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早告诉容灼这件事情。

    但转念一想,若真是事到临头再说,自己岂不是连哄人的时间都没有了?

    他想在去边关之前和容灼好好珍惜这段日子,他希望容灼也能这么想。

    既然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事情,逃避总归不是办法。

    次日,容灼醒来的时候,于景渡已经走了。

    他想起昨晚的一切,心道若这是个梦就好了。

    可他知道,这不是梦。

    而他眼下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接受。

    容灼这人性子看着软,实际上心底却有坚韧的一面。

    他可能算不上多勇敢无畏,可在很多事情上,他亦有着自己的果决。

    就像于景渡提到的那个雨夜,他选择策马引开刺客,连夜去找了于景渡。

    也正是此举,救了他家人的性命,也促使他和于景渡彻底绑到了一起。

    如今,于景渡要去边关的事情已成事实。

    容灼不打算再花工夫去纠结难过,因为那改变不了什么。

    与其杞人忧天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他还不如好好珍惜和于景渡在一起的时间。

    但是他和于景渡现在并不能随时见面,所以容灼空下来的时间,便有了很多胡思乱想的机会。当然他这个胡思乱想并不是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而是在想于景渡去了边关,他能做点什么呢?

    不止为了于景渡,也为了他们将来的太平日子……

    容灼把自己关在房里想了一整日。

    黄昏时,他便去找了一趟容父。

    容父如今一直在忙活着融入商铺的工作,倒是也没闲着。

    容灼翻了翻他书案上摆着的账簿,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朝对方开口。

    “能看懂?”容庆淮问他。

    “嗯。”容灼道:“在豫州的时候,段掌柜教过我怎么看账簿。”

    “你如今也不必去国子学读书了,倒是可以去铺子里做点事情,免得整日游手好闲的。”容庆淮道。

    容灼点了点头,“爹,我不想去铺子里,我想跟着商队去行商你觉得行吗?”

    “你?”容庆淮瞥了他一眼,刚想说你这细皮嫩肉能吃那份苦?但话到嘴边他又憋了回去。

    从前,他对这个儿子一直都有偏见。

    但这大半年以来,他发觉自己似乎错了。

    容灼看着懵懂,实际上很多时候都比他想象中更有主意。

    “想去行商也行。”容庆淮道:“此番你去豫州,应该也知道行商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要做好准备,吃得了这份苦就行。”

    “爹你答应了?”容灼问他。

    “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也是好事。”容庆淮道:“见见世面。”

    容灼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还没想好具体要做什么。舅舅之前答应过我,如果我愿意学,他可以让我组一个自己的商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都行。”

    “你这是有主意了?”容庆淮问他。

    “还在想。”容灼道:“爹,你说打仗的时候,最缺什么?”

    “打仗的时候……”容庆淮想了想,“除了兵,无非就是粮草,武器,物资,药,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想去从军?”

    “那倒不是,我去从军还不够给人添乱的。”容灼道:“你说的这些,粮草估计不行,量太大了,商队只怕搞不定,还得是朝廷调拨。武器也不行,律例不允许,药……”

    药品应该确实是个大问题。

    容灼记得,于景渡当初的旧疾就是因为医治不及时所致。

    连于景渡这样的身份药品都不足,那些普通士兵估计就更麻烦了。古往今来,打仗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死伤的折损对于军队来说是大问题。一场仗打下来,伤者无数,若他们得不到有效的救治,小伤都可能致命。

    容庆淮拧了拧眉,“你想做什么?”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容灼道。

    容庆淮见他不说,便也没多问。

    但他看得出来,自家儿子这明显就是心里憋了事儿。

    次日一早,容灼便去找了一趟段承兴。

    段承兴难得见到自家外甥一本正经,倒是有些意外。

    容灼开口,朝他提的也是行商一事。

    段承兴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则是欣慰。

    他此前就不止一次朝容灼说过,只要他愿意,不管是商铺还是商队,都可以替他安排。他说这些,倒也不是盼着容灼能做出多大的事业来,纯粹是不想看他整日和段峥一起蹉跎。

    这俩孩子若是能一块做点正经事,总比整日逛花楼要好吧?

    “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说,不管是想跟着哪支商队,还是想自己组建一支,舅舅都可以帮你。”段承兴道:“你若是有不明白的事情,也可以问我,或者我安排人教你也行。”

    “舅舅,咱们的商队是不是都有固定的线路?”容灼问他。

    “大部分都是固定的,因为沿途走得熟,到了各处也好打交道。若是来回换人,反倒要重新摸索,浪费精力和时间。”段承兴道。

    “那咱们的商队都有去哪儿的?”容灼问他。

    “咱们京城的商队去南边的多,祁州的商队像你上次跟着去豫州的,更北边的也有。”段承兴道:“回头我可以让人把各处的路线给你整理出来,怎么?你是想挑一支跟着?上回我朝你爹提过,说有一支去江南的商队,你若是想去可以和峥儿一起,江南景色好,还能走水路,肯定有意思。”

    容灼笑了笑,问他:“咱们有去北江的商队吗?”

    “北江?”段承兴笑道:“北江路太远,又在边关,说不定路上还有流寇什么的,再说那边常年不太平,银子也不好挣。咱们做生意的自是要选好挣银子的地方不是?”

    容灼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

    段承兴看着他,“小灼,你不会是想去北江吧?”

    “我在想,咱们家的商队不去北江,别家的估摸着也不会去,那里就等于没有商队。”容灼道:“如今战事未平,北江确实不大好做生意,但战事总有结束的时候吧?”

    “嗯。”段承兴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

    “舅舅。”容灼看向他,“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段承兴想到那日于景渡朝自己说的话,就猜到了容灼今日这举动多半是和于景渡有关。

    “北江是戍北军的驻地,你与宴王殿下交好,你此番是想替宴王办事?”段承兴直截了当地问道。容灼没想到他竟猜到了,多少有些意外。

    “也不是替宴王办事。我是想着边关战事未平,若是咱们组一支商队运送药物到北江,届时若战事再起,咱们也算是为朝廷效力了,对吧?”容灼道。

    段承兴一笑,“小灼,你有这份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舅舅觉得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毕竟是生意人,药材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利润,此事要做只能赔钱去做。”

    “那倒未必。”容灼道:“若是咱们和朝廷合作呢?”

    段承兴一怔,“怎么合作?”

    “咱们出力,让朝廷出钱。”容灼道:“打通一条往边关运送药材的商路,咱们的药材专供戍北军,商队所有支出由朝廷负担,再让他们把咱们该挣的钱都贴补了。”

    段承兴头一次听说还能和朝廷合作,不由有些懵。

    但他听容灼这么说,又觉得好像也不是无稽之谈。

    “此事……只怕朝廷不会为咱们开这个先例吧?”段承兴道:“况且如今边关战事也不算吃紧,这么大动干戈地,只怕……”

    “舅舅,你只说此法可行不可行,剩下的事情我去想办法。”容灼道。

    “我觉得……不是完全不可行。”

    “那就是可行了!”容灼道。

    “问题有很多,药材从哪儿运过去合适?需要多大的量?要多少人力物力?”段承兴道:“还有,药材就算足够了,边关的大夫够不够?到了军中这些药材能不能物尽其用,这些都要考虑清楚,否则朝廷只怕不会买咱们的账。”

    “嗯,这些问题确实要想明白。”容灼道:“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问题,但只要可行,问题总归是能解决的。”

    “我从前也认识一些军中的人,我听他们说,每遇战事军中都会有不少人因伤折损。有些伤若是有个医馆好好看看,原是很容易恢复的,但军中缺医少药,若是伤口感染,小伤就能拖成大伤,残疾或者丧命的人都不在少数。”段承兴道:“此事若是能办成,也算是功德一件。”

    容灼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莫名生出了点压力来。

    “小灼,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段承兴问他。

    容灼一笑,却没有回答对方。

    他穿书前,家里就是做生意的,自小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

    其实在现代社会,企业和政府合作是常有的事情,搞好了就是双赢。

    用商队运送药材,这件事拿到现代社会,就类似于特殊时期政府征用某家快运公司运送某种急需的物品。这种特殊的合作模式,既为政府节省了单独开辟快运服务的精力,又可以为快运公司创收。

    干好了两边都不亏,而且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容灼不确定这件事情能不能办成,但他想试试。

    在于景渡为了家国和他们的未来征战之时,他不想干等在京城担惊受怕。

    他没有于景渡那样的本事,不能去战场杀敌。

    但他觉得自己总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帮上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而且这样一来,他说不定也能离于景渡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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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于景渡:我们小纨绔长大了(欣慰又心疼jpg)

    第97章

    容灼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既然段承兴对他的想法表示了初步的肯定,接下来他便打算开始着手了。

    要想实现他这个设想,有几个重要的环节需要打通: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商队。段家如今虽然还没有去北江的商队,但以他们的实力和经验,想要组织一支这样的商队并不难。这第一点容灼自己不需要太操心,段承兴自会帮他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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