”

    李伦:“安静的诡异,那原绰今日还在城墙上,现下已经不见了。”

    商辞昼眼眸在金光城的地形图上走了一圈,须臾抬眼道:“这几日,有问出来什么要紧东西吗?”

    李伦面皮一动:“回陛下,并无,那原狗嘴巴紧的厉害,臣想破了天都觉得只是为了一朵花,这南代王怎么就会想要开战了,看起来像是有脑疾。”

    商辞昼沉思:“你说得对,所以孤在思考,到底是南代的花重要,还是‘南代的人’重要……”

    若无容穆说长相相似,他也不会联想到这上面来,那日晚宴,南代王女的态度也非常微妙。

    李伦:“……陛下的意思是?”

    商辞昼却打了个幌子不说了:“孤在金光城屯兵总共三十万,加上带过来的十万人,统共四十万兵马,这四十万兵马不可能一直耗在金光城,否则就是干吃粮不干活,此次与南代对峙,等南代王亲自出来之后,此事便要速战速决——这次打仗不是重点,是孤要弄清楚一件事情,若是有谁在其中搅了孤的好事,孤就要谁狠狠的长一个记性,都知道了?”

    李伦低头:“是。”

    众将领也都低头抱拳。

    商辞昼表情换了换道:“西越如何?”

    李伦抬头:“回陛下,西越暂时并无动静,但臣担心,这只是对方在暗自蛰伏。”

    商辞昼冷笑了一声。

    金光城靠近南代,自然就远离西越,他走的远了,西越定然觉得松了一口气,这头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从来学不会乖乖听话,静悄悄的时候必定是在作妖,况且,这个时候厄尔驽应该已经发现那片莲花是假的了。

    商辞昼手指敲了敲:“之前传信叫你找熟悉地形的海边渔民,找了几个了?”

    李伦心道果然如此,他恭敬回道:“找了有六七个老手,但水上风雨波动,谁也不能保证航船能一直找对方向,他们也说,遇上迷雾走岔路不是没有可能。”

    商辞昼眉头微皱:“再找,务必要精通水性,必要时需潜入海中探明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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