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得过又如何?”于景渡道:“我们自幼就被本朝最好的先生教导,吃得穿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父皇花了这么多工夫教导我们,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种地?”

    六皇子一听急了,“种地有何不好?你看不起种地的?我们吃的喝的可都是别人种来的。”

    于景渡淡淡一笑,“我说的不是孰好孰坏,而是各司其职。一个农民不需要考虑如何安邦治国,但你我身为父皇的儿子,改想的是如何替父皇分忧,而不是如何种地。”

    六皇子闻言顿时涨红了脸,这下彻底没话反驳了。

    皇帝懒得跟他废话,敷衍了几句便将人打发了。

    “朕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皇帝无奈道。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父皇不必为此烦恼。”于景渡道:“六弟年纪还小,若好好教导,将来说不定能成器。”

    皇帝苦笑一声,看向于景渡,“你如今路都走不好,还这么大老远跑来御书房,是有事情吧?”

    “父皇,江少卿今日来找过儿臣。”于景渡开门见山地道。

    皇帝倒也不惊讶,他并未要求江继岩在于景渡面前保守秘密,那就是说明这话传到于景渡的耳朵里也不为过。

    “知道了私兵营的事情?”皇帝问。

    “是。”于景渡道。

    “你这么急着赶过来,生怕朕怀疑你?”皇帝又问。

    “儿臣的心思父皇岂有不知?”于景渡道:“况且这种蠢事儿臣不屑于去做。有些东西,父皇给儿臣,儿臣就接着。父皇若是不给,儿臣也不会去抢。”

    “若是你能抢得到,为何不去抢?”皇帝问。

    “抢来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能如何?”于景渡道:“将来再让我的儿孙效仿吗?”

    皇帝对他这回答似乎十分满意,半晌后才开口道:“可惜啊,总有不安分的。”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于景渡道:“不管背后之人是谁,他为何要找上容庆淮?”

    此事他佯装不知,但皇帝却是知道的。

    当初太子想要招揽的那份学子名单,不止于景渡有一份,皇帝也有。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将太子找上容庆淮的原因,默认成了容灼。

    “若是旁的事情儿臣倒也不会在意,但既然容家父子的供词里都提到了儿臣,那此事儿臣就不能坐视不理了。”于景渡道。

    “你放心,朕自始至终都是信你的。”皇帝道。

    “儿臣知道。”于景渡看向皇帝开口道:“但此事儿臣不想置身事外,否则必将寝食难安。”

    皇帝了解他的性子,闻言倒也不意外。

    “你打算如何?”皇帝问。

    “儿臣想见见容家这俩父子。”于景渡道。

    “你见他们做什么?”皇帝笑道。

    “旁人审讯的东西,儿臣信不过,所以想亲口问他们。”于景渡道:“此事是有人想构陷儿臣,若非他们父子俩不愿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屯私兵的罪名就落在儿臣头上了。所以儿臣一是想问清楚原委,二是想朝容家父子道个谢。”

    一旁的黎锋闻言恍然大悟。

    他们殿下说的不用避嫌的方式竟然是重新认识?

    只要他们今日见了面,往后再有交集那也是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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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麻烦你尊重我一下好吧?

    第54章

    皇帝闻言无奈一笑,“你如今身子刚好,不可奔波劳累。这个节骨眼老宣他们进宫也不合适,不如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说吧。”

    他说罢似乎是怕于景渡不放心,又道:“你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个交待,不会叫你平白受了牵连。”

    于景渡闻言目光一黯,“父皇,您在这世上可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不曾?”

    “在意的东西?”皇帝想了想,“大概就是江山和你们吧。”

    “父皇知道儿臣最在意的是什么吗?”于景渡问道。

    “是什么?”

    “儿臣最在意的是戍北军。”于景渡开口道。

    他口中的戍北军便是旁人口中的边军,因职分是戍守本朝边关而得名。

    “儿臣幼时便去了戍北军军营,那时什么都不懂,去了那地方只觉得心灰意冷。边关的冬天特别长,从京城深秋的时候开始,边关就算入冬了,一直到京城的三四月份,那里才会慢慢暖和起来。”于景渡看向皇帝,“儿臣去边关的第一年,耳朵差点被冻掉了半只,是军中的老兵用了土方法帮儿臣治好了冻伤。”

    皇帝拧了拧眉,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内疚。

    但于景渡却点到即止,很快将话锋一转,“儿臣这些年眼看着戍北军的将士们守着边关,数年来从未失过我朝寸土。有时候儿臣会忍不住想,这里头也有儿臣的一份心血。”

    于景渡如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说话时若是情绪太激动,呼吸便会有些滞涩。

    皇帝见他如此,想起他这场病,心里便越发不是滋味。

    在其他儿子都在京中锦衣玉食的时候,他将这个儿子扔到了边关,且一扔就是数载。要说不后悔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最成器的一个。

    尤其是于景渡病重时,他无数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儿臣在边关这些年,早已与戍北军分不开了。他们拿儿臣与戍北军的关系做文章,想害的并非只有儿臣,还有戍北军的名声。数万将士浴血奋战数载得来的名声,他们就能这么作践吗?”于景渡说到激动处,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殿下。”一旁的黎锋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道:“殿下您莫要动气,太医说了您这些日子若是不好生将养,又要落下病根了。”

    于景渡扶着黎锋的手臂起身,突然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本就一脸担心,见他跪下当即一愣,又是心疼又是惊讶。

    “父皇,此事儿臣等不得,求父皇允准儿臣去见容家父子。”于景渡说罢就要朝他磕头。

    皇帝一把扶住他道:“你这是做什么?朕不叫你去是怕你受累,你若想去,朕允了便是,不行让他们父子再进宫一趟也行。”

    “多谢父皇。”于景渡这才起身,“儿臣还是亲自去一趟大理寺吧,大理寺那地方问话总归是比宫里方便一些。”

    皇帝闻言倒也没多想,毕竟有些话容家父子当着他的面肯定是不敢多说的,但若是于景渡会问,应该能多问出点东西。

    “让来福陪着你吧。”皇帝道。

    于景渡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朕不是不信你,而是担心将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说三道四。”皇帝道:“让来福跟着你,他们将来想编排你也寻不到错处。”

    “多谢父皇。”于景渡忙朝他谢了恩。

    于是,当日黄昏,于景渡便带着来福去了大理寺。

    消息传到江继岩耳朵里的时候,他们人已经在路上了。

    江继岩顾不上其他,当即快步去了大牢。

    大牢里,容灼正围着被子哼唧,容父则在一旁拿着药膏,帮他脖子上的红疹抹药。

    “快快快!开门!”江继岩人没走到就吩咐道。

    狱卒忙打开牢门,立在一旁候着。

    江继岩进去后打量了容灼一会儿,表情有些无奈。

    容灼如今穿着一身大理寺牢房标配的灰布棉袍,头发因为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弄得乱糟糟的,露出来的脖颈和脸颊上,都有红色的疹子,也不知是被什么叮咬了还是轻微过敏。

    “你这头发要不……”江继岩说着便想伸手帮他顺顺乱糟糟的头发。

    “你干什么?”容灼忙往后躲了躲。

    “殿下来了。”江继岩道。

    “哪个殿下?”容灼问。

    “还能有哪个殿下?”

    自然是宴王殿下!

    容灼一怔,“他不是刚醒吗?这会儿不应该在床上躺着?”

    “谁知道发的什么疯。”江继岩说着还想去帮容灼把头发弄好。

    “你干什么?”容灼嫌弃地躲开他的手。

    “没事。”江继岩自然不能说怕宴王见了容灼这模样生气,朝自己撒气。

    毕竟人是经过他的手进来的,哪怕他只是奉命行事,多少也要承担一点怒火。

    “江少卿,宴王殿下要见我们吗?”容庆淮问道。

    “是,不过陛下身边的来福公公也跟着一起来的。”江继岩忙道:“一会儿你们见了殿下一定要注意分寸,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好想想。”

    容庆淮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忙点了点头。

    容灼则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走神。

    “江少卿,陛下派了身边的人跟着宴王殿下,是不放心,想试探他吗?”容庆淮又问。

    “不好说,也可能是保护殿下,免得将来旁人拿他私自来见你们的事情做文章。”江继岩道。

    毕竟,来福是皇帝身边最有面子的内侍,通常情况下,皇帝不会轻易指使他跟着旁人。

    所以能让来福跟在身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昭示了皇帝的恩宠。

    “我得先出去了。”江继岩说罢又看了一眼容灼,还是有种想给他梳梳头的冲动,不然以对方这副狼狈样子见到宴王殿下,殿下多半是要心疼的。

    其实容灼和容父在这大牢里已经算是颇得江继岩照顾了。

    但大牢毕竟是大牢,再怎么照顾在里头也不可能像外头那么舒坦。

    这不容灼住了才一日,就已经把自己搞得跟个老囚犯似的了。

    江继岩过来报了个信就溜了。

    不一会儿工夫,便有人来将容家父子二人带了出去。

    容灼一路上老老实实跟着狱卒,也不敢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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