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一直不依不饶的打电话发短信,不停用各个号码尝试。

    言默越发肯定,连清泉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向琼仁勒索。以一个向自己亲儿子勒索的人而言,他未免表现得太有耐心了。

    因为言默一直没好好接电话,连清泉开始疯狂发短信。

    言默没有直接删除了事,而是认真翻看刺目地短信内容。

    儿子,你长得和我那么像,要是没有我,你怎么会这么好看。你能傍上有钱人,多亏了我啊,难道不该给我感谢费吗?

    儿子,爸爸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容易。如果让你妈妈看到你这幅冷酷无情的样子,她该有多失望。你这么大了,也该尽赡养父亲的责任。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最可惜的事情,你已经没有机会赡养生母,难道还不该好好赡养我吗?我可是你亲生父亲。

    你可能不知道,班姝现在最恶心的就是小白脸,要是我告诉她,你现在就是被有钱男人包养的小白脸,你猜她会不会恶心你。如果不想我告诉她,你就快点给我钱。

    不难想象,琼仁的养母会这样想,恐怕就和连清泉本人脱不了干系,连清泉不惜连自己也骂进去,也要戳琼仁的心。

    连清泉明显知道琼仁恶心他,知道琼仁在乎生母和养母两位女性,所以才不断地叫琼仁儿子,反复提自己是琼仁的父亲,还说这两位女士会对如今的琼仁失望。

    言默越看越确定,虽然每条短信都以要钱结尾,实际的目的却是折磨琼仁的精神。

    而每一条短信,都可以作为连清泉勒索琼仁的证据。

    慢慢的,连清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又打了电话过来,这次,言默接了。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惹怒了我的话

    言默:惹怒你,会怎样?

    琼仁和阎王两人的声线都极富特点,根本不可能听错。

    你谁啊?琼仁呢?连清泉气急败坏地问。

    言默平静地回答:睡着了。

    连清泉这下才发现,自己不仅被人耍了,而且耍他的甚至都不是琼仁。

    他冷笑两声:你就是他那个金主吧?

    言默打开自己的手机微博,一开屏,就有一个网络幽灵跳了出来,他们常年游荡在网络里,一遇到阴间微博开屏就冒出来吓人。

    他一见到言默的脸,顿时吓成鹌鹑,吐出来的长舌头耷拉在屏幕上,忘了收回去,就想往屏幕里钻。

    言默握住话筒,拎住他的头:顺着这条线路去找和我通话的人,吓吓他,藏在他的手机里,把通话记录都发来给我。

    网络幽灵老老实实点头,咬着惊吓过度收不回去的舌头飘进琼仁的手机,顺着通话线路游到了连清泉的手机里。

    言默松开话筒,音色冷淡:你会下地狱,很快。

    连清泉勃然大怒,他被人轻视了太久太久,言默这个包养他儿子的死Gay,凭什么对他用这么高高在上的审判语气。

    你以为你是谁?让我下地狱?怎么着,您是阎王爷呀?哈哈哈哈哈,好笑,都说阎王让我三更死,谁敢留我到五更,来来来,有本事现在就

    一个面目苍白的鬼魂贴着他的脸冒出来,和他大眼对小眼,甚至还冲他挥了挥手。

    啊啊啊!!!鬼啊!!

    恐惧之下,连清泉忘情大叫出声,看到鬼魂是从手机屏幕上冒出来的,吓得立刻把手机扔了。

    咚!

    手机把薄薄的墙壁砸出一个坑。

    连清泉害怕的看着屏幕裂掉的手机,他身体已经被掏空了,不经吓,心脏跳得太过激烈,喉咙里都泛上了血味。

    他发着抖看向手机,刚刚的鬼似乎只是幻觉,已经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老旧的房门被人用工具撬开了,隔壁的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用他脱在门口的臭袜子堵住他的嘴,把他强行拎了出去。

    连清泉也想挣扎,但他虚得爬楼梯都费劲,更别说和这样健硕的铁塔巨汉比力气了。

    大汉连拖带提,一直拖到离出租楼几百米的路上,才往人行道一扔。

    死毒虫,黄牙佬,住在你这种渣滓旁边就够晦气了,你还大半夜吵个没完,要死就早点死,不死就别大半夜号丧。

    大汉本来想用拳头打,但看连清泉这幅样子,怕闹出人命,就把他的头拽起来扇了十几个巴掌。

    扇得他鼻青脸肿晕头转向。

    做人要有公德心,你看看我,揍你都记得把你带出来再揍,免得打扰别人睡觉,你就不能学学我?

    大汉打完,唾了一口:Tui,垃圾!

    第61章

    铃声一响,琼仁就像被按了开机键的机器人,从床上直挺挺起身。

    他梦游一样游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后坐到了客厅里,兔兔起得比他还早,已经坐在电脑旁边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主人更能卷的毛绒兔啊

    他在兔兔的脑壳上rua了一把:你们公司这么早就上班?太过分了,你还在长身体呢。

    兔兔摇头,给他看屏幕:抓坏蛋。

    琼仁:?

    言默端着金黄色的炒蛋和热牛奶,从虚空中走出来,放在茶几上:先吃东西。

    琼仁默默往后缩了一下。

    昨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认真说的话,他是有些失控的。毕竟刚刚被亲生父亲勒索,想起了极其不愉快的往事,要是换成平常,他未必有那么大的胆子。

    言默面容沉静,似乎昨晚那个把他按着亲了又亲,还和他要名分的阎王已经不存在了。

    琼仁吃着炒蛋,吃出了熟悉的火腿香味,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回家做的?

    言默:嗯。

    琼仁:兔兔抓什么坏蛋呢?连清泉?

    言默:你先吃,吃完再说。

    琼仁一听,迅速把炒蛋吃完,又把牛奶喝干净:说吧。

    言默便把他睡了以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琼仁听得沉默,他对连清泉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期望,但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卑劣到被人指使来对付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比单纯的勒索更恶心百倍。

    网络游魂发过来的通讯记录里,有一个号码的名字叫玉先生,言默说,我请毛绒兔和它的朋友追查了那个号码,那是个鬼来电。

    玉先生,又是他。琼仁道:鬼来电是那种鬼来电吗?

    言默轻轻颔首:有些鬼死亡的时候怨念留在了电话上,他们成为鬼魂后,对电话的控制力很强。如果哪天连清泉被你报警抓了,所有通话记录都可以被瞬间消除,什么线索都不会留下。也许是上次特事司通过IP地址找了半坡别墅,所以这次他利用鬼魂来隐匿自己的踪迹。

    琼仁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眸,似乎陷入了沉思。

    言默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琼仁用手托着腮帮说:其实从在半坡别墅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玉先生认识我,可我记忆里根本没有能和他对得上的人。

    他说着,抬起头,看着言默的眼睛:你这两天不会就在查这件事吧?难不成他和我是上辈子结的仇?

    言默:的确是在查这件事,但是否结仇还没有定论。

    琼仁:难道我哪一世是大坏蛋?害过他吗?

    言默立刻否定他的说法:你是好人。

    只不过,有时候好人比坏人更容易被恶意缠上。

    地府的生死簿和一应资料都是为了勾魂和审判而准备的,里面没有具体生平,记载的是这个人一生善恶,因此信息及为模糊。

    不过言默还是查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做过神?

    琼仁:

    开玩笑的吧,他?神?哪里会有转世投胎叫琼仁的神,穷神吗?

    他才没有兴趣被人供在桌上,香火纸灰味多熏人啊。

    言默:你上上一世是个道士,修行所居的地方发了山洪,为了救山下百姓,你发宏愿,宁愿以身为屏障,命为代价,只求阻挡山洪片刻,让那些人逃生。

    琼仁:然后呢?成功了没有?百姓们逃掉了吗?

    言默平静的脸上露出温柔神色,拇指轻轻抚了一下琼仁的脸颊。

    有的人,纵然经过千劫百难,轮回万转也不会改变。

    就像琼仁听到他讲前世的故事,问的也是有没有成功挡下山洪,那些数百年前的百姓是否安康,竟没有问他自己的安危。

    成功了。言默收回手指,他们感激你,给你立了庙宇,日夜供奉,香火不息。

    只是他的遗骸被山洪冲走,为他立的墓里,埋的是从被冲垮的道观中挖出来的遗物。

    你受了凡世香火,又有功德加身,原本要敕封为山神,但你拒绝了,而后便回到地府投胎。

    琼仁点头,觉得这个的确是自己会做的选择:嗯嗯。我就说嘛,我哪有兴趣被人供着。

    言默静静看他,眼睛里有一点温和的无奈:就这样?

    琼仁被他问得茫然:啊?

    言默百味杂陈,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没什么机会和人讲他曾经有机会成神的故事,所以并没有面对相同情景的经验,但再怎么说,琼仁的表现也太淡然了。

    他看见火腿炒蛋时候的眼睛都比听见敕封山神时的亮。

    还真是言默想起玉偶和郭元,别人视若珍宝,你却只当平常。

    言默心中泛起涟漪,又像是在杂乱的线团中,忽然看到了线头。

    你怀疑玉偶和我那一世的经历有关,对吗?不需要过多解释,琼仁就跟上了言默的思路,这倒也是,毕竟怎么说也和神扯上关系了,这种事可不常有嘛。

    言默:可惜地府只记录一生功过,对你上上世的生平记述不详,否则应该更容易找出可疑的人。

    这个琼仁也能理解,地府记录评断每个人的功过善恶,工作量就已经大得把鬼吏们逼成聻了,要是连生平都得详细记录的话,秦广王再有十个化身,也不够孽镜台消耗吧。

    生死簿系统更是得臃肿成什么样。

    琼仁也仔细琢磨过这些事:我小时候在灵州铁路上发烧,还缺失了记忆,丢了毛绒兔。你说过,当年你去灵州是因为灵州城隍犯了大错,走脱了阴魂,还有,郭元就是灵州的本土神明,青龙井就在灵州。这条地点线索是不是也值得查一查?

    言默点头:我去查了。是有问题。

    言默既然感觉到玉偶对琼仁有敌意,总不会坐以待毙,他也注意到了灵州这个地点反复出现,于是去查了当年提审灵州城隍的案卷。

    结果还真有蹊跷。

    灵州城隍之所以会出纰漏,就是因为他的神力被人窃取,因此才走脱了一批魂魄,其中一些至今都没有找回来。言默想到这件事,脸色比平常略微沉了一点。

    他捻着手指,略微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当时也有一个嫌疑人,那是州城隍新结交的翡翠商人,州城隍喜欢翡翠,商人收藏了不少翡翠精品,州城隍常和他交流探讨,引为知己。当时,城隍初学佛法,请了一尊翡翠的明王像回来。

    琼仁忍不住插嘴道:是那个朋友卖给他的?

    言默:嗯。

    州城隍自己没发现明王像有问题,直到阎王因为阴魂走脱之事到达灵州,才发现那尊明王像另有玄机。

    它中间有个夹层,放着和商人眉眼相似的一尊小雕像,也就是说,州城隍日日礼拜的其实是那个商人。

    那尊明王像用的翡翠料子种老细腻,但颜色偏深,透明度低,州城隍本来不太满意,想换更好的料子。

    那个商人还劝他,礼佛要的是虔诚,材料贵贱无所谓,何况料虽普通,工却是顶级的,让他放心供奉就是。

    城隍见了实物,觉得雕工确实精妙绝伦,料子的颜色虽然深了一些,但也恰好符合不动明王这个题材,便高高兴兴请回了私宅。

    阎王发现此事后,怀疑神力被夺和城隍庙的神像有关,于是又安排鬼吏去查了城隍庙。

    不出所料,城隍庙里的神像内部也被安置了商人的雕像。

    自己的神像被人做了手脚,州城隍竟然一无所觉,要不是被夺走的是他自己的神力,肯定会被人当成那个商人的同谋。

    这件事追查过一段时间,没有结果,也就搁下了。言默说,阳世不信神的越来越多,很多依赖香火积累神力的野神不甘心日渐衰弱,劫夺香火、信仰,窃居神位的事情时有发生。后来再没人偷到地府头上,也就渐渐忘了。

    华夏民俗信仰的神明多如星子,有像琼仁的前前世这样,做了善事接受供奉的,有的甚至只是挖了一株树种下,村民们指为山神树,从此香火祈祷不断,也就有了灵性。

    这些野生神明全都有神力,他们既不像真正的神明有敕封宝册,又因为不再将自己视之为人而脱离了生死簿的掌控,一旦神力消散,就会彻底消失,没有机会像普通人一样重入轮回。

    琼仁听着听着,视线投到埋头工作的毛绒兔后脑勺上。

    我一直觉得,把毛绒兔丢掉这个举动,很私人,很情绪化。像熊孩子干的事情,但我的记忆同时出现了缺失,所以,这件事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做的,假如

    琼仁转头看向言默:假如做这件事的人就是玉偶、玉大人、玉先生,不管叫什么吧,他一定很讨厌我。郭元的受害者是他亲自挑的。他又安排连清泉勒索我。还扔了我最喜欢的毛绒兔,这些事情对我没有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但都会让我过得很难受。

    转运阵虽然转了他的星运,但琼仁命好,如果改行也能获得成功,只是难免午夜梦回,要后悔自己放弃了挚爱的偶像事业。

    连清泉的威胁其实可以用法律手段解决,就算闹大了,他也可以得到路人对他的同情,但让自己恶心难受却是少不了的。

    再说毛绒兔。从院长保存的照片看,到他十岁为止,毛绒兔至少在他身边呆了八年,他一定特别特别珍惜兔兔,才会去哪儿都要带着它,睡觉也要抱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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