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前几年,安成文便跟君鞍山的土匪勾结上了,他庇佑着君鞍山的土匪,在京城中给他们通风传信,一旦有严打土匪的圣旨传下来,就提前给他们传信,让他们躲起来避避风头。

    这也是为什么严打土匪这几年下来,各地土匪都被清扫干净,唯独这君鞍山上的土匪回回都能逃过一劫。

    而为了回报安成文,君鞍山上的土匪每逢年节就会偷偷派人给安成文送来一大笔银子,只是并非直接送到安府,而是送去京郊那处偏远无人的别院里。

    巧合的是,这处别院离绥安长公主府还有些近,也难怪有段时间遂安长公主的下人都说府上闹鬼,晚上经常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想来就是隔壁土匪运银子的声音。

    只是此事虽然调查清楚了,但谢殊很清楚,这些都不是他最终要调查的,安家与玉全帮,或者说背后某股势力的联系才是他想知道的。

    事到如今,想来梨园隔壁那处宅子就是安成文授意邓店买的无疑,那这处宅子为何会成为面具人等一干人等歇脚的地点。

    安成文和隐藏在京城中背后的势力又是何时勾结上的,他背后依仗的势力又是谁。

    这些还尚且不明。

    这样想着,谢殊叫来了几个锦衣卫,让他们加大力度去寻找安府失踪的管家周路。

    转动着手里的玉扳指,谢殊垂下眸子。

    他总觉得这个周管家是个紧要的人物。

    而与此同时,周路家此时却是门房紧闭,一家人都缩在了一间屋子里说话。

    为首那个周家二郎的媳妇牛氏柳眉一竖,焦躁不安的在原地打转,看着眉头紧锁,不发一言的一大家子人上了火,“你们倒是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如今锦衣卫都上门了,可不是什么小事!大哥到底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如今是家也不敢回,在外面四处躲。”

    牛氏生性泼辣,如今她一开口,满屋子没有一个敢吱声回话的,这把牛氏记得个半死,索性坐在递上撒起泼来,“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嫁入你们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们却是事事瞒我,欺我,骗我!你们不就是看我是个女子好欺负!”

    “如今大哥在外面当差当的好好的却让撵了回来,锦衣卫都登门了,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你们却还要瞒我,若是这样,不如给我写一道休书来,省得让我跟你们一起受累。”

    眼看牛氏撒起泼来,一家人也急了,周家二郎想要搀扶起牛氏,牛氏却是不肯,依旧在地上哭闹个不止。

    怕她招来了旁人,周家二郎只好弯腰捂住她的嘴,“你小声些,等会把锦衣卫都给招来了!”

    哭闹声顿时一停。

    牛氏到底是怕锦衣卫的,擦了擦泪,这才从地上起来。

    周家二郎叹了一口气,“你问我们,我们问谁去,大哥这个人有事从来不跟我们说这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他一声不吭的跑了,我们哪里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能将锦衣卫都招惹进来。”

    牛氏知道周家二郎说的是实话,沉默了一下,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的难受,索性咬了咬牙,直白地说:“若是大哥真的犯了大罪,他日后逃了回来,我们到底认还是不认。”

    周家二郎明白过来牛氏想要说什么了,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牛氏看着周家父母,咬牙说道:“今儿这个恶人我来做,我们将话都说明白,若是大哥真的犯了大罪,他日后逃回来,我们是该报官还是隐瞒。”

    周母泪都要被问出来了,周父也是愁眉苦脸的连连叹气。

    周家二郎急道:“那是我大哥,我怎么能去报官!”

    牛氏却是不肯退让,“我知道那是你大哥,可你想过我们一家老小没有?你没听到锦衣卫的那些大人说,若是知情不报有什么后果吗,到时候让我们一家老小都进去吗!”

    周家二郎心中一紧。

    牛氏泪也下来了,“行,让我们跟着一道死都行,可百儿和芸娘呢?他们两个还那么小,你忍心让你的女儿儿子一起去死吗!你忍心吗!”

    周家二郎被问得哑口无言,偌大个汉子两眼噙泪,蹲在地上直挠头,最后也只丢下一句,“那也不能让我亲手送我大哥去见官!”

    牛氏气急,还要再劝说,门却这时候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三声门响将屋内的人都惊了一惊,看着外面的绵绵夜色,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敲门?

    周家二郎眼皮一跳,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过来将门打开。

    夜色绵绵,桃枝乱颤,鸟雀立在树梢歪头打探。

    门外面空空如也。

    周家二郎找了半天,连牛氏都走了过来,两人这才发现地上的一张纸。

    两人心里都有了数,牛氏抿唇,抢在周家二郎前面把信捡起来,打开一看,只见信上面确实是周家大郎周路的字——

    “手里没银子,速往九号钱庄里存。”

    两人面面相觑。

    还是牛氏最先反应过来,她咬了咬牙,拿着这封信就朝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周家二郎急了,赶紧上前想要拉住她。

    牛氏却是不管不顾,闷头向前。

    *

    安家的案子有了些许的眉目,锦衣卫上下都不禁松上了一口气,而这时候,好事成双,富商李忠全的案子在今日竟然也有了新的进展。

    老乞丐成功的在京城的一家地下赌场里找到了那个不知去向的伍炎,也就是富商李忠全养在外面的外室腰桃自称的哥哥。

    此人曾多次出入腰桃和李忠全的家中,并且根据李忠全夫人王氏的口供,他就是那个要和李忠全做买卖毒生意的人。赵生找他了许久,最终却还是让老乞丐抢了个先。

    赵生憋着一口气,亲自去将人抓了回来。

    伍炎显然是早就料到了这一遭,被抓捕的时候也不挣扎,配合的回到了锦衣卫,面对李忠全的失踪也是点头承认。

    伍炎低着头,面色有些白,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他虽然努力想要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颤抖的身子和声音,还是将他的紧张暴露无遗,“李忠全死了,被我杀死了。”

    他的声音很是颤抖,再说起李忠全三个字的时候更是沙哑。他连眸子都不敢抬起,闭了闭眼,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谁也没想到伍炎这么配合,不需审问便自己开了口。

    赵生和旁边的锦衣卫对视一眼,问道:“你为何杀了他,在哪里动的手,李忠全的尸体又在何处?”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伍炎闭了闭眼,交握的手指止不住的抖了一下,他嗓子又干又哑,说起话来也是又小声又慢吞吞的。

    “我……那日李忠全约我去梨园,映春姑娘的戏台听戏,我本以为就是正常的听曲,却没有想到他竟是我发现了我和腰桃的事,特意约我出来质问我的……”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心里特别慌张,什么戏都没有听进去。他很生气,一直在质问我,我瞧着他那副样子,知道此事没有办法善了了。”

    强忍着喉咙的干涩,伍炎咽了咽口水,慢慢说:“我们两个大吵了一架,他还声称要找人弄死我和腰桃,我害怕极了,后来就约他去了郊外的一处破庙里。他本来是不想去的,奈何我说有生意上的事要与他商量,他还是来了,在那里我准备了棍棒,趁他不注意,一棒子将他敲死了。”

    第179章 面面相觑 梨园的映春姑娘

    京郊外确实有一处寺庙,盖在林子里,以前这里有个小村庄,村里的人常常去祭拜,也会修缮打扫,但后来因着村子迁移了,这处寺庙在日日夜夜风雨的洗礼下无人看管,渐渐也就破败下来,成了一处废弃的破庙。

    根据伍炎的口供,锦衣卫连夜跑到此处,举着火把将破庙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是未发现李忠全的尸体。

    赵生也不禁感到奇怪,“难不成那个伍炎在说谎?”

    进了锦衣卫府还敢骗人说谎,那还真是胆大包天。

    打量着这个空荡荡的破庙,谢殊并没有就此罢休,一点一点的翻找,最终在角落的石砖下面找到了一个沾染血的木棍。

    这木棍挺粗的,上面沾染着淡淡的血迹,但因时间太久,血迹已经有些发黑,若是不仔细瞧,还会以为是霉点。

    既然找到了木棍,那就证明伍炎并没有说假话,尸体应该就在附近才是,谢殊对赵生说:“带着人去附近的林子里找一找。”

    赵生应了一声,挥挥手,赶紧带着众人出去了。

    夜色深深,林子里漆黑一片,朦朦胧胧的月色从树叶缝隙里倾斜而下,赵生带着人点着火把,四处寻找。

    林子里杂虫鸟雀多,草木深深又是夜晚,即使亮着火把,找起来也很是费劲。

    好在赵生他们都是老手了,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没过一会儿赵生便在离破庙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找到了一具白骨,那衣着打扮,和腰带上挂着的李府令牌,可以彰显出其身份,正是富商李忠全。

    众人便将这具白骨带回了锦衣卫。

    对于为什么这具白骨出现在了离破庙几百米的大树下,伍炎也非常震惊,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我当时确确实实是那木棍打了他的后脑勺,人应当是死了,躺在地上直抽搐,没过一会便不会动了。”

    他焦躁不安的扣着自己的手指,嘴唇抿的泛白,低着头一直不敢抬起来,“我太害怕了,也没有仔细查看,急匆匆的扔了木棍之后就走了。”

    “你就没有回去查看过吗?”

    伍炎苦笑了一下,“我哪里敢回去,自从杀了李忠全之后我每日每夜都睡不着觉,天天都不敢闭眼,一闭眼脑海中就全是……”

    他低着头,抿了抿干燥的唇,哑着声音说:“别说是回去看了,我就是连京城都快要待不下去了,若不是不放心家中父母和……”

    说到一半,他自知失言,猛地将话停住。

    “和什么?”谢殊手指叩了叩桌面,却直接问道:“不放心家中父母和腰桃还是你接下来要和李忠全做的生意?”

    伍炎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事到如今,不开口还有什么用?

    谢殊拿出从他住所搜出来的东西,摆放在他面前,淡声问道:“这是哪来的?”

    这用油纸包起来的是毒,绿影毒,这小小的一包就能置人于死地。

    伍炎身子哆嗦了一下,依旧没敢开口。

    对于伍炎的沉默不语谢殊并没有气恼,他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的两声响动,在格外寂静的诏狱里,显得格外清晰,震得伍炎心神一震。

    看着伍炎,谢殊脸色并没有什么波澜,“你是通过谁想要开始做毒贩生意的,或者说你的毒是从哪里找来的?”

    伍炎双手紧紧地握着,额上的冷汗滴落下来,在火光的摇曳下格外显眼。

    他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呼吸越发粗重起来,却依旧没有开口。

    “事到如今,你已经坦白了这么多,瞒这些下去又有什么用?”谢殊旁边的锦衣卫说道:“还不如尽早交代的好,到时候也能将功折罪,说不定还能免了死罪,更何况你也不想连累家中老小吧。”

    伍炎嘴唇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气氛仿佛绷直成一条直线,伍炎浑身上下都弥漫着浓重的不安。

    “是腰桃吧。”

    谢殊突然开口,把伍炎惊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谢殊,脸上忐忑不安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除了腰桃也没有别人了。

    伍炎孝顺,明知自己周遭不安全,却依旧偷偷摸摸的把自己做工挣的银子递回家里,便可见其对家里人的挂念,而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他什么都已经坦明了,却唯独对此事闭口不言,说明这个人对他很重要。

    而且经过排查李忠全和伍炎的人际往来,能同时把两个人串起来的也就只有腰桃了。

    伍炎身子僵硬,脸颊直颤抖,愣愣地看着谢殊,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谢殊淡声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迟早查到她身上,你忍心看她怀着孩子来诏狱里被审讯吗?”

    这话一出,伍炎身子剧烈的抖动起来,他已经来不及思考锦衣卫是如何知晓腰桃怀孕的,目疵欲裂地看着谢殊,身上的铁链哗啦啦的作响,他吼道:“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腰桃姑娘没关系,你们放过她,有什么都冲我来!”

    说着,就要冲谢殊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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