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穆不确信,鼻尖再次动了一瞬,然后蓦地坐起身子:“碧绛雪!!!”

    碧绛雪被他的动作吓的后仰一扭:“怎么了怎么了,漂亮花花不要动气!”

    容穆大力推开食盒,糕点散了一桌,他从床上跑下来掐住碧绛雪的莲花杆杆:“你没有闻到吗?!”

    碧绛雪:“闻到什么?”

    容穆眼睛都红了:“商辞昼身上!有别的莲花香味!不是我的!我前几天还夸他爱我多的像是大米仓呢!”

    碧绛雪吓的嗝儿了一声。

    完了,皇帝怎么回事,怎么给这小祖宗彻底惹毛了!

    它语言贫瘠道:“误会吧,误会,这可是大商的寒冬,除了我们,还有什么莲花能活着?”

    碧绛雪正要安抚容穆,就见对方大力取过挂在墙上的蚕丝帷帽,已经透明的半只手瞬间扒上了亭枝阙的窗户。

    碧绛雪急了:“哎哎!我的祖宗!冬日灵力不够随时都会露馅的!”

    容穆满面怒容:“什么我都能忍,就这个忍不了,我今天非得看看,究竟是哪朵小野花上了商辞昼的身!”

    第95章 枯枯第95天

    年夜红了京都城的半边天, 今年夏秋,大商在边境打了一个大胜仗,直接端了西越这个毒瘤窝子, 现在还肉眼可见的和南代关系亲密起来。

    老大臣们高兴的满面红光,除了陛下的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之外,大商的一切都在欣欣向荣的发展中。

    严阁老带着自家终于被解禁的孙女,想着在年节宴会上,求陛下给一个赐婚恩典。

    现下肖想陛下是不可能了, 只得退上一退, 看看京都还有哪些王公贵族没有成婚。

    严华铃满脸不乐意的坐在贵女堆里,娇俏的唇瓣嘟起了一个弧度。

    “……都和你们说了陛下根本不喜欢女子, 一个个的非不信!我爷爷都放弃了, 要给我说亲事呢!”

    但显然, 贵女们的关注重点并不在这里。

    “不是说那位一直在京都城吗?怎么都不见出来走动?陛下这看人看的可真是紧。”

    “谁说不是呢, 白白叫咱们姐妹几个浪费感情, 唉……小郎君美如珠玉,怎能不叫人惦念……原以为他是个没势力的,不曾想人家直接带着兵走京都道, 你们说, 这南代的王子们, 行事都是如此大胆吗?”

    “那可不一定, 这位可是嫡王子, 有南代王罩着, 又有陛下宠爱着, 待遇自然不一样……”

    严华铃:“……”

    你们究竟有没有听我讲话!

    贵女圈的话题万年不变, 无非就是哪家的俏儿郎又干了什么爹撵娘骂的蠢事,或者谁家的姨娘不听话被主母们整治, 近一年容穆横空出世,一个人的话题就顶替了这所有,占据了八卦圈的半壁江山。

    但说来说去,王公贵族们说的最多的还是一个事儿——陛下何时能与南代王子修成正果?

    也不知这二人怎么回事,一个高深莫测一个闲云野鹤,管旁人愁掉了多少头发,贵人们自是动也不动。

    商辞昼端坐上方,修长指节执起一杯酒液,心中想着容穆有没有乖乖吃掉那些糕点。

    这等场合他从小到大经历了无数,早就已经无甚乐趣,郎喜见皇帝惫懒,上前替他又添了一杯。

    “陛下可是担心容主子?”

    商辞昼低低的嗯了一声:“今晨离开的时候,他似是又有些生气,病还未完全痊愈,又闹着不肯好好吃些东西。”

    郎喜好一阵子没有见容穆了,只听闻对方生了病,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病,但单看陛下这将所有人都隔离在外的行为,想来怕是有些麻烦。

    郎喜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声,只能心底祈求容穆快快好起来,不然陛下每天议事也走神上朝也走神,短短半个月时间,半个皇宫都知道这两位主子最近不太和谐。

    “今天中午奴婢还去内殿暖阁中走了一趟,那些从台山挪回来的花儿居然都颤颤巍巍的活了起来,不枉陛下一整个冬日都倾心照看。”郎喜捡着好听的说道。

    商辞昼想到什么眉头微拧:“今日走得急,从那里头出来没有换衣服,也不知道他察没察觉……”

    郎喜早就疑惑了:“陛下为何不告诉容主子?这么大好的事儿,容主子喜爱莲花,听了病情定会好起来。”

    商辞昼沉吟了一瞬:“早先是以为养不活,后来养活了又参差不齐,这样的次品,怎配出现在他面前?倒显得孤没什么拿得出手一样。”

    郎喜掩嘴笑了笑:“现下已经长的很好了!若是容主子生气,陛下可用此冬日莲花去哄哄他——”

    商辞昼眉头舒展:“可,孤这几日就着手准备。”

    大殿中热闹异常,商辞昼这半年来几乎不再在朝臣面前杀过人,是以叫他们对君威的畏惧少了一丝丝,多了份君臣和谐的氛围出来,郎喜看在眼中高兴的不得了,生怕自家陛下在史书上真落下一个暴君的名头。

    这一切还都得感谢穆王殿下啊……

    而被各方人马惦记着的容穆,此时正板着一张小脸大摇大摆的走在宫道上。

    高墙门扉对他来说如入无人之境,十步一人的守卫也全都看不见眼前的人影,只以为一阵香风刮过。

    容穆以前觉得自己挺能宅的,但那是没有被真正限制人身自由,冷不丁被商辞昼这么搞了一次,明明墙外热闹繁华而他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更何况这次,商辞昼还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勾搭上了一个小野花。

    是他还不够美吗?!容穆气鼓鼓的想,这一瞬间他微妙的理解了商辞昼看怜玉看钟灵看他身边一切“闲杂人等”的醋缸子情绪。

    宫道的积雪不厚,每日都有宫人打扫,且今日来往脚步凌乱,容穆正好不用飘着,便隐着身形走在长长的道路上。

    空中一轮弯月冷冷清清,照着偌大的皇宫有几分森然,容穆自认胆子不大,一路上都是挑着打灯的地方走。

    前几日所料不错,年节这日就是要比前几天更冷一些,容穆紧紧裹着狐毛大氅,走得急内里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

    ……失策,看这个模样,一会恐怕有雪要来,容穆加快脚步,免得自己一会被冻坏了骨头。只是他动作一急,本就摇摇欲坠在发髻上的长簪就滑了下来,失了灵力庇佑,闷声显形落在雪地上。

    要找这皇宫中最热闹的地方一点都不难,容穆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摸到了年节之宴的外围,这些京都贵人们各个脸色喜庆,似是刚面见过天子,这会都成双聚堆的在外面玩着小游戏。

    容穆路过了几个投壶的,感到有些无趣,便大不咧咧的倚靠在殿门口,正好瞧见商辞昼支着额头坐在万人之上的龙椅上,他身前垂着一道细帘,将众臣形形色色的眼神都挡在了龙椅之下,当真是满身的俊朗贵气。

    郎喜好似正在替皇帝擦着衣摆,殿内酒气氤氲,容穆眉头微皱,感觉商辞昼似是有几分微醉模样。

    喝喝喝,还知道喝酒!

    他怄着气,刚要将眼神收回来,上首的人就蓦地睁开了眼眸,好死不死的正好钉在殿角的位置。

    容穆:“……?”

    不是吧这都可以看见?

    郎喜也疑惑道:“……陛下?要不陛下去后面歇息一会?”

    商辞昼盯了盯角落,瞧见那里什么都没有才收回了眼神:“去准备汤浴,这样回去怕要熏着他。”

    郎喜忙哎了一声。

    容穆狠狠松了一口气,“商辞昼诱捕器”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商辞昼没有看见他,但他敢保证,刚才那一瞬间皇帝一定在疑惑自己的潜意识动作。

    他容穆在商辞昼面前,就像是一个定点目标,变成什么样都能被识别出来。

    好在这挂逼还没修炼出火眼金睛,叫他险险掩盖住了身份。

    容穆暗暗决定找出那朵小野花,然后人赃俱获的给商辞昼一个“惊喜”,叫他不带着自己玩!

    一朵大莲花要想找一个小莲花并不难,容穆身为王莲,自然能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同类的气息。

    他裹紧披风,对着至高无上的皇帝哼了一声,转身朝一个偏远的殿宇走去。

    年节的红灯笼越来越少,那股子熟悉的香味却越来越浓,容穆原以为这么偏僻的地方守卫定然会更少,没想到越走,满身甲胄的侍卫就越多,好似商辞昼专程在这里安排着一样。

    容穆不知怎么的心中越来越窝火,原以为商辞昼不怎么在乎,没想到这里的防卫比之亭枝阙来也不差多少。

    这狗皇帝今晚别想分一毫米的被角……容穆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站在了正殿前,馥郁的香味从这里传出来,还有一股令人舒适的暖烘烘的气息,容穆没有察觉,冬日带给他的浮躁与弱气不知不觉被这股气息冲淡了许多,凭空多出了一些同类互助的稀薄灵力出来。

    容穆不想冻手,于是伸出穿着锦靴的脚揣在了门上,结果差点给自己一个踉跄,他这才想起身体还是隐身状态,又懊恼的敲了敲吨吨的脑袋,挟着一股子气儿迈步走了进去。

    不远处的偏殿,商辞昼刚刚饮下一碗醒酒汤,就被巡逻的李隋川找上了门。

    郎喜在一旁疯狂暗示:陛下马上就要回亭枝阙了无事莫扰!

    李隋川却有些急火,他绕过郎喜,手中捏着一个东西走到商辞昼面前道:“陛下,穆王殿下可还在东宫?”

    商辞昼放下汤碗抬眸:“在,何事?”

    李隋川皱眉,“臣今夜巡逻,在宫道上捡到了一个淬着月光的东西,瞧着不似普通饰品,其做工雕刻都极似东宫之物,可是陛下遗失?”

    郎喜倒吸一口凉气,忙走上前来:“少将军,是何物?”

    李隋川伸开掌心,其上静静躺着一个碧绿的长玉簪,长簪头上还坠着一朵精巧的金莲,带着一丝快要消失的微弱香气。

    商辞昼看了两息,蓦的伸手捏了起来。

    李隋川:“陛下,这——”

    商辞昼汤浴还没洗,脸色稍有些难看道:“立即禁止朝臣走动,叫守卫遇见陌生人影不要轻举妄动,郎喜,你叫几个内侍,去玩闹的人堆里找穿狐毛大氅的人。”

    郎喜知道事态不好,连忙弯腰退了下去。

    李隋川心中猜测被证实,他只知道容穆生病了却不知道生的什么病,但陛下没有带他出来,一定是有不能示人的缘由,李隋川算了算时辰:“陛下,一刻钟后还会有烟火会,这个时候找人,恐怕有一点麻烦。”

    到时候人员嘈杂,今日又人人华丽,很难一下子就辨认出来容穆的存在。

    商辞昼浑身都是酒液的香气,混杂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莲花香,随着起身的动作溢散开来,李隋川生怕天子酒气上头冲动行事,于是转头就要招呼人去暗地搜寻。

    商辞昼却在这个时候回魂,郎喜已经走了,他便一口叫住了李隋川:“别找了,不要叫人去找,不要惊动他。”

    李隋川:“……陛下?”

    商辞昼眼神复杂:“孤亲自去找,你等照寻常一样巡逻就行,不必多事。”

    黑甲卫的动作一定比内侍大,到时候人找不着不说,还要给容穆造成隐患。

    李隋川纵有万般不解,也只好默默退了下去。

    商辞昼攥着手中的簪子,闭上眼睛想今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容穆的性情他最是清楚,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做出格举动,虽心中有怨但也知道孰轻孰重,商辞昼想了半息,忽然睁开了眼睛。

    南代王殿下与莲花共生一体,没有人比容穆更清楚莲花的气息,他以往从养莲的内殿出来都会沐浴换衣,而今早走得急,就这么着急忙慌的带着满身的香气回了亭枝阙。

    容穆平日里看似闲云野鹤,但心底里多的是王族的傲气,他身上带着别的莲花的香味,容穆怎么还能在亭枝阙睡的安稳?

    商辞昼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是他大意,本就惹他不快,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这次要万分难哄了。

    他握紧手中长簪,推开偏殿的门,守卫朝他道:“陛下有何吩咐?”

    商辞昼目光幽深没有言语,独着身影快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走后没有多久,大片大片的雪花又落了下来,守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动,远处大殿传来热闹的欢呼声。

    “这么个下法,一会恐怕又会盖住宫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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