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殊身着一身玄袍,衣袍随着寒风猎猎作响,雨水淅淅沥沥地落在他的身上,顺着他冷峻的面容滑落。谢殊迈过门槛,寒着一张脸,桀骜的眉眼阴沉,他周身充满着冷气,尤其是在那柄刺过来的剑之后。

    袁杰也不禁收起了三分傲慢,正了正神色。

    谢殊脸色阴沉的问:“袁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袁杰只得低头道:“奉陛下之命,捉拿戚家小姐。”

    袁杰将那奉陛下之命五个字咬得格外重,意在震慑住谢殊。

    可谢殊却是充耳不闻,看着被打晕过去的戚秋,眉眼间的阴狠更多了两分。

    这是谢殊少有的样子。

    他虽凶名在外,但知道他的人都明白他的秉性,像这样阴狠的表情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出来。

    袁杰不禁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谢殊一字一句都带着狠戾,“今日这人,袁大人怕是带不走了。”

    这般凶神恶煞的谢殊,不光是袁杰头一次见,便是谢夫人和谢侯爷也是头一次见。

    雨水落在袁杰脸上,冰冷的触感让人猛地一激灵。

    反应过来之后,袁杰错愕的看着谢殊,“谢大人,这戚家小姐可是陛下下令捉拿的!”

    谢殊却不为所动,缓步走过来,吩咐山峨和王嬷嬷将戚秋和谢夫人扶回屋子里。

    山峨和王嬷嬷赶紧点头。

    而袁杰等人哪里又能眼看戚秋离开,一众人等呼啦啦的上前,就要上前阻止、拿人。

    可下一刻,一把利剑便朝着众人直直地冲了过来!

    因距离太近又速度太快,袁杰躲闪不及,眼看着这把剑径直朝他冲过来,他呼吸猛地一窒。

    袁杰眼睁睁看着利剑落了下来,插在他的身前,再有一寸便能扎进他的脚上。

    这是谢殊给他的警告。

    袁杰顿时恼羞成怒,低喝道:“谢大人,你想抗旨不尊吗!”

    这话一出,便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谢侯爷的心不禁沉了沉。

    随着头顶的轰鸣声,气氛紧悬,就像是在众人心里头压了一块石头,连呼吸都不顺畅。

    谢殊抬起眸子,眼神里不见一丝退缩,反而就像是被激怒的狼王,目光里满是凶恶。

    袁杰硬生生又退了一步。

    谢殊紧盯着他,一字一顿道:“那、又、怎、样?”

    袁杰顿时呼吸一紧,愣愣的看着谢殊,气血直冲大脑,暗道疯了,疯了,谢殊疯了!

    此话都敢讲!

    气氛顿时僵住了。

    雷声接连在耳边炸响,震得花花草草都乱颤,雨水下了一夜,不减反增,越下越大。

    谢殊拿着长剑拦在最前面,袁杰等一众皇宫侍卫想要上前,却是一动不敢动。

    两派人互相僵持着,谁都不肯退让分毫。

    最后还是袁杰按捺不住,挥了挥手,派人去请示咸绪帝去了。

    很快,咸绪帝的圣旨就快马加鞭的传了下来,命皇宫侍卫先退出谢府,不得轻举妄动,并召谢殊进宫。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谢殊早已经派人给咸绪帝请旨想要入宫,可是咸绪帝却将他拒之门外。

    谢殊也不想将此事闹得这么大,闹得这般不可收场,但是他知道,他若是不闹,咸绪帝一定不会见他,而他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戚秋被人拉去大牢。

    不仅要被审问,玉全帮等几方势力还在背后虎视眈眈,一旦戚秋抓进牢狱之中,谁知他们会不会直接下黑手。

    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他只有出此下策,不论如何先将戚秋保下来。

    得到了进宫的旨意之后,谢殊进屋看了一眼谢夫人和仍在昏迷的戚秋,经此一遭,谢夫人疲惫的很,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对谢殊说:“你去吧,我一定会守住秋儿的。”

    谢殊跪下来给谢夫人磕了一个头,这才拿着剑进了皇宫。

    第187章 同罪 谢殊缓缓走过来

    跟着一道来的还有放心不下谢殊和戚家事的谢侯爷。

    雨水顺着金黄的瓦檐往下落着,在檐下形成一片片雨幕,皇宫笼罩在深夜的黑暗之中,沿着宫道悬挂的灯笼有些已经被这寒风给吹灭了,有些还在风雨中飘摇,闪烁着几道微光。

    谢殊浑身已经湿透,但他却也顾不上换衣袍,湿漉漉的进了皇宫,湿透的锦袍紧紧地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颚往下落着,更显他眉眼间的冷戾,惹得一旁带路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带着谢殊和谢侯爷走进来的小太监其实本是个熟人,平日里谢殊进宫他也总是会说上两句吉祥话来奉承一下谢殊,可如今却是低着头,战战兢兢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谢殊那句“那又怎样”已经传进了皇宫,传到了咸绪帝的耳朵里,咸绪帝气的险些砸了养心殿,如今正是勃然大怒,这个小太监自然不敢触这个霉头。

    将谢殊和谢侯爷带进了养心殿,他便赶紧转身离开,唯恐祸及池鱼。

    一看小太监这般诚惶诚恐的模样,谢侯爷就知情况不妙,他看着一旁不减煞气的谢殊,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心进去后谢殊会和怒气上头的咸绪帝吵起来,刚想嘱咐谢殊两句,谢殊便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无奈之下,谢侯爷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养心殿内,咸绪帝正坐在上头闭目凝思,听见脚步声这才睁开眼睛,瞥见前头走着的谢殊,抬手一道奏折便劈头盖脸的朝谢殊砸了过来。

    谢殊咬了咬牙,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强压下心中怒火,身子也不躲,被砸了个正着。

    他心里憋着火气,尤其是看到被打晕的戚秋后,但他知道戚家的命运还掌握在咸绪帝手中,今晚进宫他不能和咸绪帝针锋相对,唯有压制住火气,劝住咸绪帝听他一言。

    和着谢侯爷一起跪下来,谢殊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微臣该死。”

    因着谢侯爷在,咸绪帝这才稍稍收敛一些怒火,但还是没忍住拍案怒道:“谢殊,你还知道你该死,你知道你今晚在做什么吗!”

    这一掌下去,搁在桌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涌溅出来,有几滴落在咸绪帝的手背上,烫的咸绪帝眉心一跳。

    养心殿内点着烛火,虽也亮堂,但气氛却很是紧绷,尤其是那外面时不时亮起的闪电和轰隆的雷声,无一不在渲染紧张的氛围。

    谢殊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咸绪帝越说越气,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谢侯爷也在跟前跪着,怒斥道:“戚家的事没有牵连谢家你就偷着乐吧,你还闹什么!你还有什么可闹的!”

    谢殊这才抬起头来,“陛下,戚家一事乃是冤屈,还请陛下明察!”

    咸绪帝冷笑一声,却是掩饰不住怒火,拍着桌案上的奏折,“冤屈?证据都摆在朕的桌案上了,你说这是冤屈!他戚家一个几品小官一年之内便贪下这么多银子,每年花销比王府都要奢侈,朕派下去修水坝的灾银他戚微也敢动,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家国!”

    咸绪帝来回踱步,厉声数落着戚家的罪责,瞧着像是被此事给气的不轻。瞧着咸绪帝这般模样,谢侯爷心中不禁沉了两分,想要开口又给咽了回去。

    话落,咸绪帝仍是怒不可遏,气恼道:“还有他女儿,那也是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刺杀朝廷官员,他们一家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此话一出,就如同晴天霹雳,谢侯爷赶紧叩首。帝王之怒,吓得守在门外的宫人都瑟瑟发抖,唯有王公公微微抬起眸子,眼中闪过一丝隐晦不明的光。

    看着直挺挺跪着的谢殊,咸绪帝恼怒的将手里的奏本重重地扔向了他,“你且自己看!”

    这本奏折是新上任的京兆府尹递上来的,顶上详细地写着证人是如何敲鼓鸣冤,又是如何在衙门内向他揭发戚家一干人等的罪行,因兹事体大,京兆府尹赶紧向咸绪帝递了折子。

    而那些罪责条条框框,写的清清楚楚,毫无遗漏。

    谢殊心下不禁一沉。

    他紧了紧手,对着咸绪帝叩首,“陛下,先不说戚家一事,只说钱御史一案,戚秋一个孤身上京的女儿家如何有本事刺杀钱御史,奏折顶上也是丝毫没有提起证据,全凭猜测,这如何能定罪。”

    戚秋派东光等人去刺杀钱御史的事谢殊是知晓的,但不等东光等人得手钱御史就死了,钱御史并非死在戚秋手里这是事实,如此见缝插针的提上来,摆明了就是故意栽赃。

    咸绪帝收敛了两分怒气。

    确实,不论是呈上来的奏折还是那些证据里都没有关于戚秋杀害钱御史的确凿信物,只是证人的揣测和分析,连证人自己都不敢肯定人就是戚秋杀得。

    谢侯爷见咸绪帝面色有所松动,赶紧补充道:“戚秋上京之后,戚宅被烧毁,她一个女儿家身边就只带着两个丫鬟,住进了谢府后身边伺候的都还是谢府的奴仆,她如何有这个本事去刺杀被皇宫侍卫保护起来的钱御史,还请陛下明鉴。”

    咸绪帝烦躁的拧了拧眉,“就算钱御史不是她杀的,那证人为何只揣测她,而不说旁人?还有戚家一事,这可是附有铁证的。”

    “这是因为有人想将戚家拖下水,一个也不放过。”谢殊沉声道:“陛下,戚家一事乃是有人故意陷害,此事真的另有隐情。”

    “臣在不日前就查到了此事,顺藤摸瓜之下,已经有所进展。”

    殿内一静,咸绪帝抬起眸子看着谢殊,就连一旁的谢侯爷也不禁侧目。

    谢殊不仅在不日前就查到了此事,还顺藤摸瓜有了进展?

    这是谢侯爷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由周国皇室宗亲建立起的玉全帮在暗中扩张势力,并把手伸到了朝堂之上,江陵首当其冲,被玉全帮的势力渗透不少这陛下您是知道的。此番就是玉全帮收买戚家不成,故意栽赃诬陷戚家的,想要除去戚家,扶持自己的人上位。”

    其实戚家的事还真不一定是玉全帮所为,但京城地下涌现三股势力一事他手里并没有证据,也没有任何线索能将这股势力与戚家一事链接在一起,说出来实在太危言耸听,咸绪帝也不一定会信,此时便只能先让玉全帮背背锅了。

    毕竟戚家的事早先他们一定也是插手过的,不然那个面具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多,此番倒也不算冤枉。

    谢殊将自己所查出来的关于戚家的事一并讲了出来,他并没有提起戚秋,只说自己是在调查玉全帮的时候发现端倪,故而往下调查。

    从蓉娘客栈的开端说到尚宫燕的被抓,再从尚宫燕的逃走说到刘川招供,又从刘川运送上京说到映春自杀。

    凡是与戚家相关的,一字一句,事无巨细的说出来。

    谢殊说:“玉全帮想将江陵这处管理着漕运运输又地处肥沃的富饶之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日后好运送更多违禁之物到各处地方,也好做交易,但戚大人这个朝廷委派下来的巡漕运使便是他们掌握江陵最大的阻碍,要么将其收为己用,要么只能尽快除掉,故而戚家才有此一劫,此番便是背后之人处心积虑给戚家挖的陷阱。”

    这些事,有些不仅是咸绪帝头一次听,谢侯爷更是头一次知晓,两人当即错愕了一下。

    说着,谢殊掏出了刘川的证词,递给了咸绪帝。

    这份口供,早在谢殊回京便带在身上了,因涉及戚家一事,谢殊一直不敢将这份证词呈给咸绪帝。

    这份证词详细地写着余忠福等人是如何使计想要收买戚大人,又是怎么千方百计的要将戚家拖下水,无果之后更是怎么样的气急败坏。

    每一件事都说的很详细。

    谢殊看着咸绪帝,雨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他深吸一口气道:“余忠福乃是玉全帮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必定是有人指使,端看这些便能看出背后之人对戚家的常年觊觎,陛下,这番便是拉拢不成,幕后之人想要除掉戚家。”

    “陛下不信,臣还有证人等候在宫门外,一问便可知。”

    咸绪帝垂下眸子,看完这份证词后不动声色地摆弄着佛珠,顿了顿,他冷笑一声抬起头,“谢殊,你真是枉费朕对你如此的信任!”

    抿了抿唇,谢殊低下了头。

    咸绪帝猛地站起身,指着这份证词,“原来你早就知道戚家的事却隐瞒不报,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你还对得起你锦衣卫的职责吗!”

    谢殊叩首,“微臣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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