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严见好就收,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他也怕谢殊翻脸,那便不是几杯酒的事了。

    扬手从桌子上拿过酒盏,依次将六杯酒一饮而尽,酒水打湿了王严胸前的衣襟,他越喝脸色越白。

    桌子上摆放着的这一坛可是烈酒,六盏下肚便是宁和立这个泡在酒坛子里的人也要缓一缓。

    况且王严本身酒量也不怎么好,喝完酒,他身子便不免有些晃荡。

    安阳郡主怕闹得太过火,笑道:“既然喝了酒,那便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了。”

    宁和立抚掌而笑,站起身来腾出个位来,“郡主说的是,一笔勾销,一笔勾销,王公子快快入座。”

    王严被身后的小厮扶着,却也不忘了自己的正事,“楼下还有宾客等着,不敢久留,先行告辞。”

    说罢,他这次倒是记得对谢殊拱手躬身道:“属下先行告辞。”

    谢殊手指弯曲敲着桌面,没刁难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才气氛闹得那么僵,宁和立这会又笑着张罗了起来。

    霍娉是个闲不住的,拉着戚秋和井明月趴在窗户沿上看着街上的热闹。

    街中央已经空了出来,云梯也已经搭好了,南北堂的舞狮队伍准备就站在醉楼下面蓄势待发,只等着鼓声一响。

    不过须臾,只见舞狮的头套一戴,敲锣打鼓声便震天一般响了起来,宫里的烟花也又响了起来,朵朵艳丽。

    霍娉激动地拍着戚秋,“开始了,开始了!”

    这话一落,热闹的却不是外头的舞狮队伍,而是一楼的大堂。

    只听一声刺耳的高呼自楼下响起,声音尖锐,直直的划破夜空,竟压过了外面的鼓声。

    一楼的大堂彻底乱了起来,随后便听小二慌张的声音响起,“王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有歹人行刺!”

    众人皆是一愣,戚秋还趴在窗沿上,看到有一蒙面女子自醉楼里跑出来,扰乱了已经开始的舞狮队伍,在一片嘈杂吵闹声中逃走。

    霍娉也指着跑走的女子惊呼,“人在那!”

    谢殊和宁和立已经快走了过来,看着外面街上已经乱成一团的人群。

    他们二人轻功了得,若是此是去追说不定还来得及,可看着女子逃跑的身影,两人神色淡淡,谁也没有跃下窗户去追。

    宁和立拉着谢殊,招呼着众人,“快下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下意识跟着宁和立起身下了楼,只见楼梯左侧的布帘已经掉落在地,桌椅倒翻,王严倒在血泊中,胸前插了一把刀,已是生死不明。

    余下的几个人也个个一脸惊恐,好几个都瘫倒在地,直不起身。

    新年之际,除了热闹,巡查的也严。

    这边出了岔子,锦衣卫和禁卫军几乎是同时赶到,见到倒在地上的是王严齐齐一愣,赶紧封锁了醉楼,驱散了看热闹的人。

    可看着气息奄奄的王严,又觉得甚是棘手。

    禁卫军的统领忙叫人去请不远处的凝晖堂,派人四处搜查。四周环顾一圈,还是锦衣卫先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谢殊,赶紧上前躬身,“谢大人。”

    谢殊朝西北方向指了指,“人往那边逃走了,即刻起沿街彻查。”

    城门早已经关了起来,人只能在京城里,今晚是跑不掉的。

    底下的人齐齐领命。

    北大街人多,醉楼有歹人行刺的事已经传扬了出去,街上的人倒是只多不减,还有人高喊晦气。

    锦衣卫和禁卫军联手驱赶了堵在街道上的人,井明月等人也终于回过了神,此事一闹,也都没有了继续游玩下去的兴致。

    安阳郡主几人没见过血腥,更是被吓坏了,此时苍白着一张脸指了几个人来送自己回府。

    韩言转过身来,看向了戚秋。

    戚秋察觉到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之下,韩言走过来,微微低头,面目温和,“谢公子被禁卫军统领叫了去,想必今夜有的忙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戚秋垂着头,感受着韩言的目光,心里浮现着临出府前谢夫人曾经询问她的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保住谢夫人的好感度,这个谎已经扯得够久了。

    戚秋退后一步,刚想开口拒绝,只听身后响起了谢殊的声音。

    谢殊走过来,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韩言之后,低下头问戚秋,“你要回府吗?”

    戚秋一顿。

    不等她说话,谢殊便继续道:“若是不想回府,便和我一道去锦衣卫府吧。”

    不止是戚秋,便是韩言也愣住了,“谢公子,锦衣卫府戚小姐怎么好去……”

    谢殊依旧看着戚秋,说:“母亲和父亲刚才派人来递信,说今夜不回府了,歹人尚未捉到,你若是现在回府,路上我也不放心。”

    韩言抿唇,“由我护送戚小姐。”

    谢殊这才抬眸,“可韩公子你也不会武功,若真是遇到歹人,岂不是自顾不暇。”

    韩言脸色一红,却知谢殊说的是实话。

    安静片刻,谢殊复又低下头看着戚秋,面色平静地说:“你若是不想去锦衣卫府,我便派人护送你和韩言回府。”

    一时之间,韩言也看了过来。

    外面嘈杂已经散去,南北堂搭建起的云梯却尚未来得及拆除,在夜色中直直伫立,被洒下一片寂寥的寒意。

    寒风微起,枯叶飞落,四道目光在身上徘徊,戚秋没有犹疑。

    抿着唇,戚秋歉意地对着韩言福过身子,轻轻地拉了拉谢殊的衣袖,“夜已经深了,就不劳烦韩公子了,我跟表哥去锦衣卫府就好。”

    第86章 原地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泼墨般的黑夜,细雪飞扬。

    沿着街道种起的柳树早已经失了翠绿,隐在明暗交错里,枝干上的冰棱还在偷偷往下面淌着水。

    虽然北大街的人已经被锦衣卫和禁卫军联手驱散,但旁道长街上的行人却只增不减,走在拥挤的街道上,马车一步三停。

    愣是走了快小半个时辰,戚秋跟着谢殊这才到了锦衣卫府。

    锦衣卫府已经灯火通亮,院子里的青竹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来来往往的锦衣卫穿行而过,见到阔步走过来的谢殊齐齐躬身,“谢大人。”

    谢殊本想让戚秋去自己的屋子里歇息片刻,谁知路径正堂时,有一位锦衣卫便急匆匆来报,说是行凶的犯人已经捉到了。

    谢殊脚步一顿。

    那名来禀报的锦衣卫赶紧吩咐人将犯人押上来。

    眼见外面又起了风,谢殊便领着戚秋进了正堂。

    锦衣卫府一般不烧炭火,正堂也是冰冷的,看见戚秋冷的直哆嗦,谢殊吩咐人搬来了两盆炭火,屋子里这才暖和一些。

    没过多久,那名行刺的女犯人便被押了上来。

    那女犯人身穿布衣,模样清秀却有些憔悴,左侧嘴角和脖颈处有一颗黑痣,她发髻已经凌乱,身上还有几道伤口,许是逃跑时留下的。

    押送犯人的是傅吉,他低着头,拿刀的胳膊一直绷得紧紧的。

    正堂里还站着一位千户,名唤吴哲,见到这位女犯人不禁惊讶出声:“芸娘!”

    说罢,吴哲便不解起来,“这……是不是抓错人了,怎么把芸娘给抓起来了?”

    傅吉半天无言,还是那女子自己跪了下来。

    这一跪,便是认罪。

    吴哲顿时不可置信的瞪大眸子,“你刺杀王严做什么,你与他无冤无仇……”

    话说到一半,吴哲想到了什么,及时住了嘴,眸中惊疑不定。

    果然便听芸娘冷笑起来,“怎么无仇?王严那个奸人陷害曹大哥,害的曹大哥一家受了牢狱之灾,曹大哥如今又被王严抓了起来,百般折磨,你们都忘了吗!”

    此话一落,吴哲几番嗫嚅,却终是没再说出什么。

    屋子里炭火烧的正旺,锦衣卫的炭火不是什么好炭,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炭火的灼裂声。

    虽然这几番话说的不清不楚,但屋子里的人都已是心知肚明。

    包括戚秋。

    看着芸娘嘴角和颈部的黑痣,戚秋已经认出她来了。

    锦衣卫里不止有男子,也有女子,这位芸娘想来便是在原著里拥有姓名的女锦衣卫竹芸。

    原著所述,这位女锦衣卫脸上颈部皆有痣,模样生的可人,轻功出神入化。

    想来若不是今夜禁卫军和锦衣卫集体出动,也不会这么快就捉到她。

    她爱慕曹屯,不必想今日自然是为了曹屯这才对王严下了杀手。

    镇抚使、曹屯、纵火、王严。

    戚秋暗道,曹屯是因为纵火一事被抓起来的,芸娘既然口口声声说是王严陷害,那么此事十有八九与王严脱不了干系。

    【经检测,调查王严立了什么功任务进度已达到百分之八十,请宿主继续努力。】

    戚秋心思一振。

    行凶的犯人已经捉到,碍于被行刺的人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王严,为了好交差,禁卫军统领领着下属来抢犯人。

    锦衣卫这边自然也不愿意放人,便在院子里你来我往起来,隔着老远便能听到这互相不甘示弱的架势。

    听着远处的动静,看着身侧的谢殊,戚秋不禁问:“表哥,你不去看看吗?换别人来送我也是一样的。”

    正堂里要谈事情,戚秋待着不合适,谢殊便送她去了自己素来歇息的屋子里。

    谢殊无奈地说:“我要是去,两拨人只会闹得更大。”

    戚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到了谢殊的屋子,推开门,里面并不大,用两道屏风隔开,分成左中右三处。左处用来做书房,右处便是用来休息的。

    谢殊将里里外外的烛火都点上,屋子便亮堂多了。

    谢殊说:“床我已经吩咐人铺好了,你若是困了,便在顶上睡一会儿,犯人已经抓到了,想来过不了半个时辰,我们便能回府了。”

    戚秋点点头,却说:“表哥,当时在醉楼你就已经认出了芸姑娘了吧,所以才没有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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