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向那边站着前面的知府夫人,“嫂子,劳烦您先靠岸,这人命关天……”

    孙砚浑身湿透,衣衫上的淡粉色的血迹流到船头的木板上,看起来更加狼狈,居然还没昏迷,痛苦的捂着伤口。

    楚云梨走过去蹲下,抬手帮他擦脸,“夫君,你怎么样?”

    扶着孙砚上船的冯韶听到她的称呼,手上一紧,心里也被人捏紧了一般。

    她嫁人了?

    一时间很有种把手上人再丢下水的冲动!眼神沉沉看着她。

    楚云梨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打量,对着他福身,“多谢。”

    冯韶丢下孙砚,站起身走到二皇子身边,躬身道,“二少爷,跑了一个。”

    那边的吴氏看到这么多人从舱中出来,将手中捏着的披风再次拢了下,不过身后这些夫人哪个不是眼睛厉害的,顿时就有人发现了不对,知府夫人皱起眉,“你是孙砚的长嫂?”

    吴氏垂着头,“是。”

    众人眼神不对劲,温夫人终于发现了不对,狐疑的看看孙砚白色中衣,又看看吴氏,反应过来后顿时大怒,质问道,“你们俩缘何会衣衫不整待在一处?”

    吴氏抬眼看她,面色还算镇定,“方才我衣衫被茶水打湿了,正换衣衫来着。至于二弟……今日离开家的时候,如意好像恼了,他想摘一朵去给她赔罪……”

    谎言张口就来,可见她多会骗人。温夫人更怒,“狗屁!”眼神扫到她耳后时顿住,几步上前扯开她披风。

    吴氏尖叫一声,“你做什么!”

    温夫人是下了狠手的,到底还是将披风拉开了,底下白色中衣隐隐透出来的白皙肌肤没人在意,视线大半都落到了吴氏脖颈间露出来的地方,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红梅,在场的姑娘家还罢了,只羞涩的别开脸,矜持一些的还躲回了舱中。各位夫人一看,自然都知道那是什么,顿时低声议论起来,“叔嫂啊,啧啧!可真乱。”

    “还真是挺有情调,跑到在水上来……”这是高高挂起看热闹的。

    也有和温家走得近的感慨,“可怜温家女儿……”

    “可怜什么,遇上这种,肯定不过了啊。”这是性子刚烈的。

    不过声音也低,毕竟能下定决心和离的姑娘家不多,尤其当初温如意推了那么多家世合适的青年才俊非要低嫁,可见对孙砚用情之深。

    虽然这事情是荒唐了点,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男人在外头找了个女人。

    众人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楚云梨谁也不看,眼睛直直的看着孙砚,“你当初求娶我,该是为了温家给你的便宜,我现在只问你,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

    孙砚低着头,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头一偏就晕了过去。

    看来是没有的了,楚云梨捂着胸口,这句话是温如意想要问的。

    温夫人蹲下身,抱着女儿,低声安慰道,“别伤心,为了这样的混蛋不值得。”

    “你太恶心了。”楚云梨回身,看向吴氏,“这世上就没有男人了吗?孙家兄弟就那么好?”

    吴氏本就冻得苍白的脸变成了惨白,察觉到周围人落在身上的鄙夷的目光,她看向那边晕倒的孙砚,捂着头道,“不,不是,我没有……”

    楚云梨回身,看着温夫人,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娘,这样恶心的人,我再不想日日对着,我要回家!”

    温夫人忙揽过她,对着二皇子福身,“让二少爷看笑话了。”

    二皇子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倒是周围的夫人挺多可怜楚云梨的,当然了,也有幸灾乐祸的,其中就有当初温夫人婉拒了婚事的齐夫人,笑呵呵道,“所以说,婚事还是要门当户对,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人面兽心的多了,这姑娘家嫁人犹如再次投胎,良人变狼人,这辈子就完了。”语气笑吟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喜事。

    温夫人面色难看,不理会她。

    冯韶出声,“二少爷,天色不早,以防歹人再来,我们还是先回去安顿的好。”

    船只靠了岸,吴氏和孙砚被撵下船,好在两人的丫鬟和随从都留在岸上,急忙忙过来把两人弄上了马车进。

    但凡是风月之事,向来传得飞快,这消息当日就在桐城各处散播开了,众人无不诧异于这桩丑事,传到最后,都难免叹息一声,“温家姑娘可怜。”

    是啊,温家姑娘可怜,还有温家人识人不清,好多人暗地里笑话温家挑来挑去,结果挑了个这样的货色,哪怕挑个只知吃喝玩乐喝花酒的纨绔也好过这样的,闹出这种丑事……认了吧,恶心。不认吧,自家闺女可怜。

    温家人自然是不认的,尤其温夫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两人还没有圆房呢,别说女儿自己不乐意回去,就是一意孤行还想回,她也得把这念头给她打消了。

    为防夜长梦多,翌日早上就带着人去了孙家温如意的院子,打算把嫁妆通通搬了回来。只等着昏迷的孙砚一醒,就让他写和离书。

    孙砚倒是翌日就醒了,醒来时外头乱糟糟的,一问才知道,正搬嫁妆呢,他顿时就急了,求娶温如意进门后他就病了,这还没好全呢人就想走,他自然是不答应的,当下就要起身去拦。

    第81章 背锅的弟媳妇十

    外头温夫人中气十足让人抬嫁妆,孙砚想起身却因为伤得太重动弹不得。正着急呢,温夫人带着人就进来了,门口就吩咐道,“凡是上了红漆的新家具,全部搬走。”

    当下的姑娘家出嫁,新房中的许多家具都是现打,那是拿了男方家中屋子的尺寸比着来的,基本上换一个屋子就不太合适了。讲究的人家是不会将这个家具挪位置的。温家不缺这点,但非要费时费力将东西挪走,分明就是故意。

    一群人乌泱泱挤了进来,随从根本拦不住,刚醒过来的孙砚只觉得头疼,忙道,“岳母……”

    称呼刚出口,就被温夫人抬手打断,“可受不住这个,孙老爷好好养伤,我们这边很快就好。”又想起什么,“对了,一会儿劳烦孙老爷签个和离书,放我那苦命的女儿归家去。”

    孙砚忙道,“我没有要和离的意思。”

    温夫人闲闲道,“但是我们家如意要和离,当初她就是低嫁,我本来就不答应这亲事,看在你一心一意的份上才勉强答应。没想到你们孙家太龌龊,如今离开正好,你要是不答应,那日的人证可多,知府大人都亲眼所见。想来我们温家去告你孙家骗婚,该是会赢的。”

    “如意呢,我要见她。”孙砚有些急切的起身,却扯动了伤口,一脸痛苦。

    楚云梨踏进门,“我在这,有什么话都说清楚,免得日后你再上门来纠缠不清。”

    还真别低估孙砚的脸皮,没达到目的,他到时候伤好了肯定要去温家门口负荆请罪的,纠缠起来太难看。

    “如意,我对你一片真心,是真心求娶你的。”孙砚眼神灼烧的看着她,“我和嫂嫂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要是不信,日后让她在佛堂给我们祈福可好?”

    楚云梨嗤笑,“她那样肮脏龌龊的人,别玷污了佛堂。”

    “你说什么?”吴氏一脸不敢置信站在门口,转而看向楚云梨,肃然道,“你既已嫁入孙家,那就得唤我一声嫂嫂,不求你真如母亲一般敬重于我,但也不该这样骂人。”

    “骂你又怎样?”楚云梨抬步走到她面前,“我不止骂人,我还要打人呢。”话落,狠狠一巴掌甩到了吴氏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吴氏头被打偏,捂着脸眼神惊讶,怒极之下大声质问,“反了天了!这就是你温家的规矩,还有没有一点教养。”

    “教养?”温夫人冷笑,踱步到她面前,“我温家女儿再是娇纵,也不至于和有妇之夫勾搭,反倒是你吴家的教养堪忧。你年纪轻轻守了寡确实可怜,但你想要再嫁也没人拦着,非要这样来恶心人,我女儿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算计?”

    “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温夫人掏出一张纸,“你们乖乖按了手印就是。如若不然,你们孙家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容易。”

    这就是威胁了。

    和离书送到了孙砚面前,他面色惨白如纸,加上前些日子久病后瘦削的脸,有些可怖,看向楚云梨,“如意,你真要离开我?”

    楚云梨冷笑,“昨日和人在船上厮混的是谁?你求娶我可说过一心一意的,既然做不到,和人勾搭了就别后悔。”

    顿了顿,又道,“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成亲那晚你喝的白粥,是她端来给我的。想来,她那时候便想让我昏睡,不想我们圆房,虽然后来被你喝了,也算没枉费那碗白粥。也好在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按了吧。”楚云梨递了过去,“再不按,我真要去找舅舅了。”

    孙砚满脸不甘愿,颤巍巍按了手印,还想要说话,楚云梨一把扯过那纸转身就走。再待下去,孙砚又该没完没了的表心迹了。那些话他能说得出口,楚云梨却是听不下去的。

    温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把女儿和嫁妆接回了家,根本瞒不住众人,她也没想瞒,还将成亲那日吴氏送粥的事情宣扬了出来。

    众人也才知道,孙砚是因为误喝了那晚粥后才昏睡在浴桶中,温家女儿因为羞涩不敢叫他,这才病了。还因为吴氏给他熬参鸡汤吃而病了近两个月才见好,没想到这一好转,又气走了妻子和吴氏去郊外赏荷,赏荷也罢了,两人还在船上厮混,运气不好还遇上有人打劫……对于孙砚来说,确实太倒霉了些。

    但对于温家来说,那打劫的劫匪来得刚好,要不是如此,温家还当那孙砚是个年轻有为的好女婿呢,孙家以前如何不知道,但在桐城根基浅薄,温家不得扶持一二?

    就在这个当口,又传出于家三少爷去城外赏荷时落入水中,好在身边有熟悉水性的随从救他出来,不过这位三少爷也挺倒霉,掉下去时撞着了水中的石头,到现在还不能下床。

    且有消息传出,他会跑去郊外,就是为了吴氏而去。

    早前于则幸心悦吴氏,每日跑去孙家门口堵人的事情不是秘密,好多人都知道,还观望着看孙家那边何时软化……于则幸这伤受得委屈,要知道那俩勾搭上了,他这段时间也不会跑去堵人,更不会追到湖上落水。

    这些都成了众人的谈资,更有人暗地里议论,温家那姑娘这一回会选谁家。

    都知道了温家姑娘还是清白之身,那自然要再嫁的。哪怕温如意嫁过一回,有温家在,上门求娶的就不会少。

    不过,众人心照不宣,觉得温家姑娘哪怕在家也会过了这个风头之后再说,甚至可能会去庙中祈福个一两年。

    楚云梨却并没有如众人所猜想的那样低调下去,反而如那时孙砚生病时一样上街闲逛,并没有身为一个被人欺骗和离之后的憔悴模样。甚至两日后知府夫人孙子周岁,她还跑去贺喜。

    其实不是她自己想去,是温夫人怕她留在家中伤心失落郁郁寡欢,非要带她一起。

    楚云梨自己也挺想去,那日和冯韶见过后,这两日都没有再看到他,也没有听到丝毫关于二皇子的消息。她自然是不想就这么错过的,想着兴许在知府家喜事上能遇上。

    午后的时候,温夫人带着儿媳和女儿上了门,知府夫人亲自引着她们进门,到了后院后才重新去招呼别的客人。

    温夫人和林氏来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干坐着的,很快就和别家夫人寒暄了,只剩下楚云梨,她自己找了个小树林旁的亭子坐了,对面隐隐看得到那边是男客,她眼神搜寻,期待能看到熟悉的人。

    “表姐?”疑惑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楚云梨已经听出来了是李玉兰。

    她没有回头,假装没听到,李玉兰却绕着进了亭子,“其实我还想着那日得空上门和表姐说说话,免得你想不通。”

    楚云梨端着茶杯,似笑非笑,“我有什么想不通的?”

    “精心挑选的良人另有心上人,而且那人还是……”她笑呵呵的,“怕你一个过不去自己寻死了呀。毕竟,哪怕表姐还没失身,这往后的婚事,大概也艰难了。”

    楚云梨撑着下巴,“我记得我没有得罪过你吧?我过的不好你就高兴了?”

    李玉兰笑容僵硬了下,走近了些,敛了笑容,语带恶意,“你不是得家人宠爱吗?不是嫁妆丰厚吗?也不见得就过得好,可见这人,得认命。”

    “哦?”楚云梨看向她身后,突然笑了,笑容甜美,“你的命就一定比我好吗?”

    “那当然!”李玉兰下巴微扬,骄矜道,“舅母说了,我日后是有大富贵的。兴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去京城了呢,进那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想去京城?

    要么是知府高升随着去,要么就她自己嫁去。知府在桐城多年,等闲不会换位置,那就只有自己嫁人一条路,如今这桐城中能够带她去京城身份还能让她这么骄傲的,再加上她说的大富贵……几乎就明说她要跟着二皇子走了。

    沉稳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温姑娘。”

    冯韶一身墨色衣衫,面容冷肃,出现在亭子外面。

    李玉兰回身就看到他,立时就认出来他是二皇子身边的头号护卫,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话,面色白了白,“冯护卫,你什么时候来的?”

    冯韶对着她随意点点头,肃然道,“温姑娘,关于那日二少爷被刺杀,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又看向李玉兰,“闲杂人等,还请避讳一二。”

    他脸色实在太过严肃,李玉兰面色苍白,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冯韶皱眉,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看向她,似乎在评估她是刺客的可能性。

    李玉兰吓得飞快就跑了。

    楚云梨根本没起身,撑着下巴看他慢慢走近,笑吟吟道,“想问尽管问。”

    冯韶居高临下看着她,半晌后坐到了她对面,自己抬手倒了一杯茶,“方才我在外头碰上了孙砚,他好像是来等你的。”

    楚云梨点点头,“然后呢。”

    “我把他赶走了。”冯韶看着她,眼神里复杂难言。

    楚云梨假作不见,问,“方才你说有事情问我?”

    冯韶垂眸,“只是例行问问,那些事情和你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知道孙家有没有可能接触这样的人?”

    楚云梨扬眉,“孙家搬来桐城一年,据说是从崖城搬来的,家道中落,只剩下他们叔嫂两人。至于接触刺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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